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父滿目欣慰:“八年前,你離家時,走的毅然決然,我以為你還在記恨我,沒想到,你如此關心你母親。”

葉錦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生養之恩,哪怕報以性命,也不足其萬一。”

宴妖:“……”

君心婉輕咬著筷子,猶猶豫豫的開口:

“可是,幾百年來,從沒有人在沙漠中找到過聖泉。”

從來沒有。

相反,如果在沙漠裏迷失,極有可能丟掉性命,每年因此喪命的商人不計其數。

葉錦瀟看向她,“婉兒,我知道尋找聖泉很難,可如果不去找,你哥哥也不能安。”

“這不是找不找得到的問題,而是盡不盡心,隻要努力了,哪怕沒有達成目標,也不會留下遺憾。”

君父不禁多看了葉錦瀟一眼。

這女子生得清冷美麗,是一枚少見的人間尤物,本以為兒子喜歡她的容貌更多一些,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心境。

這讓他很意外,也很滿意。

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既然無姬想要盡這份心,我會盡快安排好人手,送你們去多克裏沙漠,等你們回來,我希望你們能立即成親,並繼承我的位置。”

宴妖隻得點頭:“是,父親。”

葉錦瀟咬了口羊肉幹。

他這聲父親叫得可真順口。

“葉小姐,敢問你來自……”

葉錦瀟禮貌的答道:“聽說多年前,伯父曾給無姬訂過一門婚約。”

君父點頭:“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無姬才隻有兩三歲大。”

“是東海的一位領主,他需要我的財產支持,助他統一一方,他則給我回饋雙倍的報酬,還願意以聯姻的方式,促進兩家百年齊心。”

葉錦瀟慢條斯理的咬著羊肉幹,道:

“與君家聯姻的那位東海領主,是我父親。”

“什麽?”

君父驚訝,“是你!原來是你!天底下竟有這麽巧的事,看來,這是天賜良緣,你們生來便是一對。”

君心婉有些意外的目光看向葉錦瀟。

她的眼中是錯愕,是驚訝,還有一絲看不懂的東西……

本以為哥哥與錦瀟姐姐是自由相愛,心心相惜才走到了一起,沒想到,二人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注定要在一起。

這份注定,有兩家的支持,有長輩的祝福,並且是解除不掉的。

飯後。

君父去安排進沙漠的事,葉錦瀟離席,沒空去看宴妖那有點恨到牙癢癢的眼神,直接走了。

“少夫人。”侍女跟隨,“不知您想要去何處,讓奴來為您引路吧。”

葉錦瀟掃了她一眼,“喚我葉小姐。”

“是,葉小姐。”

“你們這裏有沒有信鴿?”

侍女想了想,“有暗鴉,葉小姐,我們這裏地廣人稀,氣候幹燥,風大惡劣,信鴿在這裏很難活下來。”

“不過,您想送出去的信件,暗鴉恐怕很難為您達成,因為暗鴉沒有去過您要去的地方。”

葉錦瀟駐足。

看向侍女,侍女立即低下頭,又安靜、又乖順,可嘴裏說出來的那些話,並不像她表麵這般溫和無害。

她是宴妖的人。

並且,她很聰明。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葉錦瀟想放隻暗鴉報信,都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放,還會被阻攔。

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某人的監視之中。

看來,隻有等著君無姬趕緊回來了。

“沒事了,陪我四處逛逛吧。”

“是。”

城堡裏的夜點滿蠟燭,燭光照在石壁上,所有地方都亮堂起來,像古西歐時的宮廷貴族,每一處角落的衛兵和下人都訓練有素,且他們看見君心婉時,都無比恭謹:

“小姐。”

“小姐。”

他們深深彎下腰,幾乎要與輪椅上的君心婉平齊。

不難看出,他們對君心婉的愛戴之心。

看那程度,早已超出了下屬對主子的恭謹。

“君小姐似乎很得人心。”葉錦瀟站在過道的那一頭,看著兩個下人將君心婉推走。

侍女微微低頭,道:

“小姐是君家的小主人,我們每個人都尊敬她。”

“愛戴。”

“什麽?”

葉錦瀟收回目光,“是愛戴。”

他們對君心婉的態度,葉錦瀟再熟悉不過了。

在桑南國時,當她平複了皇權之爭的內亂,教百姓們播種糧食,教他們製冰之法,教漁民製船之術,讓百姓們重獲新生時,子民們看她的眼神,便是這般愛戴。

侍女道:“小姐對我們很好。”

“她從不擺主人的架子,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快要餓死的乞丐,憐憫犯了死罪的奴仆,允許他們的屍身得以安葬,對我們每個人都非常好。”

確實。

這樣的小主人,很容易受人愛戴。

“可惜,上天不開眼,帶走了她的雙腿,讓她無法與心愛的男人成婚。”

葉錦瀟意外,“她有喜歡的人?”

“小姐與拓跋家的少主自幼訂了婚約,自從小姐的雙腿受傷後,她便不再出門了,聽說,拓拔少主另娶了她人。”

“這很遺憾。”

侍女疼惜的紅了眼角,說著說著,不禁為這個可憐的少女感到命運的不公。

可,她也是幸運的。

如果生在普通家庭,還有這樣的遭遇,說不定早就死了。

葉錦瀟了解的差不多了,讓侍女帶她去自己的居所,連日來舟車勞頓,準備好好休息。

遣退侍女後,輕撫著腕子上的手鐲,繼續研究內力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

門外,腳步聲傳來。

她手腕一翻,收起所有東西,敲門聲同時響起。

叩叩——

“誰?”

“我。”

冒牌貨的聲音。

“你還挺有禮貌。”

宴妖頓了須臾,推開門,看向屋內的女子,“為何提出要去沙漠裏尋找聖泉?你應該知曉,沙漠裏根本沒有水源,就像太陽不會從西邊升起,月亮不會在白天出現。”

葉錦瀟扶著桌沿,懶懶的起身道:

“身為兒子,卻不為母親盡一盡孝道,隻想著早日繼承家中的職權,這似乎不是什麽好作風。”

宴妖眯眼。

她故意的。

她知道他想要什麽,要做什麽,故意提出去沙漠尋找聖泉,打斷他的計劃,拖延他的腳步。

“那是我的母親,並不是你的,你不必比我還上心,我自有安排。”

“我們即將成親,你的母親也是我的母親。”

“那我倒是該感謝你了?”

葉錦瀟笑了一聲,禮貌的揚起右手,身子一欠,“不客氣。”

宴妖眸色暗厲,大步上前,想要戳穿她偽裝的麵孔,女子纖細的手指卻是抵在他的胸膛,柳眉輕捏:

“龍涎香,腥臊……你來找我之前,還去找了個女人,做了個愛,而且還不洗澡。”

宴妖眸子微瞠,愕然的看著她。

不敢相信這種直白、露骨的話,竟然是從這張嬌嫩的粉唇裏吐出來的。

不是說中原女人溫婉、含蓄,收斂嗎?

看來,傳聞有誤。

葉錦瀟有些嫌棄,用一根手指頭推開他,“離我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