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瀟被‘追殺’了一路,慌不擇路的四處跑,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那道壓迫性的氣息才終於撤走。
她得以喘息,累得坐在地上,大汗如雨。
“逼一逼,人的潛力就出來了。”
糟老頭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前,氣息輕盈如風,竟令人難以覺察。
葉錦瀟抬頭看向他。
同時,覺察到自己體內功法運轉,更加熟練,疲憊的氣息也飛快被撫平,很快就調整過來了。
“不錯啊。”
他背著兩條手,笑眯眯的捋著呼吸,提步走了。
這時,葉錦瀟才見入林深處,這裏竟然是一個寬敞幽靜的山穀,裏麵種著不少果樹,木屋,種著蔬菜,還有一條小溪……
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他住在這裏。
葉錦瀟調整好了內息,跟了上去,“前輩武功超群,若是出世,必是橫掃一方的霸主。”
糟老頭走進小院裏,在搖椅上坐下來,“我一把年紀了,橫掃一方做什麽呢?”
有什麽用?
“是晚輩膚淺了。”
“你還小,能有這樣的造詣,已經不錯了。”
他拿起一塊又寬又大的木簡,握著銼刀,專心的刻著什麽。
葉錦瀟沒有攪擾。
既然他與禁島的瘋子是死對頭,是不是把他帶到禁島去,那個瘋子的事就能解決了?
可,他會願意去嗎?
二人關係如何?
他可願意出手相助?
另外,這座孤島上並沒有船隻,海麵上還看不見其他的島嶼,距離似乎非常遠,她該怎麽離開?
葉錦瀟心裏裝著事,思緒沉沉的想著,盤腿一坐,便是一個多時辰。
糟老頭刻完了手中的木簡,見她閉眼靜坐的模樣,眼底劃過一縷讚賞的目光。
年輕人,很少有沉得住氣的。
她這品性倒是難得。
傍晚時,葉錦瀟跟往常一樣,去尋找野味,做來吃了,又借用木屋裏簡陋的小廚房,做好了飯。
飯後,她尋了個安靜的角落,盤腿打坐,修煉內息。
一連幾日下來,她都非常沉得住氣。
倒是老頭子忍不住好奇,問道:
“你不是要離開嗎?怎麽看你似乎並不著急?”
葉錦瀟道:“我原本是急著要離開,可自打待在前輩這裏,便覺得十分靜心,遠離了塵世的喧囂紛擾,反而參悟出了許多平時想不通的事,還有長輩指點,我武功精進多了。”
糟老頭驚訝:
“可是你才這麽年輕,怎麽心性跟我老頭子似的?”
“前輩怎麽篤定我很年輕,而不是已經活了三十四歲了呢?”
“唔。”
這話說的,似乎話中有話。
反倒叫他老頭子悟不透了。
“時辰差不多了,我去做午飯。”葉錦瀟起身,走進廚房。
她留在這裏,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藍晶石有著強烈的反應,這幾日皆是如此,一直未停。
它似乎在告訴她什麽。
她要留下來,調查清楚再離開。
另一方麵,跟這個老頭在一起,她心境確實沉穩多了,武功也進步得快。
午飯時。
糟老頭像是卸下了防備,終於跟她說話了:“有些事,我確實不如你一個小女娃。”
葉錦瀟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前輩抬舉了。”
“我是認真的。”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歎了一聲,“唉,因為一場執念,幾乎困住了我這一輩子。”
葉錦瀟抬眸,安靜的聆聽。
“許多年前,我與他皆是江湖中新起一輩的佼佼者,我們同出同入,所到之處,沒人不知曉我們的名聲,可是遺憾,我們竟然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子。”
他回憶往事,渾濁的眼中布著朦朧的水霧:
“那個女子非常明媚,就像一束光,吸引著人跟隨她轉,我們愛上了她,與她一同查奇案、平江湖,可她卻死在了那個夜雨裏……”
此後,他便與他反目成仇。
“他責怪我,是我一心想要在江湖上創出一番名堂,是我的執念害死了她。”
“可我也怪他,那天晚上,我去查案時,明明是他保護她,卻因為他的一時疏忽,讓凶手鑽了空子,害死了她。”
“我們互相埋怨,互相針對,便成了不共戴天的死對頭。”
再後來,因為武功不如他,被他打敗,一氣之下,他名聲、身份、錢財,什麽都不要了,一心鑽研武功,隻等著有朝一日,能夠打敗他。
可,他卻被關到禁島去了。
那老東西即便在禁島上,肯定也在偷偷修煉。
於是,他也尋了一個島,苦練武功,隻為了等再見麵的那一日,報當年的仇。
這個念頭支撐了他大半輩子。
葉錦瀟細心的聽完,這是一個漫長又苦澀的故事,她一直認為,禁島上的那個瘋子十惡不赦,其罪當誅,卻第一次從別人的嘴裏,了解到他的過去。
沒有天生就十惡不赦的壞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糟老頭訴說著平生的一切,哽著聲音,長歎一聲,複雜的情緒盡數咽下。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已分不清對這位曾經的摯友,到底是恨、還是怨、還是釋懷,或是執念。
隻知道,他很想再見他一麵。
兩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像少年時期那般,飲酒對坐,過去半生,再見一麵。
他抹了把眼角,歎息著離開了。
葉錦瀟坐了許久,才慢慢收拾桌子,洗了碗筷,把廚房打掃幹淨,心事也逐漸複雜。
她不敢告訴他,他的死對頭已經成了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誅殺的瘋子。
他們之間仍有很深的交情。
可她此行的目的,卻是去圍剿他的好友。
這次打坐,她無法靜心,總是在想這件事,思緒胡亂的飄著飄著,竟看見糟老頭跌跌撞撞的走回來。
他嘴角染著血,看那樣子,像是受了重傷。
“前輩!”
葉錦瀟立即上前,攙扶住他。
一探他的脈象,著實受了不輕的內傷。
他的武功已經這麽高深了,誰還能傷得了他?
況且,這座島上難道不是隻有他們二人嗎?
莫非還有高手?
葉錦瀟顧不得多想,攙著他坐下,運功為他療傷。
糟老頭咳嗽著,斷續道:“不、不用……我傷的重,不牢你費心,你為我療傷,隻會損耗自己……”
葉錦瀟按著他的肩頭,讓他坐好,淳厚的一掌抵在他的後背上。
“我年輕,恢複得快,前輩,別再說話,我助你調養內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