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事後
趙府,慈心園。
“什麽?外麵的人都是這麽說的?”
趙太太眯著的眼睛倏地睜開,手上緩緩撚動的佛珠也‘嘭’的一聲扣在桌子上,她眼中閃著怒火,喝問道,“蘇姨娘,你不要遮掩,將坊間的各種流言,一一給我說來”
“這個,”蘇姨娘欠身站在堂下,她聽了趙太太的話,為難的看了一眼四周走動的丫頭和婆子,硬扯開幾分笑意,道,“太太,那些話不過是些閑人故意亂傳的。二少奶奶的秉性您也是知道的,她怎麽會做這種事?再說了,——”目光再次落在那些下人的身上,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哼,既然外麵都傳開了,也就不是什麽秘密,沒有什麽背人的,”趙太太估計是被聽到的‘傳聞’氣到了,語氣間多了幾分刻薄,她冷哼兩聲,道,“還不快說,我讓你出去走動就是為了給我當耳朵、嘴巴的,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趙家的臉都要丟盡了,你還要瞞著我嗎?恩?”
“奴婢不敢,”聽出趙太太已經頻臨暴怒的邊緣,蘇姨娘也不敢繼續演戲,生怕戲演過頭,反倒得罪了趙太太,她忙低聲將坊間最流行的幾條關於王綺芳的謠言,撿重點的說了說,最後總結道:“……現在外麵的人越傳越離譜,有的、有的還暗指小新哥兒不是什麽野種,而是、而是——”
“而是什麽呀?還不快說”
趙太太的眉頭越擰越緊,胸中的怒火也開始噌噌的往上衝。
這時,趙天青大步流星的從外麵走了進來,氣呼呼的說,“母親,她不敢說,還是我來說吧。”
“怎麽,你也聽到那些黑心的家夥傳出來的謠言?”
趙太太見兒子臉色鐵青,嘴角緊抿,垂在身旁的兩個拳頭握得死死的,仿佛剛跟人吵了架,生了莫大的悶氣一般。
“聽說?哼,兒子何止是聽說呀,”趙天青沒好氣的擺了擺手,讓蘇姨娘把四周伺候的下人都打發了出去,待屋裏隻剩下她們母子的時候,他才恨恨的說,“母親,這次無論如何都要休了王氏那個賤人”
“哎呀,到底出了什麽事呀,你們一個個光顧著生氣,卻沒有一個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方才蘇姨娘說話吞吞吐吐,已經讓趙太太很是氣急,沒想到兒子跑來二話不說,沒頭沒腦的要休妻,偏她整日在內院戴著,外頭發生了什麽,她一概不知。
“就是要休妻,也要告訴我,為了什麽呀?你可別忘了,王七娘現在還拿著你那天字九號的銘牌,她那裏還有今上的禦筆題詞,她若沒有什麽重大過失,萬不可輕易休妻呀。”
趙天青一聽到自家老娘提起這件事,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心裏則忍不住的怪罪老爺,好端端的,偏要他把自己的銘牌交給那個賤人,現在好了吧,一點光還沒沾上呢,又惹來這麽多麻煩。
不過,這一次的事情太嚴重了,即使拚著丟掉天字九號的銘牌,他也要休妻。
想到這裏,趙天青清了清嗓子,道:“回太太,那出‘換子成龍’的新戲,想必太太已經知道了吧。”進門的時候,他模糊的聽到蘇氏講了個尾巴,見趙太太點頭後,他繼續說:“那兒子就說說,我聽到的版本。”
在說之前,趙天青先長長的舒了口氣,似乎在做心理建設,努力將他的情緒穩定下來,然後道:“兒子今天去酒館跟客商談生意,卻不成想遇到了五公主的駙馬賈大人,兒子想著咱們雖然和五公主府沒有什麽深厚的交情,可人家畢竟是父親的同僚,便起身打了個招呼,可誰承想……”
說到這裏,趙天青頓了頓,又吸了一口氣,接著說,“誰承想賈大人一臉同情的說什麽兒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養在身邊還是會有感情的,還讓兒子放寬了心,滿京城的老少爺們都站在兒子這一邊。”
“兒子當時也納悶,不明白賈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好容易把賈大人送出了酒樓,回來後,也沒有多想,繼續跟客商談生意……不一會兒就到飯點兒了,酒樓裏來往的人多了起來,兒子也遇到了不少熟人,那些人一看到兒子,先是怔楞了一下,接著便硬扯著笑意來安慰兒子,說辭幾乎和賈大人一模一樣。”
趙天青咬了咬下唇,回想到今天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京城上流社會的老爺少爺們看足了笑話,胸口就像被人狠狠的捶了幾拳,一陣陣的鈍痛,“兒子這時終於發現不對勁,也顧不得跟客商寒暄,找來酒樓的老板,一番逼問下才知道,原來兒子已經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大家都笑我,自個兒的媳婦看不住,去抱了野種回來,咱們一家還當那個野種是寶貝金孫——”
老實話,如果王綺芳聽到趙某人的這番言論,肯定會啐他一臉口水,他趙天青和整個趙家,有誰把小新哥兒放在眼裏啦?還寶貝金孫,哪個府裏的寶貝金孫出了府,老爺太太不派人去探望探望?
“野種?寶貝金孫?”
趙太太聽了這話,倒沒有太過生氣,因為她早就懷疑小新哥兒的身份,如今事情被‘揭露’了出來,她反倒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呼,幸好她一直離小新哥兒遠遠的,對他也沒有什麽感情,自然也談不上失望或者難過。
“太太,這、這還是好聽的呢,”趙天青怒極反笑,五官有些扭曲的說,“還有那記恨咱們趙家富貴的,編出著不堪入耳的話來糟踐我……太太,您不知道呀,我聽到有人說我綠巾罩頂,傻啦吧唧的給野漢子養兒子後,氣得一口血險些噴了出來。”
“什麽?還有人說這混賬話?”
說小新哥兒是王七娘偷漢子生來的,這話連趙太太都不信。要知道,小新哥兒兄妹兩個是王綺芳離家七個月後生下的,而且據派去的婆子和後來給孩子們檢查身體的太醫講,這兩個孩子都是足月生的。
再加上王綺芳離家的時候,懷著三個月的身孕,這事兒王綺芳早就派人送來了信兒,蘇姨娘也曾經間接承認過,王綺芳離家前確實有了身子,算日子也有三個來月呢。
所以,王綺芳不管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鐵定是兒子的種。
“那可不,兒子當時聽了,連踹死王氏的心思都有,”趙天青臉上滿是陰狠,扶著椅子把手的兩個巴掌死死的握著,椅子發出‘吱嘎吱嘎’的摩擦聲,“太太,兒子這次丟了臉麵不打緊,可趙家的體麵不能失呀……如今王氏又單獨住在外麵,想她一個婦道人家頂門立戶的過日子,還不定做出什麽有失趙家臉麵的事呢。”
“休妻?那豈不是坐實了坊間的那些謠言?”
如果單說小新哥兒的身份,她們趙家趁此機會把王氏休了也就休了,想她王綺芳鬧出這般醜事,即使休掉,李家或者王錦瑜也不敢說什麽。
但現在事情有了變化,居然又攀扯出王氏偷人,若在這種背景下休了王氏,趙家的名聲也跟著毀了,二郎更是頂著個綠帽子,在京城甭想抬起頭做人了。
“那、那該怎麽辦?不休掉那個賤人,我這口氣實在難咽呀”
趙天青也甚至有些謠言越辯解越混亂,他若是派人去跟那些散布謠言的人理論,估計再有幾天,他趙天青還不定被糟踐成什麽樣子呢。到那時,他還怎麽有臉出門做生意?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那就休妻”
低頭想對策的母子二人,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忙抬起頭,一看到來人,忙起身相迎。
“老爺,您也聽說了?”
趙太太跟在趙永年的身後,見他落了座,才小心的坐在他的下首。
“恩,二郎聽到的謠言,我都聽到了,”趙永年麵沉似水,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他瞥了眼黑著臉垂首站在一旁的二兒子,見他如此怒形於色,暗地裏搖搖頭,道:“除了這些謠言,老夫還聽到了靜薇公主的口信兒。”
“靜薇公主?這件事和她有關?”
趙太太楞了下,隨即想到蘇姨娘跟靜薇公主的關係,便了然的點點頭,“是了,妾身想到了,靜薇公主是不是想提蘇姨娘出頭?”
“沒錯,靜薇公主雖然沒有明著說出來,但還是隱晦的提了提,她的小姑身份有點低,讓咱們多照顧照顧,”趙永年眼底精光一閃,“偏巧二少奶奶又出了這檔子事兒,我看不如就順水推舟,休了王氏,扶正蘇氏……至於謠言嘛,隻要二郎扶正了蘇氏,自然有人幫忙平息”
“好、好,這個法子好,還是老爺厲害,一下子便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那妾身下午就去學府巷拜訪李大太太?”
“恩,事不宜遲,謠言不等人,這事兒越早解決越好。不過,跟李大太太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切不要表現的太過強勢,隻說兩點:第一,讓李大太太幫忙查明小新哥兒的身份;第二,告訴她,靜薇公主對小姑的身份很不滿,要求咱們給個說法。”
趙永年還不想徹底得罪李家,他想得很透徹,即使休妻,也要心平氣和的休妻,不傷彼此的情麵,那是最好。
與此同時,李大老爺兩口子也聽到了坊間的謠言,他們對自家外甥女非常信任,疑心這件事有人故意搞鬼,特意讓人叫了王錦瑜王綺芳兄妹倆來家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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