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看著麵前頭發軟軟的小男孩,怎麽也忘不了這小家夥隻有六歲的事實。可是林亦人小鬼大,鬼靈精的很,爬到蕭月膝蓋上坐下來:“娘,我們商量下吧。”

蕭月呆呆看著兒子,這明明還是個離不開娘的雛兒啊!

林亦比對了下二人的身高和位置,果斷跳下蕭月膝蓋,拉過椅子,坐到蕭月對麵,以示二人此刻的身份是對等的。

蕭月看著林亦:“商量什麽?”有必要商量麽?她一個人做主就好了吧?

林亦一本正經道:“當然是商量要不要去找爹啊。”

蕭月問道:“你的意思呢?不去找?”

林亦忙搖頭:“當然要去找,而且一定要找回來!”

蕭月樂了:“我也是這個意思。”

林亦又道:“可是,如果蘇叔叔派人去找的話,應該更快吧?軍隊裏有馬!”

“我的傻兒子,那是戰馬。一匹馬比一個人都寶貴,他會派騎兵嗎?”

“蘇叔叔應該不會敷衍我們的。如果他真要派人去找爹,肯定會派騎兵啊。騎兵快。”

“可是,如果騎兵也找,我們也找,那我們不是可以更快的找到爹嗎?”蕭月道。

林亦的思維一直在受蘇清痕影響,他道:“那萬一我們也去了,爹回來後又找不到我們怎麽辦?”

蕭月斜睨兒子:“說來說去,你的意思就是不去找爹?”

林亦縮了縮脖子:“不是。”

“那還商量什麽?”

林亦隻好點點頭:“好吧,那我們一起去找爹吧。”

“好,我們走!”蕭月跳下床榻。

林亦忙道:“不跟蘇叔叔打聲招呼嗎?剛才明明說好的。”

蕭月剛才一拍板,隻想著趕快找人,一下子便將蘇清痕的話忘到腦後了,被他一提醒,這才想起來,道:“是啊,差點忘了蘇清痕。我們還是先跟他說一聲吧,順便看看他的傷怎麽樣了。”

林亦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好啊,我們快去吧,我很擔心蘇叔叔。”

蕭月牽起林亦,一邊向外走一邊問道:“你和他關係很好嗎?那麽擔心他?”

林亦道:“以前蘇叔叔就為了救我受過傷,現在又被你打傷,恩,怎麽說也該去看看的嗎。”

才多點大的孩子,說起話來居然頭頭是道。蕭月暗驚一聲: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然後拉著兒子,拐向右方,走了沒幾步,便到了蘇清痕的營帳前。

營帳前守衛的親兵見她們母子來了,其中一人忙進去稟報。蕭月卻不待裏麵通傳,直接拉著林亦走了進去。餘下的一名親兵認得她,不敢多加阻攔,竟然被她輕輕鬆鬆走了進去。

蘇清痕本來正對著帳簾而坐,看到她突然進來,忙將衣服拉上,遮住肩胛上的傷,問道:“你怎麽來了?”

他動作雖快,蕭月卻依舊瞧見了。她從沒見過那麽可怕又難看的傷口,雖然已經快收攏,但依然讓觀者心驚。蕭月不由放開林亦,上前幾步,問道:“很嚴重嗎?給我看看。”

蘇清痕見她如此緊張,眉眼不禁笑開:“不打緊。”但卻沒有絲毫讓她看傷口的意思。

蕭月內疚道:“真是對不起。”

蘇清痕忙道:“你又不是存心的,我也說了,根本不是你的錯,你自己也是這麽說的。”

蕭月不好意思道:“話是這麽說,可到底也是我太魯莽了。”

一旁的胡軍醫不滿道:“蕭姑娘,你太亂來了,怎麽會讓將軍的傷口又崩裂呢?這傷口處理起來很麻煩!”

蕭月被他一頓指責,麵色不由紅了,急問道:“那你到底有沒有處理好將軍的傷?”

胡軍醫一下子被她的問題噎著了,撫著山羊胡子說不出話來。

蕭月隻好又去看蘇清痕。蘇清痕道:“本來快處理好了,你一來,又耽擱了。”

蕭月心思玲瓏剔透,立刻明白過來,忙道:“我去叫陸詢來。他若不來,我就硬將他拉過來!”

她話音剛落,帳外傳來陸詢的聲音:“我可不敢勞你林夫人大駕!”

陸詢估摸著,若是蘇清痕要用苦肉計,此刻八成已經計成了,這才趕過來幫他處理傷口。

蕭月大喜過望:“陸軍醫,你終於有空了!”

陸詢背著藥箱走至蘇清痕麵前:“蘇將軍,剛才情非得已,失禮之處,還望將軍莫怪。”

蘇將軍隻是微笑看著他,淡淡道:“軍醫的意思,本將明白。隻是恐怕要讓軍醫失望了!”

陸詢差點沒當場栽倒,看了蕭月一眼,再看看蘇清痕,欲言又止。

蕭月將陸詢的神色看在眼裏,又見蘇清痕不願當著她的麵療傷,很識趣的拉著林亦離去了:“我和小亦先走了……額……去蘇將軍的營帳裏了。等你們這邊弄好了,我們再過來。”

看她們娘倆走了,陸詢這才去看蘇清痕,滿眼的疑惑。蘇清痕瞥了一眼胡軍醫,揮揮手讓他先下去。可憐胡軍醫五十歲的年紀,醫術還不如年紀輕輕的陸詢,想站在這裏偷師一把,卻又被蘇清痕攆走了。他摸了摸山羊須,哀怨的瞅了蘇清痕一眼,委委屈屈的告退了。

陸詢這才對蘇清痕道:“蘇將軍,我那會不來醫你,你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一旁的信長風惱道:“雲麾將軍傳喚,你不來也就罷了,居然還一副你很有道理的樣子。現在人都來了,不急著看傷口也就罷了,還唧唧歪歪說這麽多沒用的廢話!”

陸詢雖不滿信長風的態度,可好歹也還記得正事,忙替蘇清痕解開衣服,開始著手處理傷口。手上利索,嘴上也沒閑著:“還是跟蘇將軍這種聰明人說話比較省力氣,至於信將軍麽,也不知他的腦子是什麽構造的。”

信長風覺得陸詢這個軍醫,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待要發火,卻被蘇清痕用眼神製止了。

蘇清痕看向陸詢:“我知道軍醫是想讓我用苦肉計留住蕭月。”

陸詢樂了:“我剛才就說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我正是這個意思。”

蘇清痕道:“軍醫和林鍾憑交情非淺,想來我以前和蕭姑娘的糾葛,軍醫也是知道一些的。”

自然知道,還很清楚。六年前,蕭月在“杏林深處”養傷的那段日子,陸詢將她十六年的人生經曆,弄得門兒清。

陸詢看了看蘇清痕的表情,斟酌了下言辭,道:“知道一些。”

蘇清痕道:“我曾經騙過她,從那以後,都不想再騙她。”騙她的代價太大了!

陸詢點頭,表示明白。哎,看來還得自己出馬了,隻是不知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後,蕭月到底肯不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