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聽蘇清痕這麽說,忽然就想起信長風的屍體。那是蘇清痕的營帳,信長風會被人帶進去,想來應該是經過蘇清痕同意的。可是信長風竟然死了……

或許蘇清痕就是要向王斯禮稟告這件事吧。對呀,這件事如果鬧騰開了,陸詢那廝定然也會過來湊熱鬧。有陸詢求情,還怕王斯禮能打蘇清痕?本來要不是餘恩備言行舉止太過分,蘇清痕也未必會在軍中動手。再說,那種時候若不動手,豈不是要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那惡棍調戲?

王斯禮這家夥,看起來道貌岸然,這處罰從表麵上來看也很公平,其實深想一下,根本就不公平。蘇清痕有什麽錯?何必罰得這麽重?

豈料王斯禮根本不給蘇清痕說話的機會:“有話稍後再說”又看左右,“還等什麽?還不將他們兩個拖下去?”

蕭月聞言一驚。王斯禮這分明是故意為難人。

蘇清痕也察覺出不妙,剛才他去找陸詢,根據那些軍醫的說法,陸詢應該是在營帳中睡覺,可他過去的時候,陸詢分明不在。這根本就是在躲著他不見。現在王斯禮又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恐怕王斯禮根本不是以為他要說信長風的事,而是怕自己開口求情吧?就這麽迫不及待的要打自己四十軍棍?恐怕待會那軍棍,滋味不好受!

莫非陸詢已經做了決定,要自己死不成?

念頭閃過,蘇清痕和餘恩備身邊便左右各站了一個人,要將二人帶下去。

餘恩備雖然麵如土色,卻不敢為自己求情。

蘇清痕深覺這頓軍棍不能領,否則不定要出什麽岔子。眼見左右兩個人要來拉自己,他不客氣的雙臂一振,直接將人震倒在一邊。

王斯禮眉毛一挑:“豈有此理,你敢抗命不從?”

蘇清痕也看向王斯禮,目光閃爍,似乎在看著一隻獵物。如果陸詢一定要他死,那他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趁陸詢不在場,挾持王斯禮離開。雖說想過體麵的認輸,可是事到臨頭還是忍不住賭一把。沒道理什麽也不做就束手就擒。隻要陸詢相信他不會出賣寧王即將篡位謀反的事,他就還有機會活命!

王斯禮身邊的親兵和心腹將領察言觀色,似乎都意識到蘇清痕的意圖,不動聲色的將王斯禮護到身後。

蕭月眼見氣氛忽然之間劍拔弩張,驚覺不對。腦子裏飛速運轉,仔細理清了一番事宜,當下心中有了計較。

她撥開人群,上前道:“王元帥,本來就是餘恩備不對在先。蘇將軍身為朝廷命官,難道要對這種事置之不理,眼睜睜看著無辜女子受害麽?他有何錯,你要罰他?”

王斯禮依舊是一副剛正古板的模樣:“蕭月,無論你如何巧言善辯,軍中鬥毆就是錯。正因為是餘恩備挑釁在先,所以才要重罰餘恩備,輕責蘇清痕。你雖動手打人,但其實是在軍中受了委屈,所以本帥就不與你計較了。你不思感謝,還要上來替蘇清痕狡辯麽?”

不處置自己,隻處置蘇清痕?擺明了是衝蘇清痕一個人過去的。蕭月思量一番後,還待說話,王斯禮已經朝左右道:“請蕭月回營帳中好生安歇。”

蕭月麵色勃然而怒。不待她再開口說出什麽來,蘇清痕忙勸道:“小月,你回去吧。”

有人上前去拖蕭月,蕭月甩開來人:“放開我,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我自己會走!”

蘇清痕趁眾人都在關注蕭月之時,一隻手悄悄按到自己劍柄上。他又沒有做錯事,憑什麽要為了別人的野心,別人的疑心,搭上自己一條命。識破寧王想要造反,又不是自己有心的,是陸詢故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自己,這才讓自己想明白前因後果。就因為自己不願意投靠他們,就要自己陪一條命進去麽?如果就這麽死了,實在對不住自己。

蕭月注意到蘇清痕的表現,忙衝到他身邊,一把按住他的手。

蘇清痕一驚。蕭月這是要幹什麽?分明是堵死了自己進攻的路數。

蕭月回頭看著王斯禮:“王元帥,我有話同蘇將軍講,就幾句話,等我說完了,王元帥再罰不遲。”

蘇清痕和蕭月的小動作怎麽可能逃得過老奸巨猾的王斯禮的眼目。王斯禮瞧了瞧蕭月按住的蘇清痕的手,微微沉吟,並未拒絕。

別人見王斯禮不說話,也就不上前去阻止。

蘇清痕還在震驚之際,蕭月忽然一把摟住了他,一隻手環在他腰畔,一隻手搭上他肩頭。蘇清痕隻覺得周身一熱,整個人都似被燙了一般,腦袋竟然有些暈暈乎乎。

他一直期盼著能有這一日,但自己也明白,這些不過是奢望。可是沒想到,竟會是在這種時候,這種情形下,蕭月真的來抱了他。理智上蘇清痕知道,蕭月這麽做一定有原因,可是卻難以自控,人也有些情迷意亂起來,竟然也伸手抱住了蕭月:“小月……”

圍觀眾人紛紛垂首噤聲。這番做為在大胤人看來,實在是太過大膽了。

蕭月緊緊貼著蘇清痕耳邊,嗬氣如蘭,微微的氣息直吹得蘇清痕全身都酥麻麻的:“清痕,我要你的出營令牌。我需要出營,但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蘇清痕的令牌可以在整個軍營裏暢行無阻,連戰馬都可以隨意調動幾匹去騎。蘇清痕的頭腦這才驀然清醒過來。他不知她為何要在這時候跟自己要令牌,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麽秘密的要令牌。如此一來,反倒沒有人會懷疑他給過蕭月東西。但他沒有片刻猶豫,便決定成全蕭月。

蘇清痕從蕭月腰上收回一隻手,握住她的手,拉過來放到自己心口,又稍稍用力,讓蕭月從自己肩頭抬起身子,脈脈含情的看著蕭月:“小月,我不會有事的,不過就是四十軍棍,我受得住。”

蕭月再次撲在她肩頭,將他悄悄放在自己掌心的令牌握得緊緊的,繼續與他竊竊低語:“清痕,你不要……”

蘇清痕打斷她:“小月,你拿了令牌就帶著小亦悄悄離開吧。這裏如今,是個是非之地。你最好不要再跟邊軍,有任何牽扯。”萬事皆有變數,縱然寧王再強,陸詢的安排再縝密細致,也難保不會出錯。到時候,邊軍就隻是一幫叛軍。可憐那些老邊軍,辛苦多年,好容易打了勝仗,如今依然要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人利用去送命。那個王座,注定是要用累累白骨堆積而成。

蕭月見蘇清痕如此說話,急道:“清痕,你聽我說,你不要現在就跟王斯禮鬧翻。再忍一忍,我會救你的。”

怎麽她拿了令牌不是為了帶著林亦走嗎?這話是什麽意思?莫非蕭月也早就對陸詢和王斯禮之間的關係起了疑心?蘇清痕低聲道:“沒有用,隻要陸詢一句話,我就不用死,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也許,他是故意躲開的……不,他可能隻是不屑於再聽我辯解。”

蕭月急急道:“清痕,你信我的話,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蘇清痕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好。”

蕭月這才放下心來,鬆開他,聲音稍微大了點:“清痕,多多保重。”

蘇清痕微微一笑,麵上毫無擔憂之色,一點不像餘恩備那麽慌張狼狽:“放心,掌刑的必是熟手,不會錯手將我怎樣的。”

聽著二人這幾句話,王斯禮幾乎以為自己剛才理解錯了。莫非蘇清痕剛才真的隻是不服氣他的刑罰,所以才會一時衝動,有了那樣的小動作?看二人還在當眾卿卿我我,他沉聲道:“好了,當眾打情罵俏像什麽樣子?真是恬不知恥。來人,解了蘇清痕兵器,把他帶下去。”

兩個倒地的親兵立刻起身,上前解下蘇清痕的佩劍,將蘇清痕帶了下去。蘇清痕疑惑的看了一眼蕭月,卻還是決定相信她,順從的跟著兩個親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