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良心？”
“啊？”
李浩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也一聲比一聲響，旁邊的李婷下意識的又收縮了身體。
楊芬也跟著向後退了退，然後被身上的痛處給痛的齜牙咧嘴，還是用手撐著，遠離了眼前這個人。
旁邊圍觀的人群，包括記者在內也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李浩暴怒的怒吼，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喧嘩聲，這裏安靜的就像是荒原的黑夜，寂靜無聲，靜的讓人害怕。
之後，人群開始率先**起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一層一層的複蘇，周圍的討論聲再一次回響在他們的身邊。
但是楊芬和李浩還是互相對峙著，看上去似乎誰也不服誰的樣子，也可能是因為都被嚇住了，就這麽僵在那。
過了一會，楊芬的視線飄向了李婷，盡管隻有一瞬間，就繼續和李浩對峙了起來，但是和家人十分熟悉的李婷，馬上就意識到了楊母的暗示。
李婷看著眼前的畫麵，感覺非常的害怕。
恐懼，她現在隻能感覺到無邊無際的恐懼。
但是她的母親要她做什麽？
要在李浩生氣的時候，上去幫忙勸他？
開什麽玩笑？
現在湊上去，不就是等著被打嗎？
恍惚之間，李婷忽然想起，在他們爭執之前，那個笑眯眯的話，輕而易舉的讓她母親崩潰的男人，在所有人都忽略她的時候，在她的身邊小聲的說：
“你看上去不太情願？”
當時的葉辰看上去非常的漫不經心，視線都注視著場內，沒有分出來一毫。
這樣的忽略，讓李婷覺得安心，但是和李婷說話的時候，卻顯得尤其認真。
“真有意思，聽說他們要給你介紹個大老板。”
“你不想當那個人上人嗎？”
從頭到尾，葉辰都沒有看向她，好像隻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但是她知道，他是對她說的。
裏麵的內容大部分李婷都不記得了，那個時候她隻顧著關注著李浩和母親的狀態，生怕他們會生氣或者不如意，不曾在意過葉辰的話語。
但是葉辰卻還是時不時就說上那麽一兩句，即便李婷沒有對他作出任何回應，他也照說不誤。
“難道你不想大老板結婚，然後去過自己向往的日子？”
這樣的無視，一直持續到葉辰說了這麽一句話，讓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葉辰，然後逃避似的轉過頭來。
李婷愣在了原地，人上人嗎？
嫁給大老板，難道就是人上人了嗎？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任何事嗎？
李婷抬頭看向了站在工廠門口的沈蘇玉，沈蘇玉此刻正不自覺的敲擊著手指，眉毛微微扭起，一看就知道，正在思考著什麽。
沈蘇玉看上去並不高大，也並不強壯，不像李浩，他可以一個人抬起兩個箱子；也不像母親，那麽心酸毒辣，撒潑打滾，罵起人來字字珠璣，讓周圍的人退避三尺。
她身邊有朋友，工廠的人們下意識的圍著她轉，她是這裏的主心骨，她麵對母親的逼迫和示弱沒有後退分毫，麵對李浩的吼叫沒有恐懼半分。
說真的，她從沈蘇玉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到現在為止，她都感覺有些恍惚。
工廠背後的老板，居然是個女人？
一個看起來不強大，但是卻如此有力，如此令人向往的女人。
她不曾恐懼過戰鬥，和母親也好，和李浩也罷，她都不曾退卻，讓他們隻能胡攪蠻纏，撒潑打滾，像個可笑的熊孩子，沒有糖就想辦法硬要。
明明那麽瘦小，但是在李婷的眼裏，她又是那麽的強大。
但是沈蘇玉從未像她一樣害怕。
剛剛葉辰問了什麽？說她可以嫁給大老板，然後做她想做的事情？過她向往的日子嗎？
雖然母親是這樣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隻要嫁給大老板，就會過美好的生活，這樣一來的話，她還可以幫扶一下親人，讓大老板幫忙給李浩安排工作，給他們家買房子。
雖然說李婷並不敢忤逆家人的意思，但是她還是打心底覺得，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尤其是在看到孟知青以後。
孟知青來到他們家的時候，說她是大老板的夫人，替大老板來幫助他們家。
但是每一次提到那位貴人，孟知青都會和她麵對李浩一樣，下意識的瑟縮起來。
這是隻有她注意到的事情，她的母親和李浩，沒有一個注意到了這細節，隻聽見了大老板會給他們家什麽樣的東西，卻絲毫不在意這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麽。
也不在意她究竟會過上什麽樣的生活。
是一門心思的想讓她去吹枕邊風，讓母親心中的那個完美的兒子，有一個好的前程。
又何其不公？
雖然心中有這樣多的不滿，可是周邊家的女兒，哪個不是這樣養起來的？
除非是疼愛女兒的，又除非是那些好人家的孩子，哪個不是這樣的？
她的母親每日在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訴說，李婷也在這一遍又一遍的講述中，漸漸的失去了最初的那份心情。
就這樣，慢慢的，李婷也就歇了這份心思，母親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多去思考，也不用在意結果，更不用在意過程。
反正都是這麽過來的，或許活著就是這樣吧，這一切就應該是如此吧？
想要有出路，就隻能像孟知青那樣，這麽一想，好像痛苦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了，反正都已經習以為常了，何必再去
但是今天，她看到了另一種活法。
那種活法是那麽耀眼，以至於她一出現，李婷就不敢說話，即使李浩在旁邊用肘擊把她的肚子都捶青了，她也不想出頭。
因為那一瞬間，沈蘇玉對李浩都不屑一顧，和處理現場時穩重的模樣，讓她感覺無比的痛快。
她穿著版式好看的衣服，但不是大老板買的，她談吐優雅自然，也不是因為背後有娘家或者丈夫撐腰。
她這麽做，是因為她就是蘇玉第四服裝廠的老板，這就是她的底氣，也是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