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龍 分節 20
來人迎頭把琴軒抱入懷裏,氣得揚手要打他,待低頭看清他唇角血痕時怒氣猛地收了回去,手上動作也改為輕撫,咬牙切齒道:“你真是越來越出息,還敢瞞著我私自跑到天庭偷東西。”
琴軒身子僵了下,仰頭看過去,小聲道:“……仙君,你怎麽來了?”
“玄湖不放心,待你走後又去找你,發現你不見了,便趕忙來告訴我。你怎麽知道姻緣簿的事?”
“我那天正好聽到你和蕭月公子對話。”
長庚嘖了聲,有些煩躁地別過頭:“就說他太吵了。”
琴軒道:“仙君,蕭月公子說私毀姻緣簿很危險,天帝會降罪於你的。”
長庚聽他提起這個又火大起來:“既然知道危險你還敢來!”
琴軒愣了愣,下意識道:“可我更不想看你犯險啊。”
“……”
琴軒說完見長庚目光炙熱地看著他,臉又紅了。
長庚收緊手臂,道:“這事你不要管,我會處理好的。”
琴軒挨著長庚,覺得很有安全感,他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低聲說道:“我也想要保護你。”
長庚輕笑了聲:“我知道。”
琴軒嘴巴張了張,握緊拳頭,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長庚年長而強大,他總把琴軒當做孩子,覺得他弱小,需要保護。
可能長庚還沒有意識到:琴軒也是個男人,他最想做的是為自己心愛的人遮風擋雨,共同謀劃未來,而不是躲在對方的羽翼下享受一切。
若明知心上人可能受傷遇到危險,那他絕不會站在那裏無動於衷。
所以這一次,如果長庚執意要毀壞姻緣簿,破了這樁天賜姻緣,那麽琴軒想要由他自己動手。畢竟若不是他癡纏於此事,長庚也不會匆忙作此決定。
正在思量間,忽然聽到倒在地上的兩名童子呼喚:“師尊來了!”
琴軒抬起頭,隻見一位鶴發老人出現在視野裏,前一瞬還在百丈外,下一瞬就移到了兩名童子麵前。
“你們先下去吧。”
童子行禮退下。
老人這才轉過身,笑眯眯地與長庚琴軒問好:“見過白虎神君,五殿下。幾日不見,神君氣色愈發好了,不知您和五殿下來小老兒的祠堂有何貴幹。”
長庚哼了聲,道:“月老不必多禮,我這次來,正是要麻煩你把我和蕭月的那筆姻緣劃去。”
月老苦笑道:“天帝禦令,老生實在不敢妄動,況且這姻緣簿本也不是老生說改就能改的。望仙君體諒。”
長庚怒道:“你這臭老頭,還敢搪塞推辭!”
“哎,神君息怒!老生著實無能為力。”
琴軒奇道:“既然連你都不能改動,那是誰修改了長庚的姻緣,天帝陛下嗎?”
月老笑道:“陛下也不能修改姻緣簿上的文字,隻可以閱讀。”
長庚冷聲道:“不必再廢話,等我一把火燒了那破廟,也不勞煩月老動手改了!”
月老歎了口氣:“神君三思。”
長庚不屑道:“本君思慮過了,姻緣簿實在多餘,天帝陛下也是糊塗,這世間姻緣豈能由一張紙來判定,簡直可笑。本君把這害人的玩意兒除去,省得煩惱。”
說完,揚手一揮,隻見遠處亮起火光,正是琴軒剛剛去過的月老祠堂。
月老看著長庚搖了搖頭,無奈道:“仙君何必如此,一切都是命數,天命不可違逆。”
長庚冷聲道:“我命自由我來定,不勞月老操心。”
月老見無法勸動長庚,隻好對看上去好說話的琴軒道:“五殿下,還望您把姻緣簿交還老生。這姻緣簿離不了祠堂和老生身邊太久,時間到了,自會飛回去的,您留也留不住。”
琴軒下意識攥緊手中姻緣簿,垂頭抿唇不語。
“況且那上麵不光有長庚仙君一人姻緣,若真有什麽損失,便是毀了天下無數姻緣,殿下於心何忍。”
琴軒聞言一震,下意識就要把姻緣簿交出去。
月老見狀鬆了口氣,露出微笑。
笑容忽又一凝。
卻見那姻緣簿剛剛露了個麵便飛離琴軒手中,直奔祠堂而去,一段紅光投入火海中,那火並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長庚本命真火,姻緣簿很快便消失不見。
月老看著一臉震驚的琴軒以及蹙眉不語的長庚,苦笑道:“還是晚了……”
長庚道:“月老何出此言?”
月老滿麵愁容:“仙君這把火燒得幹淨,小老兒也逃不過個玩忽職守的罪責了。”
長庚道:“月老剛不是說一切都是命數嗎?既然如此,靜心應對便好。”
月老聽完一愣,而後無奈笑道:“仙君所言極是,老生命中注定要有此劫,逃也逃不掉。”
琴軒還是不放心之前蕭月說的話,問月老:“天帝會怪罪下來嗎?長庚不會有性命之憂吧?”
月老想了想,道:“仙君此番作為,恐怕少不了要被陛下問罪。不過以仙君能力,自保足以。”
聽聞不會致命,琴軒稍微鬆了口氣,但麵上依舊憂鬱。
長庚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他離開。
月老看著兩人依偎身影,目光頗為憐惜,又轉頭看向火光衝天的祠堂,輕聲道:“原以為我能阻止五殿下偷走姻緣簿,免去一段禍事,不想姻緣簿被毀,也是命中注定,怎麽都躲不過的……都是天命……”
琴軒一路都神不守舍,回到青風穀後更是擔驚受怕,覺都睡不好,稍有些風吹草動就醒來,要帶著長庚逃命,倒弄得長庚哭笑不得。
長庚捏著琴軒的尖下巴,親昵的吻上去,笑道:“當初那麽大膽子敢去偷姻緣簿,現在倒知道怕了?”
琴軒有些羞赧地垂下眼睛,卷長的睫毛蒲扇了幾下,模樣十分乖巧。
長庚不忍苛責他,隻好寬慰道:“你也聽月老說了,左不過一套雷刑,要不了命的。”
琴軒道:“那可以讓我幫你分擔一部分刑罰嗎?”
長庚拉下臉,嚴厲道:“不行!”
見琴軒憂心地望著他,聲音又軟了下來,道:“這刑罰我自己便扛得住,若有旁人代替,施加在身上的雷刑反倒要翻倍。”
“可本來就是我……”
長庚打斷他的話,溫聲道:“傻瓜,月老祠,姻緣簿都是我一人毀的。你腦子本來就不好使,若再受傷,我才真是得不償失了。”
琴軒聞言,鼻子有些發酸,手臂抱著長庚更加用力,許久不語。
有長庚今日這番話,他才真是做什麽都值了。
長庚似乎不太習慣這麽膩歪,清了清嗓子,聲音再度恢複驕傲,道:“以後你的一切都歸我管,再不許自己私做決定。”
琴軒閉上眼:“嗯。”
蕭月再度找上門的時候,神色憔悴許多,他氣急敗壞地看著長庚:“你真的瘋了!你竟然為了他燒了月老的姻緣簿和祠堂。”
他看長庚不為所動的樣子,麵色忽然一變:“難道你已經恢複了?”
“恢複什麽?”長庚愣了下,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沒有。”
蕭月稍微平靜些道:“嗬,也是,若你恢複怎麽還會對我冷淡,是我傻了。”
長庚長眉緊鎖,道:“蕭月,你知道我立過誓言,此生絕不會做任何危害到你的事情,但你若再糾纏下去,青風穀也不會再歡迎你到來。”
蕭月道:“你還記得自己以前立過的誓言,你還能想起什麽?”
長庚想了想,道:“我什麽都沒有忘。”
隻是當他再想起過往一切,也不會再有任何感覺。
無愛無恨,無怨無悔。
他是真的放下了,可惜蕭月總是不懂。
蕭月看著桌上茶杯出神,片刻後,道:“你私毀姻緣簿的事在仙界引起軒然大波,舅舅知道此事後大發雷霆,傳召我立刻返回天庭。這次就算我求情也沒有用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
蕭月走到門口,又轉過頭,有些不舍地看著長庚:“那我走了。”
“好。來人,送客。”
蕭月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屏風處:“靈月宮的陣門始終為你敞開,待你厭惡了那條小白龍,歡迎你來做客。”
片刻後,琴軒從屏風後顯出身形,他沒想到蕭月竟然這麽輕易便離開了。
長庚閉著眼,輕責道:“我看你是偷聽上了癮。”
琴軒幹笑著撓了撓頭,上前握住長庚的手。
蕭月走後,天庭始終沒再傳來消息。
就在琴軒僥幸覺得天帝陛下是不是公務繁忙,已經淡忘此事的時候,一日正午,青風穀上空飄來大片黑雲。
雲團裹挾著青色雷電,在山穀正中不斷匯聚。
那聲勢十分浩大,山穀中有不少修煉的精怪,修為高些膽子大的偷偷躲在遠處圍觀,還以為是哪家成精的小妖得道要升仙了,隻有長庚和琴軒站在山頭,麵色凝重。
琴軒手腳發涼,隻覺得這雷刑還未開始就如此駭人,若真劈在身上恐怕大半條命都要沒掉。
長庚卻奇怪道:“這天雷所指並不是我。”
“那是誰?”
長庚又觀察了會兒,道:“似乎是你那狐狸朋友的方向。”
琴軒大驚:“小湖?”
無名峰頂,雷雲盤踞,白寒戈屹立於狂風中,無畏望向天空,腳下平整空地上躺著一個身穿道袍的少年。
玄湖跑到屋外,看到那少年模樣,心下大驚。
那少年名叫君浩,乃是一名散仙,早在多年前就因渡劫失敗而仙去,神魂重入輪回,肉身被山中妖怪分食。
也不知白寒戈如何做的,竟為他衝塑了肉身,甚至強行招魂,眼看就要成功。
白寒戈如此逆天而為,用禁術複活所愛之人,自然招來天譴。他本就是戴罪潛逃之身,邢官對他施行重罰雷刑。
這雷刑一共九道。
一道天雷先劈肉身,一道天雷再劈命魂,而後一道天雷劈靈根。
如此反複,循環三次。
雷刑結束。
一般天劫裏的九道天雷乃是由弱到強。
而雷刑中的天雷卻每一道都雷霆萬鈞。
尋常仙者往往六道天雷受完,已是形銷魂毀,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