江岩:……

好半晌,他才低著頭,假裝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穿上運動鞋,也沒要給錢的意思。

他藏了個私心,想要明嫣送他這雙運動鞋。

明嫣見他也沒要給錢的意思,嘴巴撇了撇,小聲嘀咕:“有錢人也一樣摳門。”

整理完東西,兩人就一起出發。

路上,江岩見明嫣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堅定,每個分叉路口都沒有半點遲疑,就問了句:“你怎麽對這裏這麽熟悉?”

這些山路,要記住並不容易!

更何況要記住四座山。

“這些路,我晚上閉著眼睛都能走。”明嫣側眸看了他一眼,似乎還有點小驕傲。

江岩眉眼多了幾分興趣,側眸睨著她,眼底難得浮現溫柔。

“以前被拐賣的時候,我晚上會偷偷跑出來。

有時候趁他們不注意也會跑出來。起初,我不敢跑遠,怕在大山裏迷路。

我就先跑個一千米左右,折回去,記住路線,下一次再多跑一點,下下次再跑完一座山頭這樣。

每次回去,我都會記下路線,要睡著之前,我會強迫自己在腦子裏過一遍。

從九歲到十二歲,這四座山頭,我走不下上千遍,我現在就是閉著眼睛,都能在腦海裏畫出完整的路線圖。”

明嫣說得很是驕傲,但江岩的心口卻像被噴了檸檬水一樣,又酸又隱隱帶著刺痛感。

在她的描述中,他仿佛看見一個小女孩戰戰兢兢在認路的模樣。

她是那麽小,卻又那麽地堅定。

忽地,他沒由來說了句:“這些霍錚寒都知道,對嗎?”

因為知道,所以像他現在這樣心疼著那個年幼的她,所以就養著她對嗎?

養著養著才發現她身上那股勁,才喜歡上的她,對嗎?

江岩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忽地就想確認這一點。

明嫣搖搖頭:“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江岩覺得不可思議,嗓音高了幾分。

“嗯。”明嫣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沒說。人都是要麵子的嘛,在喜歡的人麵前,哪裏會把這麽丟人的事情說出來。

而且當時,我沒告訴他我被拐賣的事情,就說家裏人不太喜歡我而已。”

隻一瞬,江岩心口就堵得慌。

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慌。

總之,很慌。

他看到了自己和霍錚寒的差距,似乎隱隱感覺到“不可能”三個字。

但什麽“不可能”,他嚇得連深究都不敢深究。

……

另一邊,見兩人走遠,傑森指了指明嫣藏著的行李箱,說:“川哥,沒想到有人跟你的想法一模一樣。”

謝榕川麵色沉得厲害,不知道為什麽,心口非常煩躁,恨不能直接衝上去,把那個女人的口罩給扯下來。

洗漱後,收了帳篷,謝榕川和傑森也跟著出發了。

經過了九個小時的時間明嫣和江岩,在下午四點率先抵達大同村。

兩人剛到大同村,明嫣就感慨看著眼前的一切。

江岩關切地問她:“還好嗎?”

明嫣點了點頭。

她突然覺得自己來對了。

就像以前無比害怕去美院一樣,這些路總要自己走一遭,跟過去的自己和解,她才能活得不那麽別扭,才能更加從容自信。

路上,明嫣碰到了個推著板車的老熟人。

她熱情地喚著對方:“王嬸。”

被換作王嬸的人愣了下,站住腳步,看著明嫣,滿臉疑惑:“你是……”

“王嬸,是我呀?你再仔細瞧瞧,我以前月初還經常在你家吃飯呢。”

對方臉色猛地一變,直接把板車放下,不敢置信地上下瞧著她:“你……你是……你是王美麗?這麽漂亮了,我……我都不敢認。外麵的水就是養人啊。”

“王美麗?”江岩嘴角抽了抽。

明嫣有些不太好意思看她:“這個村的人全部姓王。我當時被拐賣來,發了高燒,忘記自己叫什麽名字了,我養母就給我起了個美麗的名字,還好沒叫翠花。”

江岩也被他逗得悶笑了聲。

明嫣幫著王嬸推車。

江岩的目光幾乎黏在她身上,似乎挪不開了。

明嫣幫著王嬸把車子推到她家,又從背包裏拿出了兩包牛奶粉。

“嬸子,我這次來得匆忙,要爬山也不敢帶太多東西,隻能給你帶兩包高鈣奶粉。你這個年紀,衝了這個喝,正好。”

王嬸推搪了幾下,最後還是收下了:“你這孩子,破費啥。”

明嫣還帶著任務來,也不敢聊太久,及時掐斷話題離開,去了村長辦公室。

還沒到辦公室,村長的兒子就應了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眸底都難掩激動。

“小美!”

“愛國哥!”

兩人又激動,又好似做不出擁抱彼此的動作,都有些害羞。

最後,王愛國對著明嫣說:“小美,進來坐。”

“愛國哥,我沒想到你回村了。”

王愛國點點頭,歎了口氣:“這村裏的年輕人都跑了。要是連我都跑了,就這個村就更沒希望了。”

說著,王愛國主動給江岩和明嫣倒水:“不過慶幸的是,現在還有幾個基層工作人員也被調派到我們村裏來,都是年輕人。

有他們的幫助,我相信,大同村會越建設越好。而且,這不,你們也來了。”

明嫣也不含糊,拉著江岩連忙跟王愛國談簽約和後續山裏種植茶花的事情。

大同村的土壤特別適合種植茶花。而茶花萃取的精油是很多護膚品、美妝產品都會用到的原材料。

現有大同村的野生茶花能供給霍氏一陣子,後續就很難說了,所以要提前種植。

兩人談起合作,都非常激動,儼然忘記了江岩的存在。

好半晌,明嫣笑了笑,側眸看向江岩:“忘記給你介紹了,王愛國,村長的兒子,現任村長。以前是我們班裏成績最好的,是我們的班長。”

江岩吃味冷笑:“我以前也是我們班裏成績最好的,也是我們班的班長。”

說著,他握上了王愛國的手。

明嫣擰了擰眉,也不知道江岩腦子哪裏抽了,怎麽說這樣的話,一點也不符合他高冷凝肅的大律師形象。

三人又談了下合同的細節,但還有很多問題要詳談,感覺一時半會說不完,王愛國看了看外頭的天氣,又對明嫣說。

“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吧?”

明嫣點了點頭。

“那你先去看看吧。你之前拜托我的事情,讓我每年王奶奶忌日都去看看她,我每年都去了。今年,你就自己去跟她說說話吧。”

明嫣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

江岩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王奶奶墳前。

路上,明嫣摘了一小束野花。

她把野花放在王奶奶墳前,跟江岩介紹:“這是我養父死後,接手養我的奶奶。”

說完,她就親手給王奶奶墳前鋤草,因為沒帶工具,隻能徒手拔。

江岩難得蹲了下來幫忙。

整理了好一會兒,明嫣又擺上一盒板栗糕。

“奶奶,你以前說想吃大城市的板栗餅是什麽味道,我給你帶來了。”

江岩垂眸看著明嫣。

沒想到短短一個小時,她竟然能做到細致如此。

準備帳篷,給他買鞋,還有給王嬸子買牛奶,給養她的奶奶帶板栗糕。

可他那個時候還嫌棄她說女人就是這麽麻煩。

有那麽一瞬,“對不起”三個字就脫口而出。

明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雖然聽到江岩的道歉,但也沒深究。

跟王奶奶聊了好一會兒,明嫣才詫異地發現旁側被草蓋住有一塊小墓碑,隻有巴掌大點,上麵歪歪扭扭刻著“王美麗”三個字,好似還有血跡。

她瞬間嘴角抽了抽,伸手要去搗毀這塊墓碑。

真覺得晦氣啊!

哪怕她現在不叫王美麗。

可她隻碰了一下,一道黑影就衝了過來,夾著盛怒問:“你幹什麽?”

明嫣抬頭,就對上那黑衣男人想殺人的紅眸。

但這會兒,她也不難猜出他的身份,沒好氣回答:“你管我做什麽,這是我的自由。”

謝榕川死死扼住她的手:“你敢動一個試試!”

明嫣被扼得生疼,忍不住懟他:“謝榕川,你幼不幼稚!就算你再怎麽討厭我,我沒死,也不用給我弄個墓碑啊!”

轟一聲,謝榕川就傻了,想也沒想扯下明嫣的口罩,整個人如遭雷擊。

“你剛剛……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