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章 遺恨

蕭啟看看四周,沒有打斷奇門子,奇門子自顧自地說:“三十年前,我們兄弟五個住在坤城城東十五裏的一個小村裏,越毒子給附近幾個村的人看些小病,甩石子到附近打一些獵物到城裏換錢,神算子到城裏給人算命,刀把子一家靠賣藝掙錢,有時也打點獵物,我呢,就做一些小玩意兒賣給城裏的孩子,日子雖然清苦,但我們五個過得很知足。直到……我們遇見了他……”

奇門子摸了摸少婦的臉,接著說:“當時,他是一支義軍的首領,受了傷,被刀把子救了回來,後來我們慢慢熟悉了,他就請我們幫他,可我們都不同意。他也沒勉強,傷好了就離開了,臨走時,不外乎說了一些日後報恩的話,我們也沒介意。他走了大約一個月後的一天,正好我們五個都去了城裏,回來一看,村中……村中到處都是屍體。據還有一口氣的人講,大景的敗兵來我們村搶糧食,大家都給了他們,誰知他們拿了糧食也沒有放過大家,連剛出生的嬰兒都被一刀劈成了兩半……”

說著,奇門子看了看少婦懷中的嬰兒,抬起頭對蕭啟說:“當時我趕到家,我大兒子倒在門口,妻子和女兒倒在**,剛滿月的小兒子一半在**,另一半……遠遠地扔在了地上……他們下手太狠了啊……”

奇門子擦了擦眼睛,接著說:“我們兄弟五人,除了神算子沒有家室外。全家都被殺死了。越毒子在村裏看了看,隻有兩個還有救,我們村一共三百多口人,除了我們五個,就活下來兩個……安置好這兩個人後,刀把子說,我們兄弟應該去找那個人,加入義軍,為家人報仇。後來你就知道了,我們五個,一起助大齊打江山,以前,我隻是做一些像會跑的木馬,會飛的藤鳥之類的孩子玩的小玩意兒,加入義軍才開始做各種兵器,甚至沉迷於此。唯有這樣,我才能暫時忘記慘死的妻兒。直到有一天,甩石子在黑石鎮遇到了我們村的幸存者,他說,在附近的紫玉鎮的守丞,和當年屠殺我們村民的士兵的首領有幾分相像,於是甩石子就派人打聽了一下,得知這個守丞有一個哥哥曾是那個人的親兵,在帶兵去坤城回來的路上,被人毒殺,所有部下全部失蹤,算算時間,正好是我麽全村人被殺的那個月。想來,分明是那個人在用計bi我們幫他,可他的方法,讓我們不能原諒。甩石子告訴我真相時,我正在做壬癸筒,分不出神來想這件事,結果他和刀把子就這麽走了。等我做完壬癸筒,去找神算子,他卻不走,他說,他早就知道我們的家人有這麽一劫,這也是他不肯娶妻的原因。但這是天命,我們都無法改變,所以他沒有告訴我們,要我們不要恨他。可我不能原諒他,天命?慘死在官兵刀下就是我妻兒的天命嗎?所以做完壬癸筒後,我也離開了。在上京盤了一個鋪子,在下麵修了這間密室,每天,我都來這裏陪陪他們。”

說著,奇門子摸了摸那個少婦的耳朵,那個少婦竟然動了起來,放下懷裏的嬰兒,然後向奇門子伸出了雙手。蕭啟一驚,不由得退了幾步。奇門子握住少婦的手,道:“我在它們身上裝了些小玩意兒,這樣,他們就和活的一樣了。”

說完,看著少婦笑了笑,然後又說:“你現在能猜到那個人是誰嗎?”

蕭啟搖搖頭。奇門子說:“他就是當今皇上,齊鳴。那天來找你的李有才,和他年輕時有八分相似,所以,我不想再見到他,怕他來找你,幹脆連你也不見了。”

蕭啟道:“三叔,您說……李有才長得像皇上?”

奇門子點點頭,道:“是,尤其是眼神,你要小心他啊!”

蕭啟點點頭,道:“那為什麽白將軍見到李有才從來沒有意外過?”

奇門子道:“他?到現在隻不過是個天時將軍罷了。甭說是以前,現在他也沒多少機會看到齊鳴。白鉞本人,在行軍打仗方麵沒有什麽天賦,兵法也不精通,如果不是能想出千夫營這個點子,估計沒人知道白鉞是誰。”

奇門子看了看蕭啟,笑道:“不是說白鉞不好,他把千夫營搞得不錯嘛,現在,大齊將軍十有八九是從千夫營出來的,而且大多數官職都在白鉞以上,這都是靠戰功的升遷啊!在培養將軍方麵,他可是一名功臣啊!”

奇門子又摸了摸少婦的耳朵,那少婦收回了手,又抱起了嬰兒,輕輕的搖晃著。“不說這個了,我就是想讓你防備一下那個李有才,還有,神算子口中的那個天命。”

說著,轉身看向蕭啟。目光灼灼。“在石頭給我的信中,他說,我們的天命,就是你。”

蕭啟一愣:“我?”

奇門子道:“對,是你。我不信天命,到現在也不信。但我願意順著自己的想法走,凡是你想要的,隻要我會做,我都會做給你。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願意幫你,也許,這就是天命?”

說著,奇門子自己先笑了,走過去拍了拍蕭啟的肩,道:“你記住了,即使以後位居元帥,也要時刻謹記,天顏不可觸,也不可不防。即使你的能力能達到五,也隻能使出三,切忌功高震主啊!”

蕭啟疑惑的點點頭。奇門子道:“你還小,恐怕不能完全明白,以後多看看曆朝的曆史,就懂了。我們上去吧,你顧嬸兒已經把飯做好了。今天有新鮮的牛肉啊!”

蕭啟有些擔心的看著奇門子的背影,奇門子似乎感到了蕭啟的注視,回過頭來笑道:“傻孩子,不用擔心我。走,吃飯去吧!”

吃完飯,蕭啟道:“三叔,我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但是我想知道。”

奇門子道:“這孩子,怎麽吞吞吐吐的了?和你三叔還顧忌什麽?”

蕭啟猶豫道:“三叔,我想問,能不能做一種會動的人偶,給他們穿上鎧甲,代替士兵衝鋒陷陣,既不怕勞累,又能持續攻擊,這樣,我軍的傷亡會很少。”

奇門子一聽!一拍大腿道:“哎呀!妙啊!我怎麽沒想到啊!你詳細說說,怎麽攻擊?”

蕭啟沉吟道:“具體怎麽做我不懂,我在想,可不可以把人偶的雙臂用兵器代替,然後讓它的手臂像輪子一樣轉起來,兵器可以是劍,可以是流星錘,手臂的位置還可以同時安幾把一樣的兵器,這樣轉起來殺傷力更大。人偶的腳也可以用輪子代替,方便前進。如果我軍在殺敵時,由這種人偶排成一排來打前鋒,不僅可以震懾敵人,還可以節省兵力。”

奇門子點點頭,道:“有意思的東西,我想想看,應該能做出來,不過,你不要再和其他人提起,我也隻給你一個人做,這可是你以後的秘密武器啊!”

蕭啟道:“這隻是一個想法,三叔……”

奇門子擺手道:“不是想法,是妙想啊!有我在,就能把它變成真的!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這麽多年了,除了你的刀,還沒有遇到這麽有意思的東西呢!哈哈哈……我奇門子又有好玩的東西了!謝謝你啊大兄弟!”

蕭啟知道奇門子有些高興糊塗了,也就輕笑不語。奇門子笑夠了,拍了拍蕭啟的肩道:“十五記得過來啊!咱倆好好談談這個玩意兒,還有你的刀!對了,我可以在人偶上安一個機括,隻有你的刀才能打開,這才叫完美呢!哈哈哈……你聰明,我也不差,是吧?”

說著,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起身從書架的暗格裏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木匣,道:“你的刀我隻打了刀身,你看看形狀,至於刀柄,等過幾年我再做,你現在還在長身體,手也會長,等你的身體差不多定型了,再給你做刀柄,這樣啊,揮舞起來又省力,機關的位置也最合理。”蕭啟忙起身道:“那多謝三叔了。”

奇門子笑道:“快看看,喜歡不喜歡?”蕭啟忙打開了盒子,奇門子也欠起身子,往盒子裏看。刀身很暗,完全不像傳說中的寶刀一樣光芒四射。

蕭啟遲疑了一下,奇門子笑道:“你把內力灌到刀上看看。”蕭啟照做了,那刀一下子放出光來,蕭啟嚇了一跳,微微放緩了力道,那刀上的圖案也漸漸發生了變化,山的走勢由高聳轉向平緩,在山腳下還能看到緩緩流淌的河水。蕭啟覺得有趣,猛的將內力源源不斷的灌入刀內,隻見刀身上的的山川一下子變得高聳入雲,接著圖案又變為山頂,從山頂望去,奔流的河水滾滾而去,蕭啟仿佛能聽到震耳欲聾的波濤聲。

蕭啟猛地收回了手,刀上的圖案也隨之消失,恢複了剛才暗淡的樣子。奇門子道:“怎麽樣,這把刀乍看起來非常普通,想象一下,在作戰時它忽然放出光,還有山川河嶽的圖案顯現,將給敵人多麽大的震懾,而且,它在劈砍時力量是相同重量刀的二倍,如果你現在想拿走,我有普通的刀柄,可以先安上,等過幾年再來換。”

蕭啟搖搖頭道:“不了,三叔,再等幾年吧。”

奇門子含笑點點頭,說:“那樣最好不過了。現在用確實有些過早了。你們也學了兩年奇門異術了,和我再去看看吧,你還可以自己試著用用。”

晚上吃完飯,因為剛剛走了九個人,屋裏的氣氛有些沉悶。蕭啟悄悄走到練武場,躺在了冰涼的石板地上。天很晴,蕭啟望著滿天的星辰。回想起了奇門子的話。隻有十六歲的他還不懂得奇門子口中的伴君之道,隻是為他們兄弟五人的命運感到難過。而那個詞“天命”,再一次出現在他腦海中。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是在八歲時,曹明宦說的,他說,我們的天命早已注定,他所做的,也隻是住自己一臂之力罷了,然後就開始給自己講行兵布陣的故事。第二次是在自己決定參軍時,石頭叔說,這一切都是天意,還說曹伯伯早已料到這一切。第三次就是今天,三叔說,他們的天命就是自己。

仔細一想,不難看到其中的聯係,而自己自從進了千夫營以來,確實覺得似乎有一種力量在冥冥之中支配著一切,這也許就是命運吧。而曹伯伯也教過自己草似的卜算秘術,通過這種方法,可以窺探天命,既然天命可以窺探,那也就是說,天命確實存在。

現在的蕭啟,雖然除了預測自己的命運,也有卜算的能力,但他一直不願動手,因為在他心裏,所謂命運,還是神秘一些好,如果像神算子那樣,知道每一個人的命運,卻無力改變,更是一種殘忍。

蕭啟坐起身,輕輕舒了口氣,暗道:“無論所謂天命把自己引向何方,自己都要在所處的環境下做的最好。”

“隊長!”蕭啟聽到有人叫他,回過頭,看到兩個人向他走來,看身量,一個是李有才,另一個是趙寶兒,蕭啟忙站了起來。

等走近了,李有才道:“老哥,你怎麽躲在這裏了?害得我們好找。”趙寶兒道:“隊長,剛才衛兵來通知說,明天某時在精英堂開會,我們怕你會來晚了大家都睡了,就來告訴你一聲。”

蕭啟道:“知道了,麻煩你們了。”

李有才道:“老哥啊,這點小事兒,我們順便也出來透透氣啊!”

趙寶兒道:“隊長,眼看就要交子時了,我們回去吧。”

蕭啟點點頭,和他倆一塊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