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痕和蕭月平安下山後,確定宛昌軍並沒有在山腳一帶設伏,這才悄悄潛入宛昌境內。

蘇清痕心道,看來宛昌人估計以為他活不成了,所以,才不派人在山腳下設埋伏。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宛昌已經耗費不起那麽多兵力了。扶連山沿線那麽長,他們若是派兵設伏,那也需要耗費不少兵力物力。

山腳下再往前走上三四十裏,即可看到人煙。蕭月估摸著,她們這是到了木梁鎮往北的秋葉城城郊農村一帶。

蕭月對蘇清痕道:“我看我們得繞過村子,直接進城裏。”

蘇清痕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但凡村鎮,都是熟人聚集紮堆的地方。猛地見到我們兩個陌生人,肯定很好奇。”若這是在一些富庶的城鎮,自然沒什麽。可這會兩國邊疆時有戰事,有個外地人在戰事剛剛告一段落的時候跑來邊疆,很說不過去,肯定會惹來不少人的探詢。

蕭月道:“若實在繞不過去,就不想法繞開了,正好還能討些水喝,或者要些吃食。”

“我也是這麽想的。”蘇清痕麵色已經漸漸轉白,隻是在厚重的粉下,根本看不出來。他強打精神,依舊與蕭月說著話。

蕭月一邊向前走,一邊又道:“待會遇到人,你最好不要開口,免得被人識穿口音。有什麽話,我替你講。”

“好。”

蕭月聽他語氣越來越虛弱,轉頭去看他,這才驚道:“你怎麽了?精神突然變得這麽差。”

蘇清痕搖搖頭道:“沒事。”話音剛落,人便軟了下去。

蕭月忙扶住他,擔憂道:“都這樣了,還死撐。”

他受了傷,本就該好好休息,結果下山時,還要動了不少內力,才勉強下來,這會恐怕很難支撐了。

蘇清痕道:“真的沒事,不騙你。我隻是太累了……本來還想再走會的,可是現在……我剛發現自己這麽不中用。”

蕭月看看四周,瞧見一處樹墩,她扶著蘇清痕道:“走吧,過去坐到那邊休息會。”

到了樹墩旁,她直接伸手拂去上麵的積雪,將包袱墊在樹墩上,再扶蘇清痕坐下。

蘇清痕看她如此細心,心頭一熱,輕聲道:“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多謝。”大恩不言謝,這道理他懂。可是此刻,除了說一句“多謝”,他做不了別的事。

蕭月扶他做好,道:“你若是真心謝我,就好好督促你手下的人,幫我盡快把鍾憑找回來。”

蘇清痕心口微微一痛,卻是無比真誠道:“好,我一定幫你將他找回來。”她既然如此愛她的丈夫,林鍾憑又素來待她甚好,那他一定竭盡全力成全二人,定不叫她們夫妻如此分隔兩地。

走了這麽久,蘇清痕已經是又累又餓又渴,他問道:“你餓不餓?渴不渴?”自己既然已經如此,蕭月定然也差不多,便忍不住想要關心她一下。

蕭月搖搖頭,又道:“是你餓了渴了吧?”

蘇清痕看她氣喘籲籲,雙唇發幹,便知她在說謊,情不自禁道:“日後一定將你這些天吃的苦,百倍千倍的補償回來。”雖然聲音虛弱,語氣卻十分堅定誠摯。隻要他此次安全脫身,以後絕不叫她受半點委屈。

蕭月不再說話,現在說話純屬浪費體力和口水。他喜歡這麽做就由著他好了,雖然她不需要。但是多一個人對自己好點,她也不介意,反正看他的樣子,早就已經對自己死了心,不再打不該打的歪主意了。

良久之後,蘇清痕的臉色恢複了些許,二人繼續起身向前走。待快到一處村子時,蕭月讓蘇清痕先等一等,留他在一棵掉光了葉子的樹下歇息,她自己進了村子。

蕭月先敲開一戶人家的門,告訴對方,自己從北麵的宛昌都城大瓊而來,路經此地,又餓又渴,希望這家農戶可以好心施舍給她一些吃的喝的。

她運氣很好,敲開的人家比較好心,而且不怎麽多疑,很快給她灌了兩壺水,又給了她一些宛昌人常吃的糍糕。

蕭月拿到吃的喝的,道謝後匆匆離開。

蘇清痕和蕭月吃飽喝足後,這才有力氣繼續趕路。二人繞過村子,一直朝秋葉城的方向走去。蕭月邊走邊笑道:“如果那個農戶知道,他們居然借東西給蘇清痕吃了,恐怕掐死我的心都有了。”

蘇清痕也十分唏噓感慨:“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要吃宛昌人的東西活命。我曾經,一心就想著把他們趕出去大胤呢。”說到底,那一戶給蕭月吃食的農戶,也隻是普通的老百姓。兩國打仗,哪一國的百姓日子都不好過。戰陣不是他們挑起的,可卻要他們來承受苦果。

蕭月讚道:“難為你在威遠鏢局那種地方待了這麽多年,心理居然沒什麽問題。看問題和想事情,居然一點不偏激。”這到還真是不容易呢!蕭月本以為,他怎麽會有些弱肉強食或者各憑本事之類的想法,沒想到他雖然有些為自己求富貴的想法,但還真是一本正經的殺敵衛國。

蘇清痕道:“我也是從窮苦百姓過來的嗎,最恨貪官昏官欺男霸女貪汙受賄亂收苛捐雜稅,二恨外族侵略,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二人邊走邊聊,暫時忘記處境,倒也相談甚歡。

進城的時候還算順利,守城的人隻當是從外麵的村子裏來了兩個普通的宛昌人,便放了進去。

城內靜悄悄的,少見百姓走動,隻是各個商鋪都在正常營業,城內四處可見在街上巡視的宛昌官兵。

蕭月低聲對蘇清痕道:“我們得先找個藥鋪,拿到你需要的藥。”

蘇清痕低聲回了她一句:“聽你的。”

兩個人一邊走著,目光忽然被大街小巷貼著的無數蘇清痕的畫像吸引了。

蕭月小聲道:“這是怎麽回事?”她走近些,細細分辨上麵的話,繼而對蘇清痕道,“宛昌人居然還在通緝你。”

蘇清痕道:“都這麽天過去了,風聲居然還這麽緊。”

蕭月納悶道:“你中箭的部位那麽險,離遠些看,別人肯定以為你傷得很重。事實上,確實傷得不輕。他們怎麽就這麽確定你還活著?”

蘇清痕麵色漸漸變得凝重,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是很快又平靜道:“小心無大錯,他們隻是怕有個什麽萬一吧。”

蕭月悶悶道:“算了,不想那麽多,先找藥鋪吧。”

可是,即使找到了藥鋪他們也沒錢買,即使老板肯好心施舍給他們一些金創藥,她也不敢接過去啊。

蘇清痕同她想的一樣,道:“隻怕現在全城的人都很注意買金創藥的人。”

“所以隻能偷了。可惜我們都不知道什麽藥治你的傷最好!”

蘇清痕寬慰道:“總不至於那些瓶瓶罐罐上,一點字也不寫吧。隻要上麵有字,你又能認出來那些字,不就行了?”

二人低聲嘀嘀咕咕說著,又往前走了一段。蕭月看到右邊是一條寬闊整齊的大路,心道,恐怕這裏就是城中心最繁華的地段了。她心中一喜,剛一轉身過去,卻看到前麵一大隊宛昌軍人大步朝她這裏跑了過來。

蕭月心中一驚,身子猛地後退一步,轉身就想拉著蘇清痕跑。

蘇清痕很鎮定的反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慢慢走過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