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趙老爺子親自上門做保山,蕭月才算弄明白蘇清痕到底是要幹什麽。他竟是去找趙老爺子給他做媒去了。趙老爺子的身份在合陽縣是數得上號的,在楓葉鎮則是地位最高的老人家了,如此一來,蕭家著實有麵子。

蕭家的小院不大,蕭月在裏屋坐著看兒子寫字時,聽到外麵趙老爺子和蕭生財的談話,著實愣了一愣。林亦也放下手中的毛筆,豎起耳朵聽動靜。

一時間,蕭月隻想衝到隔壁問問清楚,蘇清痕你就非得這麽突然這麽神秘這麽大張旗鼓麽?你就算要求親,事先也得跟姑奶奶我商量一下好不好?

等埋怨完了,衝到隔壁揪住那家夥耳朵狂吼一頓的衝動也就散去了。蕭月開始美滋滋的想:這算是那家夥特意製造的驚喜麽?

趙老爺子最初對這次保媒是很犯嘀咕的:好好的威北侯怎麽要娶一個生養了孩子的寡婦?

其實趙老爺子原本一直對蘇清痕的身份生疑,但是看過蘇清痕第一次拿去給自己幾個孫兒孫女的見麵禮後,便疑竇盡去。那可都是內務府敕造的各種金玉材質的小玩意,質料上乘,做工精細。單論那成色,尋常百姓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幾回。何況出手闊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東西是內務府監製的,一看就是禦賜啊!他就算再有錢,也買不來這種東西。

他其實很想大聲嚷嚷,自己姻親是威北侯————借借這位的勢頭和名聲也是好的。怎奈蘇清痕不讓隨便對外人說道,他不敢隨便招惹蘇清痕,所以家裏就連孫子孫女因為年紀小,也都是被瞞著的。

老爺子不由犯嘀咕,還真有這種不稀罕功名利祿的人,立功封侯後,竟然不混官場反而跑來這犄角旮旯裏度日。誰想沒多久,蘇清痕就幹了讓他更加犯嘀咕的事,他他他,他居然說他要娶他鄰居那個守寡的女兒,特地請他做保山。

趙老爺子覺得人家看得上自己,便也一口答應了,隻是背後就開始繼續犯嘀咕,覺得蘇清痕有病。他是真不理解現在的年輕人都是怎麽想的啊?輾轉一打聽才知道,那蕭氏竟是個國色天香一般的大美人,隻是避居鄉間,所以外頭人不知道罷了。而且她並不是普通的弱質女流,手上居然有兩下功夫,尋常三四個男子近不了身,那獨子小小年紀也是功夫了得,所以無人敢輕易招惹。據兒媳說,這蕭月和蘇清痕頗有淵源,竟然還對蘇清痕有過救命之恩。

蘇芳容因後來知道了些許蘇清痕和蕭月之間的淵源,又覺得哥哥吃苦甚多,能娶到個可心意的女子不容易,倒也大力支持這門婚事,在公公麵前狠誇了蕭月一番。之前挨得蕭月那一巴掌更是早忘到天邊去了。

唔,大概武將跟尋常人想法不一樣,就喜歡找個會功夫的,特別對方還是個花容月貌善解人意的美人,加上蘇清痕又感激人家的恩情……於是,趙老爺子自以為想明白了,這便大張旗鼓的來柳林寨走了這麽一趟。

蕭生財早盼著有這一天了,一口就答應下來。就算不要聘禮倒貼嫁妝他都肯啊!!

婚期很快定了下來,就在一個月以後。之所以這麽急,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兩家距離太近太近了。雖然蘇清痕和蕭月沒啥,到底鄰居看著婚前日日碰麵的男女也覺得不好看。畢竟大家不是與世隔絕,想往後生活的舒坦些,有時候還是要入鄉隨俗一下的。所以,婚期盡量快點,免得招人非議太久。

雖然這兩個人,男方沒爹媽宗親,女方是有子的寡婦再嫁。不過男方卻是執意要將婚事辦得風光體麵,文定六禮一樣不含糊,給足了女方麵子,蕭生財和王氏麵上著實有光。

就在白芷白術布置家裏忙得昏天黑地,蕭生財和王氏備嫁妝刷房子忙得黑地昏天時,兩位正主卻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梧桐山上。

蕭月指著茅屋前一叢一叢的淡粉小花道:“我說的就是這個花,看啊,好看吧?”

蘇清痕站在她身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好不好。”

“你……”蕭月氣結,扭頭去瞪蘇清痕,正想損他一句不懂欣賞,卻見蘇清痕獻寶似的奉上一朵紅豔豔的堆紗花,“那花隻能看不能戴,這個能戴。”

蕭月一雙清亮亮的大眼立刻彎起來:“你幫我戴。”

蘇清痕小心翼翼將堆紗的絳霄花簪到蕭月鬢邊,連聲誇讚:“不錯,很好看。”

“你是誇人呢?還是誇花呢?”

“這個算是……人麵絳霄相映紅吧……嗬嗬。”

眼看蕭月眼神不善,蘇清痕輕咳一聲轉開話題:“小月,你帶我來這裏就是為了讓我看這些花嗎?”

蕭月糾正道:“不是我要帶你來這裏,是你約我爬梧桐山的!”而且還不能一起出門,免得被人指點。蘇清痕很體貼的天不亮就出發了,讓蕭月睡到天亮再出發。他到了山腳下後等蕭月,兩人會和後再一起爬山。好在他兩個今非昔比,從山腳爬到此處不過用了個把時辰。

蘇清痕點頭如搗蒜:“對對對,是我非纏著你來的。”哎,如今想光明正大繼續泡在一起很有些難度啊,隻能如此偷偷摸摸私下見麵了。他不過是想好好和她親近親近而已啊,他容易麽他!

不過好在這裏風景美,而且還隻有他們兩個人,沒有旁人來打擾。

看蘇清痕如此乖覺,蕭月甚覺滿意,於是很大方的奉上一個牛皮紙包,裏麵盡是一顆顆圓滾滾的生煎包,一副瞧我多貼心的表情:“這是我準備的幹糧,等中午餓了的時候吃!”

蘇清痕也深為滿意,接過一包生煎包,仔細瞅了瞅:“賣相很好看!哎呀,這可叫我怎麽將自己那醜到家的禮物拿出手。”

蕭月摸摸頭上的堆紗花:“很漂亮呀!”

“我不是說這個……唔,不過這朵花你可不能再隨便扔了。”

“沒事,我要哪天一生氣不小心給扔了,你再買一打新的送我就行了,那麽摳門幹嗎?”

蘇清痕聽了這話著實無語,偏偏她這一通歪理,還有那麽幾分道理。半晌,他隻能悶悶應了一聲:“好吧。”

“這麽不高興啊?”蕭月存心逗他,“做人要大方哦,省得別人誤會你是太窮了所以摳門,說你高攀我~~~~~~”

“有人這麽說嗎?”蘇清痕問。

“嗯”蕭月誠實的點頭,然後將她出村時,無意間聽到的別人的竊竊私語,一字不落的講給了蘇清痕。

當時,蕭月一邊走,就聽見前麵兩個農婦在嘀嘀咕咕。隻聽到一個胖胖的中年農婦道:“你說縣丞老爺的大舅子為啥要娶了蕭月?莫非圖她生得俊俏?”

旁邊一個和中身材的農婦道:“不隻吧。要我說,肯定也圖財。雖然蘇清痕的院子大,但是家裏連隻雞也沒有,耕牛就更沒有了。話說回來,他要耕牛也沒用啊,他連一畝地也沒有。要我說,他那家境著實寒酸。這蕭家如今可是有錢多了。聽說蕭月前夫是做生意的,去世後給蕭月留了一筆錢,蕭月自己也賺過一些小錢。哎,你別說,這出去見過世麵的人就是不一樣。蕭月這次回來後,可是有了大本事。先買了三十畝地,又用那地契暫時做抵押,跟官府買去了一片河塘,養些魚蝦蟹還能采摘不少的蓮子蓮藕啥的,結果後來不止用賣糧食和河塘出產賺來的錢及時贖回了地契,還有不少盈餘。那時候正在打仗,大家誰敢買房置地開鋪子呀?偏她就敢大手筆的置產,倒是賤價得了良田和和河塘。誰想打仗的時候,還真沒禍害到咱們這裏。沒過多久,人家又用河塘做抵押,買下一片荔枝林。如今她那些魚蝦蟹和新鮮荔枝,好多鎮上和縣城的有錢人家都爭相買,哎喲喲,蕭家現在可是富貴著呢。”

那胖胖的農婦聽得十分豔羨:“都是女人,咋命就這麽不一樣呢?老娘我每日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人家隻要雇人幫忙,自己過去監工,偶爾圖新鮮也跟著幹幹農活就行了。”

那和中身材的婦人最後一語下了結論:“所以我說嗎,蘇清痕肯定是貪圖人家美色和家產。這門親事,若論起裏子,還是蘇清痕高攀了呀!”

蕭月學起那兩個婦人來繪聲繪色,語氣十分形象,連二人走路的架勢都學得一模一樣。

蘇清痕不但沒惱,反而幾乎笑倒。等笑夠了才道:“對對對,是我高攀了,讓她們羨慕去吧。”話說,他聘禮送的那麽大方,那些人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假裝不知道,非得埋汰他和蕭月,才把話傳成這樣啊?啊??啊啊啊????

蕭月沒理會蘇清痕的小心思,隻是道:“你想高攀?不成,還差一樣東西呢!”

“什麽?”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很醜的禮物呀!”

蘇清痕放下手裏的牛皮紙袋,從懷裏摸出一個紫漆的扁長匣子,打開來看,隻見裏麵燦然生輝,躺著一隻金燦燦的梅花簪!

蕭月忽略掉粗糙的做工,隻覺得那簪子樣式簡單大方,真是頂頂頂頂好看,忙伸手取了出來,左看右看十分欣喜。

蘇清痕見她喜歡,笑道:“這是我自己打出來的,隻是才偷偷學了沒多久,手藝實在差勁,你不嫌棄就好。”

蕭月笑眯眯道:“不嫌棄,我覺得好看,真的好看!”

蘇清痕長舒一口氣。其實他現在反倒覺得金銀之物有些俗氣了,便道:“改明兒再雕刻一隻玉簪送你!”反正他現在好玉料多得是。

“這個就很好了呀!”蕭月笑著往發鬢上插去。

“我幫你戴!”

多年夙願一朝實現,蘇清痕的手有些發抖,雖是微不可查,卻依舊給蕭月發現了。她有心活躍氣氛:“又是紅花又是金簪,我這樣子像不像個傻裏傻氣的地主婆啊!”

“你本來就是地主婆啊!”蘇清痕糾正道。他請來整個縣城最有麵子的保山,給她豐厚的聘禮,雖不過是虛名,卻也是真的想讓她嫁得風光,把最好的都給她。他真的怎麽看她都配得上最好的。即使她是地主婆,也是個最討人喜歡的地主婆。

蕭月聽了這話,眉毛一抬,神色微微有些不悅。隻是人還未來得及說話,蘇清痕溫溫的又薄又柔軟的雙唇忽然蜻蜓點水般在她白玉般的麵頰上輕啄了一下,然後快速退開,迅速躲到一邊,免得蕭月發飆。

蕭月指著斜倚到一棵樹上的蘇清痕,睜大了眼睛:“你躲那麽遠幹什麽?你你你,你過來,剛才那下……嗯……太快了,不過癮!”(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