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藥,謊言,惡作劇

(?)

齊墨的頭昏昏沉沉的,朦朧中聽到手機在唱歌。他順著聲音摸起來接電話。

戴西那邊有點兒吵,像是在聚會:“齊墨,剛才你的電話我沒聽到,找我有什麽事嗎?”

齊墨腦子裏重得像灌了鉛,手腳都不是自己的:“我沒給你打過電話啊。而且,你怎麽沒來?”

戴西疑惑了:“你現在在哪兒?......你的聲音怎麽那麽奇怪?”

齊墨扶著額頭,從桌子上撐起來,“哪兒?我們大家不是約好了......”他口中的話戛然而止。

視線清晰了一些,他在空無一人的舊教室裏。燈光很明亮,一排排吊扇慢悠悠地扇著風,春天的夜裏,背脊很涼。

麵前有一個奇怪的陰影,像幽靈一樣飄來飄去,晃悠悠的。

什麽東西?在他的頭頂上搖晃!

“齊墨,你怎麽了?”戴西那邊等了幾秒,緊張了,聲音漸漸有了哭腔,“齊墨,你說話啊,你怎麽了?天啊,我求你了,你說話!”

他握著電話還是沉默,僵硬地抬起頭,一雙雪白的腳。再往上,一具白色的軀體掛在頭頂的吊扇上,一圈又一圈地晃**......

言溯到達現場時,剛好十一點。

那是warton高中一棟即將廢棄拆除的舊教學樓。樓下停了幾輛紅燈閃爍的警車,很是燦爛。樓裏一片黑暗,隻有三樓的兩間教室亮著燈。

乍一看,像是黑暗中的一雙眼。

言溯從樓下警察的手裏拿過手電筒,走進黑黢黢的樓梯間,甄愛一言不發地跟著。

從言溯接到那個短信開始,他的氣質就變了。

看電影時,安逸自在;接了短信打電話過去,人就沉默了。一路上都繃著臉不說話,清冷又安靜。甄愛感覺得到,他帶著隱忍的怒氣。

他從來都是這樣,連生氣都是淡漠又克己的。

甄愛在電話裏大約聽到一些內容,死者安娜霍普,20歲,沃頓商學院學生,司法部執法官的私生女。同父異母的姐姐正是今天結婚的新娘,安妮亞當斯。

言溯步履很快,上樓梯時卻頓了一下,突兀地緩了腳步。

甄愛知道他在等她,本想說我不要緊,你先去看現場吧!話到嘴邊,沒說出口,隻是暗自加快了腳步。

手電筒圓柱形的燈光襯得樓梯間黑不溜秋陰森森的,待拆的樓房裏充斥著破敗而陳舊的腐塵味道。

還真是殺人的絕佳場所。

言溯不知不覺往甄愛這邊靠近了一些,低聲問:“害怕嗎?”

甄愛搖搖頭,末了意識到他沒看,說:“我以前經常被關黑屋子。”

言溯的手電筒閃了閃,剛要說什麽,樓上走下來學校的管理員,像是剛協助完調查出來的,一邊下樓一邊點煙,聲音很不耐煩:“臨近拆除了還死人,這樓真是不祥。見鬼,好好的打火機怎麽總是打不開了。”

甄愛覺得腦袋莫名有些凝滯,用力搖了搖頭,走上三樓拐角,不知是心不在焉還是怎麽,腳下居然滑了一下,差點兒摔倒。

好在言溯反應極快,一把就將她攙住。

甄愛撞進他懷裏,抬眸就見黑暗中他清幽而略顯擔心的眼眸,她的心怦怦直跳,不好意思地慌忙站穩。

言溯鬆開她的手臂,目不轉睛看著她:“累了?”語調沒有起伏,帶著點兒嚴肅的意味。

甄愛愣了愣,以為他責怪自己走神,皺眉:“不怪我,地上很滑。”

他臉色凝了凝,半晌卻彎彎唇角:“我哪裏怪你了?”這下他換了語氣,很溫很軟,像是懶散地哄小孩兒。

甄愛一下子心跳得厲害,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迎麵又來了法證人員,帶著工具箱從第二間教室走出來,邊走邊說:

“什麽也沒有。沒有腳印,沒有指紋,甚至沒有皮屑和衣服纖維。除了那個發現屍體的男學生的。”

“但也沒有那個男學生的作案痕跡……就像死者是自己跑來上吊的一樣。”

“真是太詭異了,和兩年前的案子一模一樣。”

“發現現場的那個學生嚇傻了,說他腦子昏昏沉沉像在做夢,什麽都不知道。”

言溯不知聽了沒有,和法證人員擦身而過。

亮燈的是第二第三間教室。

第二間是案發現場,好幾個警察在裏麵,伊娃和賈絲敏也在。當年的案子裏就是伊娃負責屍檢,所以這次她來了。死者已經被取下來放在地上,伊娃正在檢查。

至於賈絲敏,她不久前從調來紐約,這起案子剛好在她們警署的轄區內。

賈絲敏看到甄愛的瞬間,臉色很古怪,很想質疑他們怎麽這麽晚了還在一起。但甄愛神色漠漠的,現在場合不對,她什麽也沒說,隻高高地抬了抬下巴,扭頭看向言溯:

“那幾個學生在案發之後都來了,暫時還沒有人通知家裏,也沒人找律師。我們也沒有通知媒體。可是,保密也隻能維持到明天早上。在那之後……”

在場的人都明白。

在那之後,消息就再也瞞不住。媒體會更加篤定連環殺人案的推測,言溯也一定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言溯平平靜靜的,沒什麽特別的表示。

賈絲敏衝旁邊喊:“瓊斯警官!”

正和伊娃說話的一個年輕男警官轉身走了過來,似乎看到言溯挺興奮的:“hey,.這起案子和兩年前的懸案一模一樣,死者都是窒息而死,被扒光衣服高高地吊了起來。”

甄愛默然,兩年前的案子,雖然言溯認為結案了,但警方認為是連環殺人,而又遲遲找不到凶手,所以就變成了懸案。

瓊斯指了指教室中間的梯子,眼睛裏閃著探索的光:“這次的上吊和第一次的汽車一樣借助了機械力。”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中間的吊扇上掛著一斷粗粗的繩子,旁邊有一把和吊扇齊高的人字梯,周圍的桌子四下散開。

瓊斯滔滔不絕:“凶手拴住死者的脖子後,把繩子繞過人字梯,固定在吊扇葉片上。扇子轉動帶動繩子一圈圈收緊。凶手借著繩子的力,沿著人字梯把死者往上托。等到餘留的繩子長度足夠短時,再鬆開。這樣死者就掛在吊扇下了。”

“我就是我的推理。”瓊斯目光渴切地看著言溯,“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線索,和兩年前一樣撲朔迷離。”

甄愛看著瓊斯期待表揚的目光,默默地想,以前那些個和言溯一起推理的夜晚,她的表情應該沒有這麽傻吧......

言溯一動不動地看著瓊斯:“時隔兩年,瓊斯警官的觀察能力明顯進步了。恭喜你發現了最顯而易見的一個問題。”

瓊斯警官囧了,尷尬地撓撓頭,更加努力表現:“一定是兩年前的凶手又作案了!”

言溯臉色不變,也不直接回答,問:“樓下的警車是你們開來的?”

“是的。有什麽問題嗎?”

言溯瞥他一眼:“沒什麽大問題,就是車輪碾掉了進出這棟樓的鞋印,其中很可能包括作案者的。”

瓊斯警官耷拉著臉,都快哭了。

言溯擰眉:“我有時真好奇你的腦袋......”

甄愛看不下去了,輕輕碰了碰言溯的手臂。

言溯回頭,一臉疑惑:“你戳我幹什麽?”

甄愛不滿地瞪他一眼。

言溯眨眨眼睛,半晌之後明白了,木著臉道:“你又不喜歡我說真話了。難道我要表揚他嗎?”

甄愛:……

“.”伊娃衝言溯招招手,把死者的身體側了一下。言溯會意,走過去探身看。甄愛立在這邊沒有看到,但也意識得到,死者的背後寫了什麽東西。

五角星圖案,“youaremymedicine你是我的藥”

言溯斂起眼眸,似乎笑了,卻很古怪:“刻在身上的字是改不了也抹不去的。難怪那幾個學生不告訴家長,也不找律師了。怕秘密會暴露。”

這話除了甄愛,在場沒人明白。

伊娃不管屍體以外的事,賈絲敏則不想顯得自己跟不上言溯的節奏,於是,隻有瓊斯發問:“什麽意思啊?以前的留言不是這句話啊!這也是唯一一件和之前的案子不同的地方。我在推測,是不是凶手這兩年生病了?”

言溯目光掃過去:“瓊斯警官的想象力真神奇。”後者還沒來得及欣慰,“總是用在錯誤的地方。”

瓊斯警官再次囧臉。

言溯拿手機把死者背上的字拍了下來,自言自語:“刀口很深,但血流的不多。”

說完看向賈絲敏:“那幾個學生在錄口供?”

賈絲敏點頭:“都在隔壁教室。伊娃根據屍僵程度推斷死亡時間在案發前2小時左右。接到報案是10:30,安娜的死亡時間是7:00-8:00左右。奇怪的是,”她也覺得棘手,“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除了齊墨。”

言溯若有所思:“他說他在這裏睡覺,一直?”

“嗯。齊墨說他最近在看心理醫生,今天他吃了藥就頭暈做夢,剛才法證人員把他的藥拿去化驗了。他雖然也在錄口供,但好像是嚇得厲害,估計可信度不高,很可能前言不搭後語。”

“其他人呢?”

賈絲敏猶豫了一下:“其他人都很奇怪。

安娜昨天給所有人發過短信,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見麵談。但她分別約定的時間不一樣。給戴西約的是下午5:00,凱利下午6:00,齊墨晚上7:00,托尼晚上8:00。

根據現有的手機通訊記錄來看。這期間,戴西在下午5:17給戴西發短信說她臨時要參加朋友聚會,不來了。

托尼在5:30左右給安娜發了兩條短信,說不來了。不久之後,凱利也發短信說不來了。

而齊墨7:17給安娜打了一個電話,沒接通,7:50給戴西打了電話,也沒接通。”

賈絲敏說到這裏,扶住額頭:“太混亂了,我真不知道這群學生在幹什麽?你現在要去問他們嗎?”

言溯抿了抿嘴唇,說:“再等一會兒。”

說著,人已邁開長腿,徑自在教室裏慢慢走動。他俊秀的臉上換了嚴肅的表情,眸光銳利地掃視著每個角落。

瓊斯好奇看著,他也聽說言溯有雙洞察力驚人的眼睛,他看著躍躍欲試,湊上去問:“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言溯:“有,閉嘴!”

瓊斯沒精打采地退回來。

甄愛順著言溯的目光看了一周,頭頂上一排吊扇呼呼地轉動,藍色的窗簾遮得很嚴實,可窗戶是破的,夜風吹進來呼呼翻飛。地上很多的玻璃碎片。

死者躺在講台旁,白布半遮著,脖子上有兩道繩形的痕跡。整體看上去整齊幹淨。

講台上擺放著死者衣物,更確切地說是摞在一起,像是疊著卻很鬆散。最外麵一件是死者的白色運動外套,沾了不少塵土。黑色的衫帽有一處顏色似乎比較深。

甄愛沒看出什麽所以然來,等著言溯像往常那樣見微知著說出一串分析的時候,他卻忽然轉頭,直直看向甄愛,一瞬不眨。

原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這一下,大家全看住了甄愛。

甄愛背脊僵硬:“怎麽了?”

言溯蹙著眉,不容置疑的語氣:“你不舒服?”

……要不要這麽跳脫……

彼時,甄愛正抱著手臂。

聽了這話,她一愣,驀然想起江心死的那天,她也是這樣抱著自己立在一旁。當時,言溯也感覺到了她的異樣。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話裏帶著點兒關切,不像當初那麽冷冰。

賈絲敏幾不可察地皺眉,語氣卻很關心:“甄愛,你要是膽子小害怕,就出去吧。”

甄愛猶豫半刻,拿手反複摸著脖子,看著那片白布,搖了搖頭:“不,不是因為她。”

那個案子裏,她和江心認識,又看見滿地的血腥,會有輕微的不適;可安娜對她來說,就跟以往見到的任何陌生實驗屍體一樣。

言溯認真了,一動不動看著她:“是因為什麽?”

賈絲敏極輕地哼了一聲,膽小又不敢承認!還故弄玄虛!

甄愛想起上次和言溯講童話的場景,遲疑地低下頭:“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言溯顯然對這個結果不滿意,大步過來,直接握住甄愛的胳膊把她拎了出去。

他將她拉到黑暗裏,沉聲命令:“現場的任何異常,都是至關重要的。”

甄愛看他那麽專注的樣子,更窘了,越說聲音越小:“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起了我媽媽以前說過的話。”

他居然沒覺得無語:“什麽話?”

“我媽媽說,不要撞到黑貓,不要從梯子下麵走過,不要......打碎鏡子。”甄愛抓抓頭發,“因為這樣......”

“因為這樣是不詳的,會招來禍事。”言溯平靜地接過她的話。

這是西方最古怪的三條迷信,他當然知道。

可直到甄愛說出來,他才發現犯罪現場也有這三樣東西。講台上安娜的黑色衫帽,人字梯中間的死者,以及窗戶邊的碎玻璃。

玻璃?不,他記得,還有鏡子的碎片。

教室裏的儀容鏡不在了,碎在地上和玻璃混在一起。

這奇怪的違和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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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節演繹和現場描寫很難寫,但偶爭取在下一章(?)把線索全部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