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猶揚並不認識陸詢,但卻遠遠看過蘇清痕一眼,隻是因距離太遠,不知道來的究竟是不是蘇清痕。他心中詫異是什麽人闖了進來,可看二人似乎並無惡意,林鍾憑又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想來來者乃是林鍾憑熟識之人。蘇清痕既然叫另一人“軍醫”,又自稱“本將”,曲猶揚心裏才算有了些譜。

陸詢對著蘇清痕一抱拳,隨意打了個哈哈:“客氣客氣!”然後把臉一轉,十分不善的盯著曲猶揚:“我聽你這口氣,到是真心實意的想跟你師兄賠禮道歉!”

曲猶揚心裏也不好過,他心知是自己做了糊塗事,尤其害的人還是林鍾憑,這個大師兄一向對他照拂有加,結果他卻……若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便是林鍾憑無疑。曲猶揚當下心悅誠服道:“是真心,我說了,師兄要如何處置我,皆由他一句話。”他雖是心悅誠服,可也隻是對林鍾憑一個人心悅誠服,這話裏的意思很明顯——他隻聽林鍾憑一個人的話,外人就別插手了。在怎麽著,也輪不著你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人來我麵前抖威風。

陸詢卻好似聽不懂曲猶揚的意思,繼續道:“你看你師兄像是忍心下手的人嗎?他就算有心吃了你,也不忍心下筷子啊。我倒是有個主意……不如你自行了斷來賠罪,如何啊?”

曲猶揚理也不理他,隻是跪得端端正正的看著林鍾憑。林鍾憑此刻終於能翻動了,直接翻個身子,壓著沒受傷的胳膊側躺過去,背對著他,慢悠悠道:“也好。”

這意思是同意陸詢的意見了。陸詢好笑的看著曲猶揚。你不是讓我別多管閑事麽?現在林鍾憑自己也發話了,看你怎麽辦。

曲猶揚垂首想了想,沒動手,反倒是苦笑一聲,道:“師兄,你這是何必呢?”

蘇清痕覺得這是人家門派內部的“家事”,還涉及了“家醜”,便立在一旁當擺設,也不多話,隻冷眼看著。

陸詢倒是老大不客氣,當下便問曲猶揚:“曲掌門這話是何意?”

曲猶揚不理他,隻是對著林鍾憑的背道:“不管我是真心還是假意向你賠罪,你都不會讓我死。就算我有個什麽動作,到了最後一刻,隻怕也要被這位陸先生阻撓。與其如此,我們還不如直接略過這一場。省得讓蘇將軍在一旁看得酸倒牙。”

此話一出口,陸詢真是將他一刀劈成兩半的心都有了。這算什麽歪理?他冷笑:“這麽說來,你剛才是算定了林鍾憑不會要你的命,所以才敢來這麽一出?”

曲猶揚根本懶得搭理陸詢。他就算做得再不對,也不能讓個不知道從哪來的莫名其妙的人指著鼻子罵,可畢竟林鍾憑還在一旁躺著,曲猶揚不願再讓林鍾憑寒心,隻得老實答道:“師兄若要為此事真心來取我性命,不管今日還是日後,我曲猶揚必定自裁謝罪!”

陸詢暗自嘀咕:“反正又不會有那麽一天,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他嘀咕的聲音雖不大,可也能讓山洞裏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曲猶揚懶得去向他證明什麽,更不願意跟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人吵,幹脆隻當聽不見。他栽贓陷害林鍾憑,事後也沒有為他澄清,是他欠了林鍾憑,若要還這筆債,他隻需還給林鍾憑即可,無需理會旁人。

沒人看得見林鍾憑的神情,靜默半晌後,隻聽到林鍾憑十分平靜的聲音:“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結果完全在意料之中,陸詢無聊的靠在一處山壁上,絲毫不懼山壁的冰涼刺骨。

曲猶揚聞言起身。他年少糊塗,一時想岔,害了林鍾憑,事後也曾左思右想過,覺得當時若坦誠是自己殺了師父,林鍾憑也未必會真的能對他痛下殺手。隻是他始終不敢說出真相,到時候,他不僅僅是弑師,還要擔上陷害師兄的罪名,他不敢想象那種後果。如今已被逼到絕境,前途無望,又對林鍾憑坦誠了多年的錯誤,心中反倒舒坦了。他一邊講當年的事,一邊觀察林鍾憑的神色,發現他目中其實並無恨意,或許也是有的,隻是那恨意淡得看不見,讓人極難察覺。可事情如此輕巧就被揭過,依然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正恍神間,林鍾憑忽又道:“你找到若雪後,和她一起隱退吧,別再去幫宛昌做事。”

曲猶揚點頭應下,又看了一眼林鍾憑側躺的身影,深吸一口氣,匆匆退出,準備離去。誰知他快要行至洞口時,蘇清痕忽然展開右臂,擋住他的去路。

曲猶揚不解的看向蘇清痕,不知他為何要來多管閑事。

陸詢也納悶的看著蘇清痕。林鍾憑察覺氣氛有異,往蘇清痕的方向瞧去。蘇清痕也朝林鍾憑這裏看過來:“令師弟通敵叛國,乃是死罪。我食君之祿,若不知此事也就罷了,可既然被我知曉了,今日又撞見他人在這裏,豈能任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