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和林亦睡完了午覺,一覺醒來,根據屋內的光線判斷,發現竟已經是黃昏的天色了。

蕭月歎道:“到底是冬天,天短呀。”時間一天天過去了,林鍾憑卻還是半點消息也無。

林亦有些不開心:“蘇叔叔還是沒有來找我,一天過去了,既沒有教我練拳,也沒有教我寫字。”

蕭月翻山下榻,給兒子倒了杯熱水遞了過去,口中一邊安慰道:“或許是他又得重用了,有些忙也說不定。”

林亦扁扁嘴:“怎麽可能。他最近明明總是受氣。”一邊說著,一邊接過娘親手裏遞來的杯子,悶悶不樂的抿了一小口。

蕭月不由樂了:“看起來,你很替他不值啊。”

林亦道:“當然了,蘇叔叔那麽好的人。他又沒欺負別人,為什麽總有人要欺負他?”

蕭月歎道:“你還小,這種事你不會懂的。”

“又來了又來了,總是說我還小,我不懂。好吧,懶得和你爭!”

蕭月忽然笑了:“小亦,你好像很喜歡蘇清痕,他到底哪裏討你喜歡?”蘇清痕對自己好,連林亦都看出來了。這小家夥卻一點也沒生出過幫自己父親看住娘親的想法。居然還這麽喜歡蘇清痕。哎呀呀,這若是讓林鍾憑知道,不知會不會氣惱自己兒子喲。

林亦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眸子裏滿是天真,道:“我第一次看到蘇叔叔就喜歡呀。又威風,又英俊,力氣又大,把我拉到路邊的時候,那麽大力。哦,蘇叔叔那次為了救我還受傷了。可是他沒怪我啊,還給我買了豌豆黃。”

蕭月道:“就是這樣?”

“是啊”林亦的回答百分之百的真心,“而且後來蘇叔叔每次見到我,都對我很好。”

蕭月本想說,他那是看在你娘我的麵子上!話到唇邊又打住了。蘇清痕第一次見到林亦的時候,根本不知道那是她兒子。而且,她兒子這麽可愛這麽討人喜歡,蘇清痕也十分有可能是被她兒子的個人魅力吸引的嗎!林亦剛才的話並沒說完,他又低頭喝了一大口水,然後吞吞吐吐道:“而且,我必須要對蘇叔叔好。”

“啊?為什麽?”蕭月百思不得其解。她兒子腦子裏這是在想些什麽啊?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的?

林亦早先並不記得林鍾憑在他半睡半醒之際說的那些話,但是後來,越來越思念林鍾憑,更反複想著林鍾憑當夜回來找他時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小小的孩子,竟然全都記起來了。那些話,不能告訴娘,他是男子漢,那是他和父親之間的約定!

林亦打了個哈哈道:“蘇叔叔對我這麽好,對你也很好,我自然要對他好一些的。”

蕭月這才釋懷。恩,能這麽想很好,她兒子懂得知恩圖報。

母子兩個正說話間,信長風的聲音自外麵響起:“林夫人,你現在方便見客嗎?”

蕭月聽出是他的聲音,不由好笑。這家夥,經常和她鬥氣,一點正形也沒有,現在因為人在帳外,說話語氣竟然如此規矩。她忍住笑聲,正色道:“哦,方便,進來吧。”

信長風大步走了進去。林亦立刻跳下床榻朝他跑了過去:“信叔叔!”

信長風蹲下去,本想抱他,林亦卻躲到一邊去了:“哎呀,我都是大人了,不能總是被人抱。”

信長風噗嗤樂出聲。果然是蕭月教出的兒子,真真好玩。他改變手勢,隻是摸摸林亦的腦袋:“小亦今天乖不乖啊?”

林亦點點頭:“很乖。信叔叔,蘇叔叔呢?他怎麽一天了都沒有出現?”

林亦一下子便將蕭月也想知道的事情問了出來,蕭月立刻睜大眼睛看著信長風,隻盼著他千萬別說點不好的消息。

信長風起身看向蕭月,目中有些為難:“清痕他……他中午去找我喝了些酒解悶,結果被發現了。”

“啊?”蕭月驚道,“那他沒事吧?”心下暗忖,蘇清痕怎的會在這非常時刻犯錯!

信長風道:“他現在正在王元帥營帳裏被問話。”

蕭月擔心道:“也不知王斯禮會如何處置他!”

信長風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清痕剛剛被叫進去前,和我交代了一些事,讓我告訴你。”

蕭月奇道:“他有什麽話讓你告訴我?”

信長風為難的看了下外麵,走到蕭月麵前,壓低聲音道:“此事說來話長。清痕讓你隨我來,說要給你看一些事。”

蕭月道:“他要讓我看什麽,如此神神秘秘的?光明正大些不行嗎?”

信長風低語道:“是關於林鍾憑的行蹤。他私自派人手出去幫你找你丈夫,如今剛好有了些眉目。隻是因為忌憚王元帥知道此事,所以隻能私下裏跟你說。”

蕭月聞言大喜:“鍾憑在哪裏?”

信長風道:“想知道詳細一些,需要出軍營。送信的人怕給蘇將軍惹麻煩,暫時不敢進來。”

蕭月忙道:“我馬上換衣服和你一道出去,你先出去等我下。”

信長風本不想如此浪費時間,可一想到女裝的蕭月可能根本不會被允許離開這間營帳,隻得匆匆退了出去。

他站在蕭月的帳篷前,眼睛卻盯著軍營中最大最氣派的主帥營帳。

說不定下一刻蘇清痕就會出來。到時候,他就出不去了。

蕭月,你要快一些,再快一些。一定要趕在所有人發現事情不對之前,和我一起出軍營。

營帳內,蕭月迅速換好男裝,也顧不得精心易容了,隻對林亦交代道:“你要好好留在這裏,娘出去下,很快就回來。”

信長風說話時,刻意避開了林亦,林亦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仍是道:“恩,娘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回來,咱們一起吃晚飯!”

“真乖!”蕭月在兒子額頭親了一記,便出了營帳。

信長風見她出來,忙道:“咱們快些走。”

他說“快些走”,竟真的說到做到,走的很快,簡直健步如飛,若非人還在軍營裏,簡直就要狂奔了。

蕭月隻能暗暗運上輕功才能緊緊跟著他。

二人很快遠離了主帥營帳,一路向北而行。途中,一隊信長風麾下的騎兵路過。信長風忙喝令眾人停下來,挑了兩匹上好的戰馬,和蕭月一人騎了一匹馬,匆匆往大營外奔去了。

主帥營帳內,蘇清痕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他將信長風寫下的“痕”字,和信封上的“痕”字兩相一對比,然後拿給王斯禮看。他道:“信長風後來寫的‘痕’字,其實是在故意守拙。雖然乍看下,兩個字跡沒有一處相同,但是每一筆的收筆處,卻都十分相似。”想不到,他早已背著他,將字練得這樣好看!

王斯禮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目力甚好,聽他這麽說,仔細一瞧,道:“可不是麽!”他神情忽怒忽喜,怒的是信長風竟然是敵國細作,背叛自己的國家,喜得是此事終於有眉目了。

蘇清痕卻是神色難辨,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更多的似乎是悲哀。

王斯禮又問:“你搜過他屋子了嗎?”

蘇清痕道:“搜過了,一無所獲。”

王斯禮奇道:“怎會沒有發現?”

蘇清痕道:“若他真是細作,還在那麽緊張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向宛昌報了兩次信,那他一定不簡單。肯定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絕對不像表麵上看著那麽實誠。那麽短的時間裏查不到什麽蛛絲馬跡,也不是不可能。”他非存心替自己辯解,隻是照實回話。

因為有了陸詢的保證和從中斡旋,王斯禮此際已經完全相信蘇清痕,道:“你說得也是。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找出他聯絡宛昌的東西?直接將他抓起來豈不簡單?再多的疑問,慢慢審總能審出來!”

蘇清痕道:“信長風的嘴不是那麽好撬開的。他一身硬骨頭,即使拚著受盡刑罰,也不會說他不想說的話。倒不如我慢慢找機會尋找,反正就那麽大的地方,下次再仔細搜一搜,總能搜到。他設計陷害大胤,我利用他反過來重新陷害宛昌一次,很公平!”

可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他這麽做的原因,究竟是真的這麽認為,還是隻是不想讓信長風受一些無謂的羞辱和皮肉之苦。

信長風已經是他身邊唯一的朋友,為什麽他要背叛他?為什麽要置自己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