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旨意在蘇清痕等人的意料之中,或者說有一半是在意料之中,一半在意料之外。嚴懷身為統帥,指揮不力,在可退可不退的情況下,下令全軍後退百裏,皇上龍顏大怒,召其回京述職,這些本都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沒想到旨意下的這麽早,這麽快!這才沒多久吧?

還有在意料之外的便是,旨意中命已經在京中閑置多年,並且早已準備在京中養老的老將王斯禮暫時接管嚴懷的職務。這道旨意其實等於變相解除了嚴懷在邊關的軍權。嚴懷戍邊多年,皇上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居然臨時換將,本來會引起軒然大波才對,可是此番卻安生得很,一點亂子也沒出。

嚴懷戰戰兢兢的接了旨,一心隻巴望著皇上看在此番人員損傷不太多而且自己之前戰功頗多,能夠輕判自己。降個幾級沒關係,再不濟削職便是,他憑借自己這些年的積攢,也可以安安穩穩活到老了。

蘇清痕等人對嚴懷並沒有什麽擁護愛戴之意,俱都規規矩矩的跪在嚴懷身後,聽候宣旨,然後恭恭敬敬送了宣旨的人離去。

一陣忙亂過後,蘇清痕這才又回到信長風的營帳中看蕭月。

林亦早已經溜出去偷聽了一番,回來便將聽到的事情悉數告訴了蕭月。

看到蘇清痕進來,蕭月嘲笑道:“嚴懷都被卸職了,也沒見朝廷升了你。”

蘇清痕道:“我本來也沒想繼續高升。本來就是敗軍之將,皇上不怪罪已經是開恩,哪裏還敢妄想高升?再者,我之前和你說的不夠明白嗎?我如今所求的,和以前所求的,根本不一樣。”

蕭月翻個白眼,不置可否,根本不答話。

蘇清痕又道:“小月,我那會說的話,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先不打擾你了。”

蕭月忙道:“不用考慮了,我留下,你幫我解穴吧。”

這倒是大出蘇清痕意料:“哦?你這麽快就決定留下?”

蕭月撇撇嘴:“我才不想留下,不過,我即使再想走,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你不願意讓我走,我又如何走得了?我幹脆老實點,咱們兩個都省事些!何況……何況你那會說的也不盡然都沒道理。”

蘇清痕大喜,憑他對她的了解,再看她此番的神色,知道她是真的想通了,便上前拍開了她穴道。

蕭月一得解穴,立刻就要坐起來,卻牽扯得自己一陣難受。蘇清痕忙上前扶住她:“你的穴位剛被我解開,要緩一緩。”

蕭月聞言,動作果然慢了些。她在蘇清痕的扶助下,慢慢翻身坐起,一隻手卻忽然不動聲色的到了蘇清痕麵前,接著,“啪”的甩了他一耳光!

蘇清痕不妨她突然出手,被打得有些發懵。半邊臉立刻浮起五道指紋,火辣辣的疼。他不解的看向蕭月。

信長風此時也進了營帳中,見狀怒道:“蕭月,你怎麽隨便出手打人?”

蕭月卻道:“他活該,是他先偷襲我的,我不過又還回去罷了。他以後再敢這麽對我,我還是要打還回去的。想我以前做姑娘時,我娘親對我十分嬌寵,我爹再不好也沒碰過我一指頭。成親後,鍾憑對我嗬護備至。我憑什麽要受外人的閑氣?我就算不為了自己,隻是為了他們,也不能隨便給人欺負!”

蘇清痕又好氣又無奈,既不能討個公道又不能打還回去,何況人家還振振有詞,一番似是而非的話說得他理屈詞窮。他起身道:“你既然如此生氣,我不在你這裏礙眼就是。”

說罷,轉身離去,信長風忙跟了上去。

二人剛出營帳,就聽到林亦的聲音:“娘,蘇叔叔製住你穴道是不對,可他也是為了你好。他還受著傷呢,你這樣不是欺負人麽?”

蕭月道:“明明是他欺負我。”

“切”林亦小聲嘀咕,“他要是真欺負你,也不會被你白白打一巴掌卻不吭聲了。”

“咦,你這吃裏扒外的小東西。”

“我沒有”林亦忙為自己辯駁,“我隻是覺得蘇叔叔好可憐。如果明天他臉上還沒消腫,那他該怎麽見人呢?”

母子倆的聲音漸漸再聽不到。

蘇清痕回到自己營帳中,信長風緊隨其後進來。

信長風此刻也懶得再糾結剛才的小事,隻是問道:“清痕,你說朝廷的旨意怎麽下的這麽快?擺明了是八百裏加急!”

蘇清痕蹙眉道:“的確是急了些,以前又不是沒有連吃敗仗的統帥,嚴懷這才隻吃了一次敗仗。”

信長風道:“依你看,嚴懷此去,前路如何?”

蘇清痕道:“恐怕不大好。我全麵掌管軍務已有一年多,對於嚴懷背後幹的一些事,還是知道一些的。那時候勸也勸了,頂也頂了,可他照舊如故。官場本來就是水至清則無魚,而且我身為下屬,更不好多說什麽。我估摸著,怕是嚴懷要出事了。但是為了穩定軍心,也為了安嚴懷的心,所以聖旨上並沒有說那麽多。”嚴懷這些年,單領空餉一項,就不知貪墨了多少銀子。邊軍條件艱苦,他卻將朝廷下撥的軍費中飽私囊,甚至不理軍務,常常出去花天酒地。這些事,樁樁件件都是死罪!

蘇清痕發現嚴懷居然敢貪汙軍餉後,先是規勸,再是頂撞,未果後,甚至動過除了他的心思,免得日後嚴懷被發現,自己也落一個知情不報之罪,可他最終還是沒有動嚴懷。隻要有自己盯著,嚴懷總不至於做的太過分,邊關這一年多來,一直不穩,臨時換將對邊軍不是好事,並且他一直沒有打消過讓嚴懷頂在自己前頭出風頭的想法,所以對要不要除了他,一直有些猶豫不決。再者,他的主要心思都用在了防備宛昌軍上,還沒來得及搜集足夠的罪證!所以,這件事也就慢慢拖了下來。

嚴懷此番被急召回去,他便忍不住往這方麵想了起來。莫非朝廷發現嚴懷動手腳了?可是,這裏是邊關,天高皇帝遠,誰管得著?蘇清痕搖搖頭,打消自己這個想法。

如果不是為這個,那會是為什麽?嚴懷究竟惹到了什麽不該惹的人呢?

信長風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最後幹脆道:“算了,現如今隻要你我沒事就好,我先幫你看看臉上怎麽樣。那女人下手可真狠!”

蘇清痕也歎道:“以後我可是不敢再隨便製住她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