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話,秦凝玉也是臉色一紅,伸手輕輕地捶了捶靈霏的肩膀:“小小丫頭,從哪兒聽來的這樣的話?”
靈霏也是笑意盈麵:“反正大姐姐可以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出了這邵府,大姐姐和姐夫一定會吃苦是真的。不過也總有苦盡甘來的那一日,總好過日日在邵府之中受人掣肘的好吧!”
秦凝玉深以為然地點頭,看著靈霏的眼中,更多幾分欣賞之色:“從前竟是不知,三丫頭這般通透。你放心吧,這事兒我和你姐夫會商量的,若當真有了日後那苦盡甘來的一日,我必不忘你今日之助就是!”
一家子姐妹,原本就是這樣的關係才最好。
靈霏也不客氣,厚著臉皮對秦凝玉眨了眨眼:“若是到時候姐姐和姐夫當真做成了你們的一番,可別忘了我就是。什麽鮑參翅肚的,我都不會客氣呢!”
“嗤——”
瞧著靈霏難得如此真性情的模樣,秦凝玉也是掩嘴而笑,而後起身拉了靈霏的手一同朝著後院兒外頭走:“放心吧,到時候必是虧不了你這小丫頭的!隻是我瞧著如今輔助功能是越發烏煙瘴氣了,你也得好生保重你自個兒,知道嗎?”
同為不受寵的庶女,或許整個秦府之中,也唯有秦凝玉最了解自己。
靈霏感激點頭,親自將秦凝玉送去了門口,這才安心。
回到院兒裏的時候,卻又是瞧著何姨娘請了大夫來,說是不舒服的很,卻又不願驚動秦遠山。
靈霏正想著畢竟如今住在何姨娘此處,是否要去瞧瞧她呢,就看著小蕊從外頭回來,手裏頭還拿了個小布包裹。
那布包裹的料子是寧州水緞的,藏青色暗紋顯然不是女子家的東西。寧州水段雖不算是什麽名貴的緞麵兒,可用來做布包裹這種東西,靈霏自詡他們府中且是沒有這般奢侈的人。
便是皺了眉瞧著小蕊:“手裏頭拿的什麽?哪兒來的?”
小蕊愣了愣,卻是笑眯眯地將那布包裹放在了靈霏的跟前兒:“姑娘猜猜看!”
她隻要做出這表情,靈霏的心裏頭便有了幾分數:“是容小將軍著人送來的?”
小蕊點了點頭:“姑娘果真是一猜就中呢!要不怎麽說,容小將軍和姑娘是打小長大的情誼呢!正是容小將軍身邊的福壽送來的,說是小將軍新得了西國的糖,聽聞是水果味兒的,姑娘可嚐嚐?”
靈霏這倒是來了好奇心,走向了那布包裹,卻是嚴肅對小蕊道:“什麽打小長大的情誼,日後這樣的話可莫要再說了。若是叫旁人聽了去,又不知要惹多少麻煩。”
“哎——”
聽聞此話,小蕊倒是歎了一口氣:“姑娘總是這般謹慎,向來都躲著容小將軍。可我瞧著容小將軍對姑娘是溫柔又體貼,我還聽福壽說,容小將軍曾說過,要等到姑娘及笄,便上門提親這樣的話呢!”
上門提親?!
靈霏拉扯著那布包裹的手,便頓了頓,心裏頭隻覺得容澤幼稚:“他家是什麽門第,我家是什麽門第?提親指的是娶妻,又非納妾。他說這話若是叫旁人聽了去,還以為是我心懷不軌呢!”
聽著靈霏語氣裏的不滿,小蕊也是煞有介事地點頭:“姑娘雖是庶女,可也不能就做了旁人的妾室去呢!便是那人是容小將軍,也不行!”
小蕊一向都最是護著自己,這話聽著也叫靈霏的心裏頭暖洋洋的。
然而就在靈霏打開了那布包裹的時候,卻愣了愣——
包裹裏頭放著一個精致的木盒子,盒子下頭壓了一封信。
拿起那盒子,就可瞧見信封上幾個瀟灑不羈的字寫著“阿霏親啟”,這字跡瞧著眼生,當不是容澤的手筆。
於是靈霏便將那裝了水果糖的木盒子交給了小蕊,而後自己則是好奇地打開了信封。
“阿霏妹妹,見信則安,我是梁一沉。”
是他!
瞧著這短短兩行字,靈霏的心卻像是什麽揪起來了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下看。
梁一沉在信中寫道,他已經快要京城了。在京城旁的豫州暫時定居下來,豫州有他的朋友。他也找到了一個替人寫字的活計,雖身在最困難的時候,卻也到底不必依靠著家裏,就能保得自己的最簡單的衣食無憂。
給靈霏寫信的目的,一則是叫靈霏不要擔心他,他現在很好。而也是感激靈霏。他已然決定走靈霏和他說的那條路,兩年之後便是春闈,他也會改名換姓,不依靠著任何人,自己努力一把。
瞧著他在心中言辭懇切,一改往日裏那般張揚的模樣,靈霏的心都跟著雀躍了起來。
每一個人都在努力,她也是,必要活好自己的生活,才能不辜負旁人對她的所有期望。
有了梁一沉的消息,靈霏似是心裏頭也越發地安寧了下來。
難得的一個好覺,卻在一早就被秦曉絲的尖叫聲給吵醒——
“啊——”
這一聲尖叫響徹整個院子,將靈霏從睡夢之中驚醒的時候,才發覺外頭的天色不過是蒙蒙亮。
頭頂的星星尚且還在閃爍,小蕊也是忙推了門進來,頭發散亂,顯然也是剛剛睡醒還未梳洗:“姑娘,姨娘出事了!”
靈霏皺了皺眉,心下卻不覺得意外,隻是忙起了身套了衣裳,隨便挽了個發髻便往何姨娘處去。
卻是剛出了自個兒的房門,就瞧著整個院子裏都是亂哄哄的。
小廝們忙著往外跑,去請大夫,丫鬟們打了熱水,腳步匆匆。
靈霏雖是這院子裏的姑娘,卻也實在是沒有得了這些丫鬟小廝的高看。
所以靈霏到了何姨娘的門口的時候,也沒有人攔著她。
這剛到門口,就聽到了裏頭傳來秦曉絲的哭泣聲:“姨娘,你別嚇唬我啊!你這是怎麽了啊?!”
靈霏進門,就瞧著秦曉絲同樣是一身中衣,隻批了一件外裳,正跪坐在何姨娘的床前哭泣。
而床榻之上的何姨娘背對著門口,身體有些顫抖,似是不願讓人瞧見她的樣子,口中卻發出痛苦的呻-吟:“大夫呢?大夫還沒來嗎?!”
靈霏上前一步,將跪坐在床前的秦曉絲拉了起來:“這是怎麽了?”
秦曉絲瞧著是靈霏,卻是狠狠地一把將她推開:“不要你管!”
靈霏皺眉,此刻也不願與秦曉絲計較那麽多,隻是伸著脖子朝著何姨娘處看去,話卻是對秦曉絲說的:“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恐怕一會兒爹爹也會被驚動。你最好趁著爹爹還沒來,快些將衣服穿好才是。”
秦曉絲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已經收拾妥當的靈霏,冷哼一聲:“你倒是真孝順,我姨娘都出事了,你還有心思打扮!”
話雖這麽說,秦曉絲卻是仍起了身,招呼著丫鬟來給自個兒穿衣裳。
一邊拾掇著,還一邊不忘了狠狠地瞪了靈霏一眼:“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麽?!姨娘身邊有我一人伺候就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來看笑話的。給我出去!”
這逐客令下的叫靈霏心裏十分不爽,她冷冰冰地看著秦曉絲:“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會兒可不是你在我跟前兒逞口舌之快的時候。你若真心為你姨娘好,早就該想想我的話。我自會出去,便是你們母女這般不識好人心的樣子,我待在這裏也沒有意思!”
說罷,靈霏便轉身而去,就聽得身後秦曉絲又嘟囔了兩句,卻到底也不敢再和靈霏多說什麽。
春日裏的清晨最是冰冷,屋簷上頭的露珠滴落下來,砸在靈霏的頭頂,叫靈霏不由地打了個冷戰。
小蕊匆匆忙忙地回去拿了一件披風過來,披在靈霏的肩膀上,也順勢對靈霏道:“姑娘,奴婢打聽出來了!”
她的聲音很小,幾乎是整個人伏在靈霏的耳邊:“昨兒晚上姨娘的臉就很不舒服了,所以四姑娘就留在姨娘的房中了。結果方才聽聞,是四姑娘瞧見了姨娘的臉毀了,還以為自個兒見著了鬼,才那般大叫了一聲。”
臉毀了?!
能讓秦曉絲在睡夢中以為見著鬼,何姨娘的臉是得到了多可怕的地步啊?
靈霏正這麽想著的時候,卻瞧著前頭的秦遠山帶著孟晴也是匆匆而來。
這會兒子還早,沒有到秦遠山要去州府的時候,他卻已經換上了一身官服,在這朦朧的清晨,顯得格外匆匆。
跟在他身後的孟晴看樣子卻是精心打扮過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連身上穿的衣裳都沒有半分髒汙。秦遠山的眉頭緊緊皺著,孟晴卻是一臉沒有表情的平靜,怕是心裏頭巴不得何姨娘早些出事呢。
隨著他們的腳步而後的,便是一向都在給何姨娘把脈的大夫。
大夫匆匆入了房內,秦遠山卻是徑直走向了站在門口的靈霏:“這是怎麽回事?”
靈霏搖頭,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秦遠山:“女兒不知。”
秦遠山的眉頭,便皺的更深幾分:“但願她腹中的胎兒不要有事!”
有時候靈霏真的不知道,自己這位爹爹房中的幾個姨娘,或者包括孟晴這個嫡妻在內,他究竟有沒有真心實意地在乎過其中的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