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痕看到來人,不由冷笑道:“我還以為是軍醫來了呢,看來是打完就走,沒打算管我死活。”他一邊說這話,似乎是不小心牽動了創口,眉毛動了動,但卻很硬氣的沒吭聲。

兩個親兵看到蘇清痕的小動作,目中隱隱透出滿意。看來是被打的不輕,就是骨頭硬,所以才強忍著不出聲。

當中一個皮膚微黑的親兵道:“蘇將軍,餘將軍並沒有受刑。”

蘇清痕冷冷道:“意料之中。”

“他還沒來得及受刑就死了。”

這倒是讓蘇清痕所料未及:“沒受刑就死了?”

另外一個略略有些胖的親兵解釋道:“餘將軍受刑前忽然吐血而亡。元帥聞訊,急召軍醫過去驗看。好像是說,被人踹了窩心腳,傷了心脈。隻是餘將軍身體好,憑一口氣撐著,一時半刻竟然沒人發現。蘇將軍,眾目睽睽之下,那一腳是誰踹的,大家心裏都有數。”

蘇清痕心下了然,這筆賬是要算到他頭上了。他怎麽可能幹出當眾踹死餘恩備這種蠢事。誠如蕭月所說,為了餘恩備那種人搭上自己,根本不值得。他是生氣,可也隻是想給餘恩備點教訓,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痛,還要讓他在人前出出醜,那踹人的力道,萬不可能將一個武將一腳踢死。他麵上平靜無波,問道:“還有其他事沒有?”

那皮膚微黑的親兵道:“王元帥得報,信長風死在了蘇將軍的營帳裏。王元帥調查過了,信長風是蘇將軍命人帶到帳中的。他屍體上插著的凶器,是蘇將軍的貼身兵器。”

蘇清痕道:“你這意思是說,王元帥懷疑信長風是我殺的?”

那親兵不卑不亢:“信長風與蘇將軍之間的恩怨,全軍上下都很清楚。”

蘇清痕點點頭:“不錯,不錯,這兩件事都是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人所共知,我是沒辦法抵賴更沒辦法狡辯的。王元帥這是將毆打主將致死、私自處決朝廷要犯這兩項罪名都算在我頭上了麽?”

林亦在床板下麵聽得暗暗著急。蘇叔叔才不會無緣無故將人打死呢,更不可能殺死信叔叔。娘說過的,雖然信叔叔對不起蘇叔叔,蘇叔叔還是不忍心下殺手的。這明明是誣陷。這兩項加起來,那可是死罪!

略胖的親兵道:“蘇將軍,話不能這麽說。萬一將軍有冤情呢?依著王元帥的意思,還是先請蘇將軍過去,聽蘇將軍申辯一番才好。”

兩個人說著上前扶蘇清痕起身,卻是一出手,就扣上了蘇清痕的脈門。

蘇清痕心中暗道,看來這也是兩位深藏不露的主兒,內力著實深厚。他因為“重傷”在身,隻能由著這兩個人一道扶著往外走了。隻是因為“疼得太過厲害”,雖然竭力隱忍,但走路依然十分困難。額頭上的冷汗,落得越發多了。

聽著他們聲音走遠了,林亦這才從床板下麵爬出來。

這可怎麽辦?他越想越著急,悄悄溜到帳簾處,探出半個小腦袋,發現無人注意,這才匆匆從裏麵跑了出來。

蕭月一個女子,在軍營裏的行蹤十分惹眼。林亦一個小孩子找自己娘親,也沒人懷疑,不一會功夫,林亦就打聽著蕭月的蹤跡,尋到蕭月身邊去了。

蕭月發現他過來了,忙將他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小亦,你怎麽突然來了?不是讓你找陸詢嗎?”

林亦道:“娘,王元帥讓人將蘇叔叔帶走了。”

蕭月心裏“咯噔”一下,忙問道:“怎麽回事?”

林亦將剛才錯找到蘇清痕,有人過來,蘇清痕讓他藏到床底下,他偷偷聽了些什麽話,一五一十跟蕭月說了一遍。隻隱去了先前和蘇清痕說的那番話。

蕭月一下子失了方寸:“王斯禮竟然下手這麽快?”

林亦急問:“娘,王元帥為什麽要往死裏害蘇叔叔呢?王元帥身體不好,這次打勝仗,都是靠蘇叔叔坐鎮指揮。”

“所以他才要整死你蘇叔叔呀。這樣頭功就是他的,沒人能和他搶了去,這老邊軍和他帶來的人馬,就都歸到他手裏去了。”

林亦雖然聰明,但為人還算光明磊落,年紀又小,哪裏曉得成年人這些齷齪的心思,當下張口結舌:“這這這……怎麽能這樣?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怎麽能為了搶功,就把好好的人整死呢?蘇叔叔對他一直恭恭敬敬的。”

蕭月歎道:“雖說這些事也該讓你知道知道,不過現在也不是時候跟你講。”她說著又開始著急,“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要趕緊想法子找到陸詢,記得,一定要找到他。娘要先去見見王元帥。”

林亦下子拉住她:“不要,他是個壞老頭。”

蕭月忙安撫兒子:“你放心,他再壞也不敢把我怎麽樣的。何況還有蘇叔叔在,蘇叔叔一身功夫,哪能讓人欺負我呢。當下要緊的是要找陸詢,咱們分頭行事。”王斯禮要讓她死還不容易麽,剛才也將她拖下去打一頓,她不死也隻剩半口氣了。可見王斯禮還是沒膽子弄死自己的。

林亦隻好惴惴不安的鬆了手,還十分不情願的給蕭月指明了那些人帶蘇清痕離去的大致方位。

蘇清痕受刑的營帳本來已經夠偏僻,夠不起眼了,林亦聽到的軍靴遠去的方向,竟然比那個營帳還要背。根據林亦的說法,似乎軍靴遠去後,還隱隱聽到有戰馬狂奔的聲音,那聲音是越來越遠。

那會是什麽地方?

蕭月思量了一番,有了眉目,便匆匆離開。

林亦隻得按照蕭月的吩咐繼續找陸詢。

蕭月直奔馬廄方向,直接用蘇清痕的令牌挑了蘇清痕的戰馬出來,那頭神駿的雪白戰馬,跑得快,性子烈,但在蘇清痕和蕭月麵前都是極溫順的。

她跨上戰馬直奔營外去了。

因為留了大軍在木梁鎮、秋葉城、塔幹、哈裏分兵駐守,木梁鎮外的營區空出好多來,軍營外圍的看守也縮小了半圈,那些空置的營帳,暫時無人理會。雖說是犒賞全軍,可正因為軍營裏人多,又可以不管不顧的大吃大喝,各個營區間防守鬆懈十分熱鬧,所以外圍看守的更是嚴密。

蕭月卻憑借手裏的令牌,輕鬆出營,打馬往空置出的大片營地裏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