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多謝公主。”

不知怎的,宮女竟哆嗦著,後背濕了一片汗。

不過多時,丞相求見。

通傳後,藍淵走來,穿著一身藍袍子,戴著官帽,一如既往的溫厚和煦。

六角飛天的涼亭裏,宗政睿坐下。

“藍大人。”

“何事?”

藍淵行了禮,方道:“今早,太醫來報,說皇上又發癔病了,早朝取消,下官特來告知公主。”

宗政睿拿起茶杯,淡淡的抿了一口:

“你從二皇子府過來的?”

藍淵低頭,沒有隱瞞:

“是。”

“你是父皇的一條好狗。”

藍淵抿唇,臉上仍舊是和煦的神情,淡淡的笑,不喜也不怒,“食君俸祿,為君分憂,為皇上與國事操勞,是下官應盡的職責。”

皇上疼愛幼子,他去二皇子府走動無可厚非。

“下官今日前來,還有一事。”

“說。”

“下官想引薦一人,給公主認識,此人住在東迎客棧,隻需公主點頭,便可召見。”

宗政睿微頓。

提到東迎客棧,自然猜出他要引薦的人是誰。

據衛兵來報,那名喚蕭錦的女子沉穩桀驁,接連讓二皇子吃了兩次虧,應該是個很聰明的女子。

蕭錦竟然想見她?

“如此聰睿的女子,藍大人何不引薦給父皇?或者二弟?本宮一個女子,能力有限,招納不了那麽多賢士。”

藍淵拱手,沒有解釋,笑言道:

“下官隻是牽個線,若公主不想見,也無妨。”

宗政睿放下茶杯,目光微深的直視他。

身為丞相,忠於父皇,處處袒護二皇子,卻又給她招募幕僚,助長她的勢力。

他到底是誰的人?

這些年來,她唯一看不懂的人便是他。

良久。

方道:“既然是藍大人看中的人,本宮不妨見見。”

當即有衛兵去傳令,約摸半個時辰後,葉錦瀟收到消息,剛到公主府,才與公主說了一句話,二皇子便來了。

宗政燁鼻子紅腫,塗著藥,顴骨烏青,整個人看起來不是很好。

“皇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走近涼亭,看見葉錦瀟,眼睛瞪大時牽扯到臉上的傷,險些疼得齜牙咧嘴。

葉錦瀟禮儀有加:

“見過二皇子。”

她微微一笑,人畜無害:“二皇子,我們認識嗎?”

認識!

化成灰都認識!

昨日在客棧打傷他,害他滾下樓梯,顏麵盡失,昨夜又算計了他派出的殺手……導致現在城裏傳滿了嘲笑、取笑、恥笑他的流言。

可給他氣爆炸了!

可話到嘴邊,宗政燁又忍了下來。

不能說‘認識’。

若是說了,豈不代表著親口承認自己在她手上吃癟的事實?

礙於顏麵,他唯有滿腹怒火往肚子裏咽,硬生生的憋著:

“不、認、識!”

“本皇子事物繁忙,每日接觸的人不勝其多,方才一時看走眼了,以為是熟人。”

葉錦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宗政睿剝了一個離枝,放進嘴裏,神色淡淡的擦拭著指尖汁水。

宗政燁說不認識蕭錦,可蕭錦一口就叫出了‘二皇子’這個稱呼,證明二人是相識的。

她這個弟弟啊……

“燁兒,你來尋我作甚?”

宗政燁皺眉,其實很厭惡這個稱呼。

他隻比大公主小兩歲,大公主卻跟喚孩子一樣,喚他的小名。

“今早得到消息,父皇又發病了,我是想來跟皇姐一同進宮探望侍疾。”

宗政睿點頭:

“膝下盡孝,這是應該的。”

“我已經命人去庫房裏撿最好的藥材,等撿齊了,我們再一同進宮,”突然,方道:

“瞧我,光顧著跟燁兒說話了;蕭姑娘,坐。”

葉錦瀟拱手,道謝後,這才折身坐在石桌的另一側。

“蕭姑娘氣質非凡,恐怕不是普通人家之人。”

葉錦瀟道:“國君在上,我等皆是臣子,無普通富貴之分。”

宗政睿突然正色。

隻一句話,便令她對葉錦瀟不容小覷。

這女子聰明的令她感到意外。

若能到她手下辦事,定是一大助力。

“蕭姑娘現居客棧,恐怕多有不便,本宮正好有一處閑置的宅子,若蕭姑娘不嫌,可即刻搬過去住。”

宗政燁登時坐不住了。

什麽意思?

這個賤人居然是皇姐的人?

不。

看皇姐這架勢與語氣,應該是想收服蕭錦,為己所用。

那他更坐不住了。

他與蕭錦有仇,皇姐卻要收服蕭錦,這不是明擺著跟他對著幹?

看著二人溫聲言談、字句含笑的模樣,隻覺得無比刺眼,後槽牙都是癢的。

他豈能坐著幹瞪眼?

惡心!

他定殺了蕭錦賤婦!

宗政燁捏緊欄杆,強壓著麵上的怒容,極力的保持平靜,不出兩三秒,宮女的驚呼聲響起:

“錦鯉怎麽死了?”

“公主,不好了,錦鯉死了!”

隻見水裏咕嚕咕嚕的冒著白泡,一條條錦鯉痛苦的甩尾掙紮,不過兩個呼吸間就翻了白肚。

宗政睿登時起身,握著欄杆探身去看。

這才說會兒話的功夫,竟已經死了十幾條。

“怎麽會這樣?”

明明方才還好好的。

宗政燁神色驚訝:“這些錦鯉又大又肥,好端端的,怎麽會死?”

“皇姐,錦鯉可是祥瑞的象征,它們突然死亡,莫不是在暗示著什麽?”

他的目光若有似無的看向葉錦瀟。

府裏有不詳之人,克死錦鯉。

“皇姐,此人……恐怕不是什麽善茬。”

葉錦瀟坐著背鍋,但也不例外。

二皇子憎惡她,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又豈會讓她順利的與大公主結成黨羽?

宗政睿很快便平靜了:

“隻是幾條魚罷了,死了便死了。”

“來人,將死魚撈出來,全部埋到花壇裏。”

宗政燁道:“難道皇姐不信天意?”

“錦鯉暴斃,已是警醒,若皇姐不早做防備,待釀出禍患時,一切都遲了。”

開始搞迷信。

從古至今,都有人深信迷信這一套。

特別是古代。

宗政睿:“你的意思是,蕭姑娘不詳?”

“是錦鯉說的,並非是我。”

宗政燁淡聲道:

“如此戾氣沉重之人,理應在午時日頭最好的時辰,殺之,鎮邪,避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