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悠睡著之後,好似將失眠的包袱傳到了寧驍身上。
他輾轉許久,直至天亮也沒有睡著。
當初為了查簡悠跟當年那個救他的小姑娘是否是同一個人,寧驍曾經派人調查她很多次,可沒有一次在她的資料上查出任何異常。
現在想來,或許是簡振華為了保護女兒,傾盡全力將她的過去重新粉飾過。不僅抹去了她曾經在國外遭受折磨受傷的事實,就連簡悠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都做了些許隱藏和改變。
再加上寧驍翻閱資料時,也隻重點查了她在二十歲前後的生活經曆,對於其他階段隻是一筆帶過。以簡振華的能力,根本做不到麵麵俱到,可他既沒有查到簡悠正是當初救了他的女孩,也完全不知簡悠自幼生活的地方,竟然跟南展集團有關。
天蒙蒙亮,簡悠翻了個身,寧驍蜷了蜷手指,在她即將離開自己懷抱的時候下意識地箍緊了手臂,將她牢牢地桎梏在懷裏。
因著心裏惦記著南展集團的事,接下來的幾天,簡悠總覺得自己吃不好睡不好,頭不時地疼,就連很長時間沒有發作的胃病也有了複發的跡象。
這晚,簡悠抱著小昭昭在飯桌上吃飯。小家夥調皮,把奶奶給蒸得蛋羹拌飯攪得亂七八糟。
簡悠一邊板起臉假裝教育,一邊幫忙收拾,可看到昭昭吃得滿臉滿身的樣子,一時覺得胃裏翻江倒海,慌亂地將昭昭放在寧驍懷裏便捂著嘴跑了出去。
“悠悠媽媽!”昭昭不敢在寧驍懷裏待,胖乎乎的小手小腳亂抓亂蹬。陳嬸更不敢麻煩寧驍,連忙將孩子從他手裏接了過來。
“小悠姑娘這是怎麽了,這幾天看她臉色就不對,”她一邊給孩子擦手擦臉一邊擔心地念叨,忽然想起了什麽,驚訝道,“看這樣子,該不會是有了吧。”
一旁的陳叔連忙清咳給自家老伴使眼色製止她亂說——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對男女絕非普通人,他們來這裏也絕不是如先前所說采風散心那麽簡單。
好在他們一來就給了不少錢,陳叔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敢多說多問生怕得罪他們,也時刻提醒自家老伴多注意分寸。
寧驍的心思全放在簡悠身上,沒有應聲,起身跟了出去。房後的牆根下,簡悠一手撐著牆壁,一手捂著胃,幹嘔了許久也吐不出什麽東西,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浸得濕漉漉的。
“怎麽了?”寧驍上前輕拍她的後背。
簡悠說不出話,神情痛苦地擺了擺手,胃部的悶澀酸脹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忍不住又幹嘔了起來。
寧驍恨不能自己代替她承受這種痛苦,卻又無可奈何,隻得幫忙輕拍她的後背。
“陳嫂,陳嫂!”前院有人來,隔著窗子看到裏麵擺放著餐桌,站在屋外沒有進去。
陳嬸抱著昭昭迎了出來,一看才知是斜對門李家的大嫂。兩人寒暄兩句,對方是來借工具的,陳嬸麻利的拿來東西交給她,正要將她送出門,忽然想到簡悠病了,連忙道,“你家……你家那個姓黃的大夫還在嗎?我家來了個親戚,不知是吃壞了還是……總之吐個不停,能不能讓他來給看看。”
李嬸猜到她說的親戚就是之前幫他們解圍的姑娘,本想立刻應下的,可心下也有顧慮,隻說回去問一下老黃,匆匆地離開了。
“你這老婆子,真多事,找誰不好,偏找那老黃。你難道還不知道,當初他醫死了老李,村裏人現在都避之不及,你還找他來給小悠姑娘瞧病!到時候耽誤了病情都是小事,真要被他瞧出個三長兩短,她丈夫能饒了你?!”
陳叔從屋內看到自家老伴在門口跟李嬸說話,便猜到她們說了什麽,匆匆忙忙地跟了出來。
陳嬸被老頭罵得抬不起頭,一拍腦門,“哎呦,還真是。不過李嫂說她得回去問問,那老黃也不一定……”
話音未落,姓黃的老頭挎著一個包了漿的木頭箱子小跑著趕來,看到陳嬸便問道,“那丫頭呢?我來給她瞧病。”
房後,簡悠吐了好幾回,晚飯還沒開始吃,腹內空空,連酸水都吐幹淨了這才平複下來。被寧驍扶著回到屋裏,一眼就看到老黃頭略顯拘謹地在門邊站著。
“老……黃叔,”簡悠虛弱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老黃見她泛紅的臉頰裏透著一層浮白,心下大抵有了數,讓簡悠坐下,稱自己要幫她把脈。
簡悠看了一眼寧驍,並不知他已經找了人來接他們離開這裏。未等他開口,已經坐了下來。
寧驍知道她一直對這老頭能否治好他的腿心存幻想,他不信任老頭,但為了讓她死心,並未製止。
老黃也坐在了她對麵,從木箱子裏翻出一個黑黢黢的小脈枕墊在她腕下,煞有介事地把起脈來。
把脈的時候,老黃斂去了平日裏的吊兒郎當,濃黑的眉毛微微蹙起,異樣的嚴肅認真。
除去簡悠,屋內其餘幾人的心情都挺忐忑,陳家夫婦生怕老黃給簡悠看岔了病,耽誤病情事小,真醫壞了可就遭了。唯有寧驍則擔心簡悠真的生了病。
他早已經確認了簡悠的身份,但一直沒有看她身上看到曾經留下的任何傷痕。他記得她說過,以前認識一位老神醫,想來她身上的傷以及疤痕應該是被那神醫治好的。
不知她在治療的過程中她曾經曆過什麽,可無需細想他也能得知,那過程一定很艱辛痛苦。
他不想,也不願再讓她受到任何病痛的折磨。
隨著時間的推移,老黃的神色越發凝重,寧驍的一顆心也漸漸地沉了下來。
良久,他終於將手收了回來,起身道,“老陳,你們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話想跟病人談。”
“這……”陳叔有些不放心,和老伴麵麵相覷。
簡悠感覺自己沒什麽大礙,歉意道,“別麻煩陳叔陳嬸了,有什麽話,您直接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