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煙大罵了好幾句,罵的沒詞兒了,這才轉身出去。

剛出門口,便是一聲驚訝:

“喲,鳳尊主,你在這兒呢。”

鳳溟淵抿緊薄唇,板著一張並不是很好看的臉色,雖然知道玉生煙故意罵他,也隻能憋著了。

拂袖而過。

進院子裏去。

兩名教眾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仔細伺候著,便見鳳尊主來了。

禮貌的喚了一聲:“鳳尊主。”

葉錦瀟與夜冥對坐,餓的前胸貼後背,剛提起筷子,看見來人,柳眉微不可查的擰了一下,很快便舒展開來。

吃了口飯。

夜冥給她夾菜。

藏劍山莊飲食清淡,所食食物都是自己種植,或野生,以及山裏海裏捕來的葷腥,雖然清淡,卻很可口健康。

二人對坐吃飯,大口大口的扒著,像是餓昏了頭,就跟沒看見門口的鳳溟淵似的。

鳳溟淵躊躇的站在一旁,握著雙手,嘴裏囁嚅了好幾遍:

“葉姑娘。”

“傷勢可有好些?”

葉錦瀟挑眉,吃了口飯,略感意外的掃了他一眼,疏離道:“鳳尊主有事不妨直言。”

鳳溟淵當即走上前兩步:

“這段時日下來,我甚是擔心你的傷勢,當時,我以為你武功深厚,實力過人,又在氣頭上,下手不免重了些,並非有意。”

葉錦瀟眸色怪異的睨了他一眼,“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傷了她,她都還沒找他麻煩,他反而先開了口,堵住了她的口。

搞得她好像真要計較,就十分小氣似的。

可她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怎麽可能輕而易舉的放過他?

這件事,不是三兩句話的功夫就能結束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這樣做也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很好理解。”她夾了菜,對他態度淡淡。

鳳溟淵有苦在心,“鳳璃黛並非我親生女兒,我的孩子其實是……”

“誰要是當了你的孩子,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的福氣,是吧,葉七?”

夜冥:“是。”

“有個這麽不分青紅皂白、護短的爹,這教出來的女兒不得橫掃大陸?統一天下?再過二十年,整個大陸都得姓鳳,畢竟有其父必有其女。”

夜冥:“對。”

二人一唱一和,便是噎得鳳溟淵如鯁在喉,幾句話堵在了喉嚨裏。

這是明白著挖苦他。

“那日的事,是我不對,我沒有分清情況,下手過重……”

“那哪能啊?”葉錦瀟受寵若驚,“鳳尊主這樣說,實在是抬舉我等,有話不妨直說,不然我怕是今晚睡覺都不敢閉眼。”

鳳溟淵一噎。

當日之事,確實是他不對。

他歎道:“是我失手,對不住你,我已經命人備好了上乘的好藥,調養身子與內息,助長功力,各有功效。”

他拍手,謝仁捧著兩隻疊在一起的錦盒,快步走了進來。

“還請葉姑娘能夠收下。”

若是過不了這茬,其他話都不太敢跟她說。

特別是身份的事……

是他糊塗!

想想有些悔青了腸子,捏著右手,攥在袖中,恨不得錘了它。

“葉姑娘與我的一個故人長得十分相似,不知你父母是什麽人?”

葉錦瀟眯眼,“你想幹什麽?”

“鳳某並無惡意。”

葉錦瀟狐疑的掃了他一眼,突然摸不準他的意思,不過,對於此人,她並沒有什麽好印象。

毫不掩飾的對夜冥說道:

“他說我長得像故人,原來對於故人,他都是下死手的,如此說來,他的故人全都埋在土裏了?”

夜冥沉聲:“瀟瀟有所不知,鳳尊主難道強製統治東海時,手段殘戾,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殺得眾叛親離,連心愛的女子也拋棄了他,離他而去。”

葉錦瀟並不意外:

“這女子倒是沒瞎了眼睛。”

“瀟瀟所言極是。”

鳳溟淵眉心怔痛,牽扯出多年前的回憶:

當年,東海還未統一,各勢力各自劃分,明爭暗鬥,一片混亂,他獨身一人討伐恒山派時,不慎受了重傷,被一個隨父親出海捕魚的漁家女所救。

那漁家女穿著簡譜的衣物,可肌膚細膩、眉眼溫和,姿態矜貴,像是富家才能養出來的姑娘。

養傷的那段時日,她悉心照顧他,二人互生情愫,許下一生的承諾。

隻是後來,他傷好的第一件事,便是再次去討伐恒山派,屠盡所有逆反者,強行收服此島,贈予她。

可她卻勸他就此收手,別再殺人。

他誌向於此,豈能半途而廢?

鄭重的承諾於她:三年之內,他必統一東海,若是不成,便同她隱居避世,若是成了,便拿整個東海迎她過門。

殺伐的紅了眼,年輕熱血的一顆心撲在功成名就的功利之上,卻沒發現身邊人逐漸敬他、畏他、避他,就連她也離他而去。

她消失了。

懷著他們還未出世的孩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等他醒過神來時,才發現她根本不是什麽漁家女,搜遍沿海,也找不到她的蹤跡,就像人間蒸發一般。

大陸之下,天下之遙,五湖四海,踏遍十餘年,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後來,他才明白:

東海,還是東海。

所有人該怎麽生活,還是怎麽生活。

無論誰統治東海,太陽一樣東升西落,江河一樣奔入東流,誰都沒有改變,唯獨他花了那麽多年時間,還失去了自己。

蹉跎半生,孤寂一人,值嗎?

當初,若能早些醒悟,或許早已與她兒女成全,承歡膝下……

鳳溟淵藏起眼底的異色,神色複雜的看向葉錦瀟。

越看,越覺得她的眉眼、輪廓,像極了當初的心愛之人。

她們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他小心翼翼,又帶著試探的開口:“聽說,你來自南淵謝家,但那個叫葉長東的男人卻並非你的生父。”

葉錦瀟擰眉。

連葉長東都知道?

短短數日之內,他不僅調查她,還調查的那麽清楚,有何用意?

一來就問候她父母,禮貌嗎?

“我爹死了。”

“墳頭草早都三米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