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霏別了頭去,第一次沒有回答小蕊的話。
小蕊自知失言,也是上前,輕輕地用手拍著靈霏的肩膀:“沒事兒的姑娘。姑娘如此聰明通透,便當真是嫁入了那徐府之中,他們也總不會虧待姑娘的!”
其實或許到了這一刻,靈霏才知道自己的哭泣是因為什麽:她並不害怕往後的日子裏有多少的勾心鬥角。她隻是……真的不喜歡那個徐俊傑。
一點兒都不喜歡!
隻是那樣的委屈,也便是轉瞬即逝罷了。
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靈霏的脾氣。
到底,這一晚上她睡的不踏實,仿佛整個腦子裏都在思考著要讓如何才能從眼前的困境脫身。
隔日一早,靈霏本是想再多休息一會兒,反正任茜茜也免了她們的請安,卻是瞧著小蕊一大早就端著水盆子從外頭走了進來:“姑娘,怎地還不起?”
靈霏將放在涼被之外的腳丫子往回縮了縮,這才懶懶回道:“今兒不用給母親請安,我昨夜沒睡好,這會兒子倒是犯困得很!”
小蕊卻是笑著將水盆子放在了一旁,而後來拉扯靈霏:“方才老老爺身邊的書童來了,說是請姑娘去學堂呢!”
靈霏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又伸了懶腰,才坐起身來:“這兩日京中局勢還未穩下來,當是不用去學堂才是啊?可是祖父身體不適?”
小蕊搖頭,擰了熱帕子便遞給了靈霏:“這奴婢倒是沒有聽聞。姑娘且去瞧瞧,可不就知道了嗎?”
說的也是。
既然是事關祖父,靈霏自沒有什麽推脫的道理,一咕嚕地起了身,便收拾停當往學堂而去——
約莫是因為徐家的事情鬧得靈霏心情不好,所以這一路上瞧著天氣陰沉,靈霏便越發有些嘀咕:“不懂蘇活京中的夏日裏最是晴朗嗎?怎地今兒竟是如此天氣沉沉?便是陰天也是叫人覺得悶熱得很,到不似咱們泉州那般涼爽了。”
小蕊很少聽到靈霏如此抱怨,自也知道是靈霏心情不好,便跟著附和:“可不是嗎?人人都說京中好,奴婢瞧著京中便是也不過如此罷了。”
說話間的功夫,靈霏已經走到了秦遠山的學堂跟前兒。
卻是瞧著學堂門口站著本該跟在梁一沉身邊的親衛梁挺,此刻正拉著一匹馬在一旁伺弄。
瞧著靈霏來了,他便對著靈霏憨憨一笑:“秦姑娘好!我們公子正在裏頭呢,秦姑娘快些進去吧!”
梁一沉來了?所以祖父叫她過來,難不成是為了專程來見梁一沉的?
不會吧……
帶著這樣的懷疑,靈霏進了學堂的門,果真瞧著梁一沉正坐在秦嶽的下首,悠閑品茗。
見著靈霏進門,梁一沉也是起身,笑著對靈霏拱了拱手:“阿霏妹妹來了?”
靈霏客氣一笑,才規規矩矩地給秦嶽見了禮:“祖父安好。”
秦嶽笑著點頭,揮手示意他們二人都坐下,這才看著靈霏開門見山:“今兒叫你來,主要是為著你的婚事。”
其實靈霏在來的路上,已然猜到了幾分。
便抬眸瞧著秦嶽,眼神堅定:“祖父,孫女兒已經想好了。那徐家……孫女實在是不願去。倒不如祖父將孫女送去山中庵子裏做個姑子逍遙自在,還望祖父準予!”
靈霏以為,她是早就想明白了的:反正她的婚事不由得自己做主,去哪兒不是去呢?
可分明便是到了這個地步,她的心裏卻更加地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嫁到徐家去。
“嗤——”
瞧著零額覅如此剛硬的樣子,一旁的梁一沉似是有些忍不住一般輕笑出聲。
秦嶽也是微微夠了唇角,對靈霏擺了擺手:“傻丫頭,且不至於到這一步呢!”
說罷,秦嶽才讓書童給靈霏上了一盞茶,而後看向了靈霏:“昨兒,容澤容小將軍來找我了。”
靈霏愣了愣,還以為自從上次和容澤不愉快散場之後,他便再不會來秦府了呢。
隻是這一次來找秦嶽是為了什麽呢?
靈霏疑惑地看向秦嶽,便瞧著秦嶽也不避諱梁一沉,隻是眸色沉沉:“他說,若是你不願嫁給徐家的話,他仍對你一心如初。”
如此坦白的話,叫梁一沉也聽到,不知為何,靈霏的心裏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略微轉頭,悄悄地看了梁一沉一眼,隻瞧著梁一沉顧著低頭喝茶,似是沒有在聽他們說話一般。她倒是從不知,祖父這裏的茶是多麽好喝,能讓他如此認真。
靈霏垂眸,低聲問道:“他是……叫我去做他的妾室?”
秦嶽點頭,倒是也不瞞著靈霏:“的確如此。他們容府之中已經定了與方家的婚事,擇日便要成親了。何況你隻是個庶女,便是容澤想讓你做他嫡妻,恐怕也未必過得去他家中那一關。不過我瞧著,容澤倒是個穩重的,他如今心屬於你,你若嫁過去了,也倒是的確不會受委屈就是了。”
其實很多道理,靈霏是明白的:容澤這樣的家世,便是抬了她做個貴妾,也是她高攀才是。
可偏偏,靈霏的心裏頭就像是擰著一股子氣一般,堅定搖頭:“祖父,罷了。我不願嫁給容澤,更不願日後和那方潔多生什麽事端。和容小將軍雖說是在泉州就認識,不過始終都將他當做哥哥一般,孫女不敢有旁的妄想。”
靈霏的這個回答,其實在秦嶽的意料之中。
秦嶽隻是看了一眼仍舊低頭喝茶的梁一沉,才繼續對靈霏道:“你可想好了?做容家的妾室,大約總是要比做徐家的好上許多的!而且若是容家開口,這徐家自然也不敢亂來。你的麻煩……會少很多。”
靈霏抬眸,也是認真地看著秦嶽:“若是為著眼前的這點兒麻煩,讓往後的日子裏全是麻煩,那才是孫女兒最不願看到的呢!祖父,孫女心意已決,不願嫁入容家為妾,還望祖父成全!”
便就當是她不願為人妾室,也更是不願為容澤的妾室罷了。
至此,秦嶽算是明白了靈霏的心意,對著靈霏點了點頭:“好,你若想好了,我便也不問了。今日就去回了容小將軍的話,讓他安心成婚便是了。”
靈霏點頭,對這事兒沒有更多的異議。
卻在此刻,突然感覺到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梁一沉動了動。
靈霏轉頭看向了他,卻正好對上了他那雙深邃如幽幽潭水一般深不見底的眼。
於是靈霏立刻就將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卻聽到梁一沉道:“所以比起容家,你還是覺得徐家更好?”
這男人什麽意思?她方才分明沒有這麽說!
不知為何,靈霏的心裏,竟是有些惱了梁一沉,語氣也不如方才那般溫和:“自不是。我一進門便說了,若是那徐家糾.纏不放,我便去山上做個姑子就是了。我也不妨直說,我實在是瞧不上那個徐俊傑,心頭也是不忿的。”
靈霏的難得坦白,倒是讓秦嶽的心裏莫名欣慰了起來。
梁一沉自知失言,也是輕咳一聲:“是我失言了。那你可知,我今兒為何在此處?”
這個……她還真不知道!
靈霏搖頭,就聽梁一沉繼續道:“我也是為著你這事兒來的。知道你不想嫁給徐俊傑,如今也知曉你是不願嫁給容澤的。且知會你一句,你也不必抱著上山去做姑子的心思了。我自有辦法,將你拉出這兩個火坑就是了。”
他……能有什麽辦法?
靈霏詫異抬眸,本以為梁一沉是在說笑,卻瞧著他眼中的認真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心頭竟是“突突”猛跳了兩下:“你……是要用什麽辦法啊?”
他這個問題,倒是讓梁一沉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驚訝:“阿霏,你當真不知?”
靈霏總覺得,今兒的梁一沉十分奇怪。他平日裏,也不是這般有話不說藏著掖著的才是啊!
靈霏搖頭,眼中疑惑更甚:“你這人當真叫人著急,有話直說便是了!與我兜圈子做什麽啊?”
偏偏是靈霏著急了,梁一沉的心裏頭才仿佛鬆了一口氣一般,對著靈霏輕輕搖頭:“你不必知道我用什麽法子。我隻問你一句,你想清楚了,不願嫁給容澤,是嗎?”
這男人真囉嗦!
靈霏點頭,沒有半分猶豫:“是,我想清楚了。便是上山去做姑子,也不想嫁給容澤的。”
其實靈霏知道,如此篤定會傷了容澤的心。可也隻有如此,容澤才能死心。日後沒有了糾.纏,容澤總有一日會明白的。
得了靈霏的確定,梁一沉才起身,對秦嶽抱了抱拳,又對靈霏抱了抱拳:“好,既是如此,便等我消息吧。五日之內,定然將你從徐家那火坑之中拉出來就是!”
分明從前在泉州城,他是個花天酒地,惹了父親生氣的浪-**-子。
怎地今兒這正經嚴肅了起來,倒是這世間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了?
靈霏尚且還愣著,秦嶽已然起身笑著對梁一沉點頭了:“好好好,那麽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我們三丫頭命苦,若是我不操心著,隻怕他爹爹也不會管她死活。”
有秦嶽操心,靈霏還怕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