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快,靈霏便意識到,梁一沉方才在說……倘若?!
於是靈霏的眼睛裏,便如同綻放了一片星海一般地亮了起來:“倘若?!倘若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祖父在宮中暫時無事?”
對上了靈霏眼中的星星一樣的光芒,梁一沉竟是覺得心頭有一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卻是立刻對靈霏點頭,也好叫靈霏安心:“我不知外頭的那些傳言是從何而來,但是據我所知,聖上將崇寧先生請進宮去,並不是外頭所言那般,反而是對崇寧先生恭敬有加。而且聖上應當是派人來過你們府中告知的,隻是因為他們二人的談話不便叫旁人知道,所以這才弄得比較神秘。”
瞧著靈霏眼中的光芒越發明亮了幾分,梁一沉也是微微一笑:“如今事情鬧大了,聖上那邊卻沒有動靜,我覺得也是為著試探旁人的心思罷了,到不是針對崇寧先生更不是針對你們秦家。你且放心吧,我想沒有兩日之後,先生就會安然無恙地回來的。”
說到秦嶽的時候,梁一沉的口中滿是尊敬。
他的話,也叫靈霏一直提著的心,終於安寧地落了地。
輕舒一口氣,靈霏才感激地看向了梁一沉:“多謝你,特意來同我說這個。知道祖父沒事,我的心裏頭也就安寧了。梁家哥哥,抱歉啊,是我太著急了。”
瞧著靈霏這樣小心的樣子,梁一沉倒是蘆葦隨意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子上,雙手拄在下巴上瞧著靈霏:“知道你與你祖父是祖孫情深,我也羨慕得很呢!你叫紅姬找人聯絡我,我便想著你是為著這事兒,如今知道了,心裏頭可踏實就是了。”
他還想說些什麽,卻是瞧了靈霏一眼,就笑著搖了搖頭:“旁的事情也不必我囑托與你,你的心裏頭自是知道的,我便也能安心了。”
他比從前成熟許多,如今瞧著到已然沒有了當年在泉州城的時候那般模樣。
靈霏總覺得,月光下的梁一沉似是和從有些不大一樣,卻也說不清他究竟什麽地方不一樣。
朦朧的月色下,他本棱角分明的側臉也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
他卻是抬眸,眼神帶著幾分靈霏看不懂的情緒:“聽聞……秦夫人給你說了太醫院白家的親事?”
在這京中,旁的大約不算什麽,可偏偏是消息傳得最快。
這本也沒什麽,可不知為何,聽了梁一沉這麽問,靈霏的心裏竟是生出了兩分心虛的感覺來,忙解釋道:“也……還不曾說定呢!我不曾見過那白家的,也不過是聽從父母之命罷了。隻是瞧著如今京中盛傳祖父出事,那白家的便對我們秦家唯恐避之不及,便曉得,大約也不是十分忠義的家世就是了。”
這話,靈霏是絕不會對旁人說的,卻不知怎地就順著梁一沉說了出來。
其實說出來之後,靈霏的心裏就有些後悔。
然而梁一沉的嘴角,卻是勾了一抹幾不可聞的笑意出來:“瞧著你是不想嫁?”
這話著實問的有些突兀,若換做旁人,靈霏定就糊弄過去的。
可梁一沉方才幫過他,既是梁一沉問的,她自然沒有隱瞞的道理:“是不想嫁。又有誰想嫁一個陌生人呢?瞧著還是梁家哥哥自在些呢!”
靈霏這言語,倒是哄得梁一沉的笑容越發得意了幾分。
他起身,看了看天色,似是意有所指一般:“如今你們且沒有定下來,還是有許多機會的。阿霏,許多時候你就是太過小心了。”
他伸出手,似是想摸一摸靈霏的腦袋。
但終究,還是將本已經伸到了半空中的手放了下來:“這裏到底不是能說話的地方,過些日子我或許要出一趟遠門,你善自珍重。若是還有什麽事情要找我,便直接同紅姬說就是了。我與她雖不算相熟,但也有利益牽扯,她會幫你的!”
說罷,梁一沉便走向了長廊之外,不過一瞬間的功夫,便消失在這茫茫夜色之中,仿佛他從不曾出現一般。
天色已晚,靈霏也不便在此處久留,便就帶著小蕊回了院子裏。
院子裏已然是一片安寧,孟晴和秦月悅的房間已經熄了燈,想是睡下了。秦曉絲的房中燈火還亮著,靈霏隱約還能聽到她為了晚飯不好吃而打罵下人的聲音。
“姑娘……這是什麽?!”
而就在靈霏覺得疲憊,正欲進入自個兒屋子裏的時候,卻聽到了小蕊的輕聲驚歎。
她順著小蕊指著的剛打開門的方向看了過去,這才發覺在門檻之下竟是放著一個信封!
靈霏皺了眉,親自低了頭將那信封拾起來,而後又看了看周圍,確定了周圍沒有旁人,這才帶著小蕊匆匆進門。
打開了信封,一眼便瞧見了屬於容澤的飄逸俊朗的字跡:阿霏妹妹安好。
雖不知他是如何將這封信送進來的,不過瞧著信中所言,也是容澤關心靈霏。
他說知道了秦嶽的事情,他每一日也很焦慮,更知道靈霏和秦嶽的關係十分親密,便也在替靈霏打聽著秦嶽的事情。
可惜被他的父親容大將軍知道了之後,便訓斥了他。說他們雖是公爵人家,但到底是將門,不該摻和文官和朝中的事情。
不僅如此,容大將軍還罰容澤禁足家中,容澤來這封信,便是為了告知靈霏這件事。
說真的,靈霏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容澤是好心,可惜容澤當真不該去直接問容大將軍。再有就是,在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容澤若是叫旁人知道了他那般關心秦嶽,難免會讓聖上對他們容家起了疑心。原本聖上就是為了這事兒要試試京中的水,若是他容家因為此事而撞了上去,可不是被容澤給害了?
靈霏理解容大將軍的顧慮,也理解容澤的擔心。
隻是將那信遞給了小蕊叫小蕊燒了的時候,卻聽得小蕊問道:“姑娘不給容小將軍回信嗎?”
靈霏搖頭:“如今知道祖父沒事,便不必再叨擾他了。何況我在閨閣,他給我送信本就已經是不合規矩,若我再回信叫旁人知道了,便是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的!”
瞧著靈霏為此事而憂慮,小蕊也是歎了一口氣:“哎……說起來這容小將軍怎地總是如此魯莽?雖說也知道他是為著姑娘,可若今兒的事情叫旁人瞧見了,他可想過姑娘會如何結局?”
小蕊這義憤填膺的樣子,倒是惹的靈霏忍不住笑了:“你怎地比我還生氣?容小將軍的確是有些魯莽,不過他也是個耿直的人。總比那些有著許多彎彎繞繞花花腸子的在咱們背後使陰招要好吧?”
小蕊對此,倒是也深表同意。
雖說如今靈霏知道了秦嶽沒事,但是也不好直接告訴家中秦遠山和孟晴:畢竟她是和梁一沉私底下見麵,實在是不宜叫旁人知道。
好在是靈霏得了這個消息的第三日之後,秦嶽就回來了。
他是被皇帝身邊最得臉的太監總管李公公親自送回來的,秦嶽穿著聖上特賜的黃袍馬褂,乘的是隻有皇室宗親才能乘坐的蛟龍錦緞並長傘的攆轎。
除此之外,這轎輦之後還跟著十幾個小太監,個個都提了聖上的賞賜,一路高調地將秦嶽送回了秦府。
這下諸人才知道,秦嶽被聖上請進宮裏頭去,並不是為了什麽所謂的童謠,而是為著請教。
雖說聖上究竟請教了秦嶽什麽,旁人都不知道,但秦嶽被如此榮耀地送了回來,便可知聖上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
秦嶽回到府中的時候,臉色是淡淡地,反而是李公公張羅著手底下的小太監們,將聖上親自題寫的“崇寧先生世無雙”七個大字,掛在了秦府的正堂之上。
除此之外,大約也是因著秦嶽的麵子,聖上竟是在秦遠山沒有任何功績的情況下,破格又將他升了一級,給了從四品太仆寺總的位置!
雖說仍是個閑差,但這已經是莫大的恩典了:曆朝曆代,太仆寺任職之人,便不曾超過五品!
於是秦遠山感恩戴德,恨不得千恩萬謝地將李公公送出了門去,這才一下跪在了秦嶽的跟前兒,激動地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反觀秦嶽,從進了門到後來,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宮外之人不知宮內情況,可他身在宮內卻未必不知外頭如何。
所以他穿著黃袍馬褂坐在了正廳之中的時候,瞧著秦嶽的臉色都冰冷了幾分:“去,將闔府眾人都召集來,我有話要說。”
他帶來了秦家的滿門榮耀,此刻秦遠山對他自是無有不聽的。
靈霏聽聞秦嶽回來了,早早就是翹首以盼。好不容易等到李公公走了,她更是不必讓什麽人請,便匆匆奔向了正廳。
可到了正廳的時候,卻正瞧著秦遠山跪在秦嶽的跟前兒,而秦嶽眸色嚴肅,整個廳中氣氛壓抑,靈霏便有些慌了。
瞧著靈霏頭一個來,還未曾收斂眼中的關切,秦嶽的眸色反而溫和了幾分:“三丫頭來了?先坐,等旁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