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是藥便毒

薛冷玉一路隨意的走著,手上拎的那藥包似有千斤。在展風頌飲食裏下藥這種事情,怎麽想來都沒有一點技術含量,實在讓人沒有安全感。而且她不難想象,一旦展風頌發現自己這麽做了之後,會有怎樣的怒氣。

便是沒有見過展風頌發怒的樣子,可是這樣一個男人,一旦真正的惹怒了他,必然非常可怕。

這一直以為殊離是個有手段的人,可古人的手段,是不是便局限於此了。

可是現在這種情形,又由不得她找人詳細商量。

薛冷玉想著各種可能,不禁頭大如鬥,不妨身後隗裕忽然說了一句話,讓她差點絆倒腳下的石頭。

見薛冷玉神色有些茫然,又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麵,隗裕在她身後看的不由的皺了眉。

想及剛才魏大夫說的行行種種,隻以為她在擔心這事情會不會對以後的生活帶來影響,甚至進一步擔心若是因為此不能生育,會影響展風頌對她的感情。

不能生育,在這個年代對女子來說,那可是比死還要痛苦的事情。何況她還是展風頌的女人,即便是如今再有百般寵愛,可沒有子嗣,終究是難保地位。寵愛這樣東西,便是天姿國色,又能持續多久。自古男兒多薄幸,何況還是展風頌這樣的帝王至尊,難道真的能指望他一生一世,便隻疼愛一人嗎?

昨日那嬰兒還在草地上由大人逗的咯咯直笑,薛冷玉現在卻是沒有這個心情逗他。看見笑得無憂無慮的孩子,想著自己這諸多煩惱,心裏酸楚更甚,又是一聲歎息出口,更是出不出的辛酸惆悵。

隗裕聽了那一聲歎息,再看了那孩子,眼裏竟是閃過昨日薛冷玉抱著孩子時那樣的溫馨,麵上神色一柔,一句話不經大腦的就說了出來。

“別擔心。”隗裕道:“月事不適,也不一定會影響生育。”

薛冷玉再怎麽也想不到這樣的話會從隗裕口中說出,一時間大駭,回首望他,不妨腳下有一塊石頭,絆的一個踉蹌。

隗裕眼明手快的閃身上前,一把拉住她手臂將她扶正,又急忙的放了手。

男女授受不清,以隗裕的身份,是不能碰觸到薛冷玉身上哪怕是一個衣角的。

薛冷玉自是不會在意這個,站直了身子,仍然被剛才他那句話嚇了,神情異樣的看了他,好像是生生的要看進他骨子裏一般。

隗裕被薛冷玉看的不安,扭了臉向一邊。他也不知道剛才自己怎麽會脫口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既然已經說了,自己也是好心想勸慰一句,也就索性說下去。

手掌虛握成拳捂在嘴上,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隗裕道:“我是成過的親的人,我夫人當時……也常有不適。”

隗裕雖然冷酷,對妻子卻是愛護極深,知道妻子每至月事總是小腹疼痛又不好啟齒,還曾特意請過大夫上門診治,也順便旁聽了一下,所以對這女子這事,還真是略有所知。

薛冷玉聽隗裕提到他夫人,心裏反而一愧。知道夫人孩子是隗裕心中之痛,他若不是想安慰自己,也不會將這拿出說事。

讓隗裕白白關心,心裏慚愧,可也不能解釋。薛冷玉隻得強自笑道:“隗裕,謝謝你。”

隗裕見薛冷玉坦然,便更是尷尬,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不過倒也回了句:“不用。”

這年代的男子,做起來可以不輸給誰。不過說到這樣事情,還是抹不開麵子的。

薛冷玉知道這話題談不得,也不忍拂了隗裕難得的好意,隻得訕訕笑道:“我不會放在心上的,你不用擔心。”

隗裕再不好接什麽,當下兩人再不說話,沉默著一前一後的往回走。

薛冷玉也失了四處去看的心情,回了帳中,展風頌並不在,想著正好可以將個那藥看個究竟,便道:“隗公子,我這就回帳休息了,你也去忙吧。”

那是展風頌的主帳,展風頌不在的時候,隗裕自然不便待在裏麵。何況還是和薛冷玉單獨相處。

想了想,隗裕道:“那麽隗裕就不打擾薛姑娘休息了。”

早這樣多好,薛冷玉心裏想著,嘴上卻還是客氣再道了謝,掀起簾子彎腰便鑽了進去。

那隗裕站在帳篷邊,卻是並不離去。他不方便進帳,卻也不會由著丟下薛冷玉一個人。

薛冷玉進了帳篷,在桌邊坐了,便開始拆藥。神色倒是坦然,並沒有做壞事的感覺。因為一來想著展風頌應該不會那麽快回來,再者魏大夫也不會傻成那樣,這藥,該就是正常的藥。就算是展風頌回來見了,隻要自己神色如常,應該也不會起疑。

薛冷玉什麽也不管,先將中間那包藥給拆了開來。

藥包裏,是各種不知道叫什麽的草藥,像是曬幹了的枝枝蔓蔓,有葉有花。薛冷玉在一堆花草中一根根仔細的找著,終於在一朵花的花蕊中,看見一粒極小的白色藥丸。

心裏不禁佩服魏大夫的心思,這樣藏東西,就是展風頌起了疑心將這藥細細的翻一遍,也未必能翻出什麽東西來。

還是不由的扭頭看了身後,確定沒有人靠近之後,連帶著那枯花一起,仔細的收在自己的小荷包裏。

待到將東西放的妥當了,再細心的看了一看,並沒有什麽遺漏,自己也暗自的想笑。還是沒有做過壞事,心裏有些不踏實。

定了定心神,正要將那包草藥再按原樣包了,隻見光線一亮一暗,展風頌已經掀簾進了來。見她坐在桌邊,也就直接走了過來。

“幹什麽呢?”展風頌見薛冷玉在桌邊擺弄什麽東西,好奇的看了過來。

“藥啊。”薛冷玉隨口答道。反正迷藥已經收起來了,也就不怕展風頌看。想著自己事到臨頭竟是如此鎮定,不由的有一點得意。

“藥?”展風頌一愣,隨即飛快掃了一眼桌上,再掃一眼薛冷玉,有些緊張道:“冷玉,你怎麽了?”

“沒事。”最受不了展風頌這樣的眼光,薛冷玉連忙道。

“沒事吃什麽藥?”展風頌皺著眉捏起桌上草藥,看了看。他雖然並不是什麽大夫,不懂醫術,可是因為長年在戰場上,受傷是家常便飯,所謂久病成醫,這尋常草藥,也還都懂得一些。此時見桌上都是些益神補氣,補血暖身的藥材,也就舒展開了眉頭。

坐在桌子那一邊,還是不由的道:“身子不舒服,怎麽要吃這些藥?”

“真的沒事。”薛冷玉悶悶道。這藥開的就是尷尬,便是對著展風頌也不好解釋。

展風頌心中疑惑更深,不由湊的近了,從頭到腳細細的看,看的薛冷玉不由的低了頭,聲音裏帶了三分嗔怒,起身便要走:“說了沒事,你看什麽。”

展風頌一把按著她肩膀,正色道:“這是誰給你開的藥?”

“魏大夫。”薛冷玉老實道。魏大夫既然給了自己這樣的主意,自然能有脫身之法,也不用自己替他隱瞞,何況還有隗裕那麽一個知情人在,便是瞞也瞞不住。

“魏大夫?”展風頌道:“你今天去看大夫了?他為什麽要開藥給你?”

便是再平和無礙的藥,那也得有個理由不是。

薛冷玉在他手下扭了扭身子,臉隨即紅了,咬著唇:“跟你沒關係。”

展風頌眸子冷了一下,可是看薛冷玉紅了臉,卻又狐疑頓起,索性放了她起身往外走:“你不說,朕去隗裕便是。”

“恩?別。”薛冷玉愣了一下,隨即飛快的站起拉了展風頌手臂,不讓他出門。

這事情讓展風頌去問隗裕,那實在是更讓人難堪了。她幾乎能想象的出展風頌問出這個話題後,隗裕那張臉會黑成什麽樣子。

“那就說吧。”展風頌停了步子,回首望她。

薛冷玉放開他衣袖,跺了跺腳,道:“這是……這是治那個的……”

“那個?”展風頌更是一頭霧水:“那個是哪個?”

薛冷玉實在是忍無可忍,在展風頌腿上踢了一腳道:“虧你也有過一群妃子,連那個都不知道。”

那一腳踢在展風頌腿上,仿佛是踢在鐵塊上一樣。踢完之後,便忿忿的走到帳篷邊上,在床榻上背對著他坐了獨自生氣。

展風頌愣了一下,終於明白了薛冷玉所說的意思。他那麽大個男人,又不是常年周旋在女子身邊的,要不是這樣,哪裏這麽輕易就能想到女子身上的事情。

待想明白了之後,麵上也不禁的紅了一紅,隨即看薛冷玉兀自坐在床邊,不禁臉上升起一抹笑意。

認識這許久,還很少看見薛冷玉臉紅。

展風頌笑了卸下自己身上盔甲放在一邊,這才走到薛冷玉身邊坐下了,柔聲道:“冷玉,朕雖然有過一群妃子,可從未在她們身上花過心思。這平日都是和男人在一起,那些女兒家的事情,便是知道,哪裏又能一下子便想到。”

薛冷玉知道他說的實話,可是被逼著說了這樣丟臉的話,實在還是生氣,不願意轉過身對他,隻是哼了一聲不說話。

展風頌臉上笑意更重,可是言語之間,卻是一點都不敢表示出來。又道:“好了,是朕不該問你,不過……這些藥,你還是別吃了。”

薛冷玉悶悶道:“你又知道了?”

展風頌嗬嗬笑著,隨即又止了笑:“不對啊,冷玉,朕在傾國傾城也住了好些日子,並未見你那時有什麽不適。”

薛冷玉氣的都不行,扭了臉怒看他:“這樣事情,我要到處去宣傳的嗎?”

展風頌想想也是,見薛冷玉火氣更大,急忙的陪了笑道:“是,是,朕錯了,朕錯了。不過這藥你還是別吃了,等過幾天回了宮,再讓禦醫好好看看,宮裏珍貴藥材多應有盡有。這魏大夫開的藥,朕不放心。”

“像你這樣身份的人,自然什麽都不放心。”薛冷玉道:“我非富非貴的,人家沒事害我幹嘛?”

“朕不是這個意思。”展風頌道:“隻是藥三分毒,沒事便別吃。等回宮了給你開些滋補養顏的方子,總好過這些。”

薛冷玉本身就不想吃藥,不過的因為到了這時候沒辦法,見展風頌這麽說了,也就當真裝模作樣的想了想,才應道:“那好,那我就不吃了。”

“乖。”展風頌笑了笑,那聲音裏充滿寵溺,讓薛冷玉不由的一陣慚愧。

見薛冷玉妥協,展風頌這才放心,命人進來將這些藥盡數拿了出去,才在桌邊坐下做事。

薛冷玉心虛,總覺得這氣氛有些怪異,在**靠著坐了,拿著本閑書在手中,卻是哪裏看的下去,抬頭看了看展風頌,有些沒話找話道:“展大哥……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啊?”

“不要幾天了。”展風頌抬頭望了望她:“待的煩了吧。”

“也不是。”薛冷玉道:“隻是前幾日一直聽你們說楚王那邊戰事緊張,急得一時也不願意等,如今又都坐著一動不動了,我心裏不踏實。不是出什麽事情了吧。”

展風頌笑了笑,不管是為什麽,薛冷玉的關心,便讓他感到開心:“沒什麽事情,隻是你的提議讓朕想到了更方便省事的法子。那楚王,酒囊飯袋,不足為患,為了他興兵遠涉,確實不值。”

薛冷玉這就奇了:“那怎麽辦?難道任由他做大?”

“那自然不行。”展風頌道:“楚王雖然無用,畢竟是個正統王子,何況……他與我之間,從來你死我亡,隻能有一個存在。朕不除他,這江山,怎麽坐的安穩。”

薛冷玉雖然對兄弟相殘的事情覺得想來可怕,可是如今這樣情況在這裏,楚王此人,卻是非除不可。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道理薛冷玉不會不懂。便是覺得難免心有不忍,卻也知道不能有婦人之仁。

“又不去打,又不能放。”薛冷玉徹底的糊塗了:“那你打算怎麽辦?”

展風頌笑了一笑:“誰說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