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但凡是敢逼宮造反的,那便是京城最先亂起來。
寧王和太子相爭多年,如今眼瞧著是平分秋色了,便想為未來拚個你死我活的,倒是也讓人覺得沒有什麽不妥。
隻是可憐了這京中百姓們的性命。
小蕊迅速給靈霏穿好了衣裳,而後麵露擔憂地看著外頭的重重火光:“聽聞早先姑娘在外頭遇到的流寇,便是寧王殿下招來京都,為著要攪和這一灘渾水的呢!如今外頭已經亂成了一團,姑娘身上還帶著傷,咱們去前院兒,同老爺他們在一起才安全呢!”
靈霏已經聽到了府門外頭糟亂的聲音,也瞧見了府中的小廝來來回回地拿著火把,是要誓死地守衛住這秦府的。
穿了衣裳又叫小蕊取了一把匕首貼身放著,靈霏匆匆出門之際,倒是也沒忘了問道:“梁一沉和容澤呢?他們如今在京中嗎?”
容澤在京中,靈霏是知道的,畢竟是前些日子才遇到了容澤。
至於梁一沉……
似是自從他救了自己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杳無音訊了起來,也不知他現在是否安好。
小蕊的消息便是再靈通,在這混亂的情況下,也是不能打聽到的,隻是有些猶豫道:“容小將軍正是在京中呢。聽聞他家似是在朝中支持寧王殿下的,但如今寧王殿下逼宮造反,恐怕他們也不敢支持了,還是要保住聖上的。但是梁侍郎……奴婢當真是沒有梁侍郎的消息,要不奴婢現在出去給姑娘打聽打聽?”
她這話說的,倒是叫靈霏都有些哭笑不得地抬手便敲了敲小蕊的腦袋:“你這丫頭想什麽呢?!如今外頭亂成了什麽樣子?你若是此刻出去,豈不是在找死?如若你出事了,可叫我如何是好?”
說話間的功夫,靈霏已然走出了院子門。
遠遠地便瞧著,祖父秦嶽正在書童的攙扶下匆匆地衝著靈霏這裏走來。
瞧見了靈霏,他還加快了幾分腳步迎上前來:“還好還好,阿霏你沒事。速速與我去正廳之中,與你父親會和,如今這府中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原來秦嶽是專程來接她的!
靈霏的心頭稍稍舒了一口氣,在秦嶽的身邊才有安全感一般地,挽了秦嶽的手臂便往正廳走:“祖父,這京中是要變天了啊!”
秦嶽的眉頭微皺,一隻手死死地抓著靈霏的手:“一向都知道寧王狼子野心,卻沒有想到會到這一步。聖上已經病重許久了,隻怕今夜……是熬不過去了!”
熬不過去了?!
靈霏的心裏“咯噔”一聲……
秦嶽匆匆帶了靈霏來到正廳的時候,幾乎府中所有人都聚集在正廳了。
姨娘們圍繞在秦遠山的身邊,秦月悅躲在孟晴的懷中哭成個淚人兒。連身體不大好的秦曉絲也是坐在一旁,雖說是這夏日裏,她卻仍舊穿的很厚。
見著靈霏來了,她竟是抬眸衝著靈霏微微一笑。
秦遠山負手站在廳中,瞧著秦嶽和靈霏進門,才對秦嶽道:“父親,有任氏的消息了。她的馬車被困在了城外的一處農莊,但因為她昨兒就瞧出不對勁了,令車隊偏離了官道,又將隨身的嫁妝藏在了農莊的地窖裏頭,所以此刻暫時是安全的。她派人送來書信一封,叫我們不要著急,等到外頭的亂子壓下去了,她再進城就是。”
這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秦嶽微微點了點頭。
倒是秦遠山在此刻也是抿了嘴,微微一笑,眼中露出幾分讚賞的光芒:“果真是父親選的人,成熟穩重,又心思縝密!”
難得看秦遠山對什麽人有如此評價,靈霏覺得這個任茜茜可真不簡單!日後她進了府中之後,即便自己不能與她多麽好的關係,也總不能做個敵人便是了。
於是一家子便難得地窩在了這一個正廳之中,平日裏顯得格外寬闊的正廳,卻是在此刻似乎有些擁擠了起來。
秦遠山和孟晴被圍在中間,靈霏和祖父靠在一起。
瞧著外頭的熊熊火光,聽著外頭的喊殺聲,一時之間這廳中倒是寂靜了下來,隻剩下了秦月悅的哭泣聲,顯得格外刺耳。
孟晴瞧著沒有人理會秦月悅,也是伸手撫著秦月悅的脊背安慰道:“哭什麽啊?等到今日之後,寧王殿下登了大寶,這二品大夫徐家可就是重臣了!到時候我瞧著,給徐家封個伯爵也不是沒可能!那時候,你便是伯爵府的大娘子了,有著無上的榮耀,你此刻倒是哭成麽啊?你——”
“放肆!”
可孟晴話還沒說完,秦遠山淩厲的目光就已經看向了她,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這裏胡沁什麽呢?!寧王殿下名不正言不順,這是逼宮造反,怎地就輪到他榮登大寶了!?如今這裏到底是京城之中,太子殿下的勢力不可小覷!寧王不過就是個亂臣賊子罷了,你們還當真將他當做是個真龍天子了不成?!”
可說罷,他又有些後怕,似是覺得這話不妥,便看向了秦嶽,想尋求秦嶽的安慰一般:“父親,寧王他……不能成功的吧?”
秦嶽一向為人剛正,哪怕在聖上麵前,也是說過話的。
所以此刻,他既是為了穩定府中之人的人心,更是為了秉持初心,便認真點頭道:“上一次聖上召我入宮,便已然名言對寧王的不喜。本是想問我如何能悄無聲息地削弱寧王的勢力保全太子,如今卻瞧著到底還是寧王先動了。不過太子殿下仁厚果決,聖上也是明斷威武,想必寧王便是傾盡全力,也討不到好處的!”
“不,不行啊!”
此時此刻,生死有命的時候,孟晴似是也顧不得旁的了。
她一隻手死死地摟著秦月悅,另一隻手便一把抓住了秦遠山的胳膊:“老爺,不行啊!二品大夫徐家,是寧王殿下的左膀右臂啊!若是寧王出事了,咱們悅兒可如何是好啊?!婚書可是剛簽訂下來,咱們月兒可如何是好?!”
“什麽,已經簽訂婚事了?!”
秦遠山還未多說什麽,秦嶽便倏然起身,瞪了眼睛看向了孟晴:“我不是叫你們等一等嗎?!我就怕京中要出事,二品大夫家裏頭要出事,怎麽你們什麽時候簽訂的婚約?!”
婚書一定,除非他們徐家流放或是被斬首,否則這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是決不能更改的!
孟晴被秦嶽的氣勢嚇了一跳,可便是為了秦月悅,她也隻能硬著頭皮小聲道:“是……是前日裏定下來的。想著我們悅兒的年紀大了,也不能再拖了。何況那徐家的條件是好,誰知道他們會出事了呢?父親,他們不會出事的對不對?!這一次,寧王殿下還是有機會的,對不對?!”
“轟——”
伴隨著孟晴的話音落下,府門外頭又是一聲巨響。
合著外頭的狂風,饒是這廳中的窗戶大半都是關著的,卻也震得桌上的蠟燭明明滅滅地晃動了起來。
燭光的晃動,襯得秦嶽的臉色忽明忽暗。
他冰冷的眸子看向了孟晴:“你們這是將二丫頭往火坑裏推!早就與你們說過的,你們竟是不聽勸。那徐家是好惹的人家嗎?!他們接近我們,肯以二品大夫未來要封侯拜將之身,娶你一個小小閑差家裏頭的女兒做嫡妻,他們不就是為了給寧王殿下拉攏我們泉州這一派嗎?!你們竟是毫無顧忌地一頭闖了進去,我倒是要瞧著你們日後該如何!”
秦嶽這話說的狠,卻不知為何,讓靈霏定了定心:秦嶽似是對太子很有信心。而梁一沉也一向和太子一黨親厚,隻要度過了這一次難關,想必梁一沉在朝中也能站穩一席之地了吧?
也許是因著他們都失去了母親,彼此能感同身受,所以竟是不知為何,靈霏是發自內心地希望,這一次太子殿下能贏!
而此刻的孟晴聽聞秦嶽所言,整個人的臉色都變得垮塌了下來。
饒是燭光黃芒,也無法將她慘白的臉色照亮半分。
隻是越過秦嶽,孟晴看向了靈霏的時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父親,您不能偏幫太子!婚書之中有條件的,咱們家是要將三丫頭也嫁過去做妾的!您平日裏不是最喜歡三丫頭了嗎?!怎麽此刻也不管三丫頭的死活了不成?!”
什麽?!秦曉絲果真說對了?!
被這消息所震驚,靈霏的心裏頭便涼了半截——
她從來就不想嫁給徐家做妾室,如今卻被這一對狠毒的母女拖下了水!
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秦嶽,此刻都是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地看向了孟晴:“你這個毒婦!是誰準予你在不經我的同意的情況下,就擅自做了三丫頭的主的呢?!”
他這一發怒,整個廳中的空氣仿佛都被凝結成冰了一般。
孟晴卻知道,她是沒有退路的了。
所以她的目光,又看向了秦遠山:“這也是老爺的意思!老爺,分明也是想巴結一下二品大夫家裏頭的!如今出了事,怎地就是我一人之過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