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像邀功一樣走到養父丁坤麵前,撒嬌道,“爹地!”

本以為她弄這一出好戲,抹黑寧驍的女人,打壓寧驍,會讓養父遭受背叛之後一直鬱鬱的心情舒暢起來,還以為會被誇讚“做得漂亮”,誰知卻贏得了養父一個重重的巴掌。

“坤爺!”他身後的黑衣男人立刻站了出來,“小姐這麽做也是為了讓您開心!”

“強尼,這沒有你的事,你給我滾開!”丁坤一把推開強尼,可對方的身體像座敦實的鍾塔,根本推不動。

“坤爺!”

丁坤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把扯住了強尼的衣襟,“你當初為了報複寧驍,給那被囚禁的女孩用了藥是不是?”

“是,坤爺,我還特地拍下了視頻,留作日後對付他所用,隻可惜被他毀去了一大半……”強尼不擅長說華國話,是用T國語言說的,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丁坤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坤爺!”強尼一愣。

丁坤眉眼狠戾決絕,抄起餐桌上一把餐刀朝他胸口插去。

強尼不明所以,此舉卻也激發了他早就想要謀反的心。

眼下包廂內除了丁坤和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夫人,滿屋的人都是其仇人,定不會有人幫他,說不定還會有人補刀,所以此刻正是除掉丁坤的絕佳時機。

於是強尼仗著身強力壯,一把奪過了丁坤手中的餐刀,反手便朝他脖頸探去。

丁坤年輕時心狠手辣,手下的性命不知凡幾,但他從來站在幕後指揮,從未真正動過手。強尼的刀刃過來時,他甚至來不及躲閃,隻能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然而下一秒,丁坤隻覺有溫熱的**濺在了他臉上,身上卻並無任何痛楚。

他睜開眼睛一看,發現強尼的手腕上插了一把餐刀,此刻血流如注。而一旁的丁韻兒發了瘋,掄起餐椅朝簡悠砸去。

“住手!”丁坤連忙製止,可惜丁韻兒性格任性癲狂,瘋起來連自己人都打,根本阻攔不住。

丁坤試圖擋在簡悠身前,替她擋下丁韻兒的攻擊,奈何他也已是五十多歲的人,體力到底不如年輕人,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那椅子朝簡悠飛去。

然而簡悠手臂一揚,直接飛至身前的椅子攔下,卸了力後往地上一甩,一把實木椅子頃刻間碎成了渣。

她熱愛的演員行業,還未真正地開始過,就即將隕滅,怎麽能不痛心。這女人毀了她的事業,而那個叫強尼的,毀了她的身體,在簡悠看來,死不足惜。

簡悠一雙黑淩淩的眸子此刻染了紅,執起手邊餐桌上的一柄不鏽鋼製的餐叉,一躍而起,朝強尼奔去。

此刻她腦中混沌的感覺又湧現出來,頭痛得要死,可她已經顧不得了,握著叉子便朝對方的脖頸紮去。

“簡悠!”

寧驍無比痛恨自己腿有殘疾,無法第一時間攔住她,隻得厲聲喚她名字,希望她不要下手。她還年輕,當不了演員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絕不能因為這幾個渣滓毀掉自己的下半生。

簡悠好似在黑暗中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動作一滯,哪知這一秒的停頓使情形在頃刻間反轉,強尼立刻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死死地鉗住了她的脖頸。

寧驍心急如焚,此刻拖著殘腿也近前來,奪過簡悠手中的叉子,朝強尼的眼睛刺去。

簡悠在即將窒息中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氣息,知道寧驍來救她了,掙紮間打掉了他手上的叉子,隨後雙手死死掰住了強尼的脈門。

強尼是西方人,肌肉發達有力,手臂如同鐵塊一般硬實,但構造沒什麽特殊,在簡悠的全力之下,強尼隻覺自己的手越來越用不上力,遲疑間隻覺一陣勁風自後襲來,是丁坤掄起實木餐椅,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後頸。

“強尼!”

丁韻兒撲在強尼緩緩倒地的高大身軀上,心亂如麻。

她被丁坤收養的時候,便已經認識強尼。他陪她長大,保護她,寵著她,直到寧驍出現。她的一顆心全被寧驍吸引,對於強尼的示好全然不理。

她享受著被強尼哄著的感覺,又一心追逐從不看她一眼的寧驍。她知道強尼恨寧驍,可她樂見男人為她爭風吃醋。

後來寧驍走了,強尼躋身至集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卻依然如從前一樣陪著她。她想毀掉寧驍的女朋友,強尼無條件配合,她想幫助父親毀掉寧驍,他便更是全力支持。強尼早已經成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就在剛才,他到底的那一瞬間,丁韻兒以為自己會傷心痛苦,卻發現,她根本就沒有心。

即便丁坤年紀大了,力量依然不弱,情急之下又用了全力。強尼腦後血流如注,抽搐了兩下便沒了聲息。

寧驍攬著簡悠的肩膀,扶著她走遠了些,找了把椅子坐下,生怕她再遇到危險,隨即暗暗撥通手機,示意陸少安那邊可以行動了。

陸少安立刻與已經提前準備好的覃瀚取得聯係,不小片刻,便有警察衝破房門將裏麵的人全部都控製在了原地。

——

為了能一擊扳倒丁坤,寧驍配合警方進行了一係列的調查。再加上陸少安那邊提供了他們曾掌握的,丁坤的商業帝國所有的犯罪證據,一個月後,丁坤被正式移交國際刑警,等待他的,將會是無盡的懲罰。

強尼沒死,重傷,但恢複得極其不好,或許是他跟在丁坤身邊,壞事做盡得了報應,傷到了腦子裏的某根神經,醒來之後便癡癡傻傻,連吃飯上廁所等事情都無法自理完成。

由於他也是丁坤犯罪集團的重要人物,待他傷好後,也被國際刑警帶走調查。

至於丁韻兒,在寧驍的運作下,她私下裏癮君子的形象被曝光,得到了全國上下網友的強烈抵製,灰溜溜的回到了T國。丁坤集團以及私人的財產全部被凍結,丁韻兒回T國後,連住處都沒有,隻得混跡酒吧,她一向交往的人亂且雜,沒過多久便失去了下落。

唯一沒有受到牽連的便是遊嵐,她既不知道丁坤害人的事情,也不知道集團運作的內幕。警方查清楚後,便讓她離開了。

而同時離開的還有簡悠。

寧驍在某日再次去警局配合完調查後,回到家才發現,簡悠離開了。

這幾日她一直被寧驍強製留在家裏吃藥,黃大夫也竭盡全力地為她調養。她不哭,不鬧,寧驍一廂情願的以為他們之間的隔閡已經抹平了。

原來沒有。

經過仔細檢查,寧驍發現除去身上穿著的衣服和證件,她什麽都沒拿,包括手機和曾經最珍貴的無字玉牌。

寧驍第一時間派出自己所有可以調配的人去找她。經紀公司,影視城,附近的便利店,她常去的小吃店,以前的出租屋,甚至機場,車站,整個京城都要被他的人翻個遍,可就是找不到簡悠的痕跡。

寧驍知道,簡悠表麵上是個大大咧咧,俠義心腸的姑娘,可特殊的經曆和身世使她骨子裏有一種自卑。遇到無法解決的事,她能做的就隻有逃避,所以她無法麵對彼此深愛,卻傷害過她家人的他,隻能選擇了離開。

一天找不到,他便天天找,不論如何,他相信,總會有找到她的一天。

自從寧氏集團被雲霆集團收購之後,寧驍便命陸少安著手開發簡家村那個曾經擱置了的旅遊地產項目。

幾個月過去了,項目的雛形已經出來了。寧驍站在野趣盎然的山林間,想象著簡悠兒時在這裏遊玩的場景,不由得被珍藏在他心底的那張笑顏打動,也跟著勾起了唇角。

一旁陪同的陸前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寧驍笑了,還以為他終於放下了。

誰知第二天,每日正常打卡上班的寧總卻曠工了。

沒人知道,他坐火車,換乘客車和農用車,再次回到了那個曾經和她做過一個月農家夫妻生活的村莊。

這個地方他沒有遺漏過,也派人來找過幾回,可惜每次都沒有結果。這次,他隻是想再來試試看,同時小住一陣,畢竟這裏也曾經有她哭過笑過的痕跡。

還有她一直放心不下的昭昭。

寧驍拎著給小姑娘買的新衣服的洋娃娃,敲響了陳家的大門。不多時,門內便傳出了小丫頭有說有笑的奶音,應該是有人領著她來開門。

“誰啊……”

裏麵傳出一道年輕的女聲,隨即大門打開,寧驍正對上一雙朝思暮想的澄澈眸子。

他從未哭過,此刻是第一次感受到落淚是什麽滋味。溫熱的**溢出眼眶,怕眼前人看到,他連忙垂下眼眸,卻不曾想,目光向下,昔日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已經鼓脹,圓圓的,很辛苦,她走路的時候甚至不得不拖著腰。

簡悠看到他,沒有驚,沒有喜,眉目平和,好像早料到他會出現。

“悠悠媽媽,你瞧,寧爸爸像你昨天晚上那樣偷偷抹眼淚了。”昭昭搖著簡悠的手,小聲議論。

簡悠被昭昭的童言逗笑,笑容是從未有過的溫軟慈和。

她看到寧驍提著的東西,又看向他的雙眼,終是轉過身去。

秋日的風帶著夏季留下的溫熱,拂在寧驍臉上,帶來了一句話。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