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安分
明朗的笑容，溫柔的話語，如情人間的呢喃，卻讓元淼遍體生寒，從頭冷到了腳。
她顧不得渾身的疼痛，也顧不得剛剛倒地時沾的滿臉的塵土，哭喊著求饒：“表哥，我錯了！是我不對，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放過你也不是不可以。”江瀚笑的有些玩味，眼睛裏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可惜元淼正處於巨大的恐懼之中，根本就不曾覺察。
她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瘋狂的道：“表哥你說，你要怎麽樣才肯放過我！我一定照做！”
“很簡單，隻要你去告訴姑祖母，整件事都是你做的就成了，不過不能是今日，要明日才行。”
元淼一聽大叫道：“不行不行，我若說了，祖母和母親都饒不了我的！我肯定會被打死的！”
江瀚用溫柔的聲音安慰她：“不會的，放心吧，到時候我肯定會替你說話，姑祖母一向最疼我了，我若是說了不怪你，她們就一定不會怪你的。”
元淼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不怪我？！”
“當然了！”江瀚神色自然，看不出半點勉強，他笑著道：“我就是氣你不聽我的話亂說，打亂了我的計劃，不過能讓你的那位八姐姐名譽掃地，我還是很高興的。”
元淼見他說的不像是假話，認真想了一會兒，終於答應下來。
而此時，元老夫人那邊，江夫人已經將事情全都打聽明白了，知道八小姐元青菲根本無事，他們二人是被人造謠陷害了。
她就知道，瀚兒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她知道元老太爺想要打死元青菲，以堵住眾人的嘴，保全元家的顏麵。
江夫人心裏冷笑，元家一到關鍵時刻總會先考慮自己的利益，置旁人生死於不顧。現在連孫女也想要犧牲。若是平日裏，元家想要打死誰與她自然是無關的，但今日，她還真不能讓元青菲死，這個小姑娘必須活著才行，而且是必須要活的好好的。
“姑母，青姐兒與瀚兒既然都是清清白白的，如何能白白送掉青姐兒的性命？若是真的把青姐兒打殺了，豈不是坐實了青姐兒與瀚兒的事情！反倒是二人若都好生生的，如以前一般親近自然。有說有笑。咱們兩家也如平常一般往來。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
元老夫人先前與元老太爺大鬧了一回，這會兒才好容易平複了心情。此刻聞言不由的眼前一亮，笑道：“到底是你的腦子靈活，我都老糊塗了。根本就沒往這上頭想。不過，我原本也沒打算難為青姐兒，她與瀚哥兒清清楚楚的，連一絲不該有的心思也無，我怎麽舍得她丟了性命！”
江夫人心裏不以為然，臉上卻笑著道：“那是那是，您一向慈愛，對小輩兒們最是寬容慈和了，旁的不說。單單瀚兒這個惹禍精您就從來都沒有責罵過他，他跟我們府裏的人不親，偏跟您親，可見他也知道您對他好呢！”
元老夫人笑了笑，似乎江瀚與她親讓她十分的高興。她忽然想起初三那日江瀚來說過想入元家族學的事。便與江夫人說了。
江夫人已經聽江瀚說過了，她原本是不同意江瀚來元府的族學的，但是眼下的情形，似乎讓江瀚來元家族學跟著一起讀書是一件再合適不過的事情了。
她想了想道：“姑母，那就讓瀚兒來族學學些日子，等過段時日風頭過去了，我再把他給接回家中學習。”
元老夫人點點頭，這是最好的法子了，隻希望江瀚在族學能老實安分一些，不會亂跑。他若是能老實些，不到姐妹們的屋子裏亂竄，流言根本就不會有。
元家祠堂裏，元青菲吃飽喝足，人卻越發的困倦了。
元老太爺已經下了令，不允許任何人到祠堂去看元青菲，還好鄭媽媽仗著自己資曆老，又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到底是進去看了元青菲。
鄭媽媽原本以為元青菲會十分焦急，痛恨散播謠言之人，會讓她們給她主持公道。沒想到一見麵，元青菲不急不躁，不哭不鬧，安靜沉穩的像個大人。
她將老夫人會護著她，不讓她受委屈的意思告訴了元青菲之後，元青菲的神色這才有些不一樣，似乎是很感激很感動的。
元青菲此時確實覺著感激，她是知道元老太爺的意思的，為了保全元家的顏麵，她要像外界謠言傳的那樣自盡，否則她活著就會極大的影響元家百年的清譽。因為這種事情僅僅靠著一張嘴說自己是清白的，是沒有人會相信的，反而會越描越黑。
這也就是她這種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才能這也平靜淡然的接受這樣的流言蜚語，換了旁人，說不準早就受不了這樣的羞辱，服毒自盡了。即便是她，心裏也會覺著不好過。畢竟旁人都用那樣不屑和輕佻的眼神看你，總歸是不舒服的。
她知道，她與江瀚的事，一定是元淼故意傳出去的，她這是想置自己於死地！
元青菲有些生氣和憤怒，但是她很快就平靜下來，心境複又變得平和。前世常年練琴養成的良好習慣一直都伴隨著她，古琴是一門高雅的藝術，撫琴時若心境不能平和，則會在琴音中顯現出來。
鄭媽媽給元青菲帶了飯菜來，元青菲毫不客氣的又吃了一頓。
這一日，元青菲都在祠堂裏跪著，有好幾回，她就那樣跪著睡了過去。事後她自己都十分的驚訝，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可以跪著睡覺。
到了第二日，元淼被江瀚逼著，到元老夫人跟前認錯。
“祖母，若是孫女犯了錯誤，您會不會原諒孫女？”元淼討好的半跪在元老夫人身側，給坐在太師椅上的她輕輕地捶著腿。
原本半眯著眼睛的元老夫人，眼睛一下子睜開，裏麵透出一道犀利尖銳的光芒，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元淼看個透。
元淼正仔細觀察著元老夫人的神情，此刻見了不由的心裏一緊，渾身都覺著不安。
不過，元老夫人眼中的犀利便收了起來，目光變得溫和慈愛，她柔聲道：“怎麽了，做錯什麽了，說說看，咱們淼姐兒最漂亮最懂事了，還能做什麽錯事？”
她看了看站在老夫人另一側微笑著鼓勵她的江瀚，深吸一口氣，低頭擠出一滴眼淚，哭道：“祖母，孫女錯了，表哥和八姐姐的事……是我……說出去的。但是，我隻說他們兩個偷偷私下裏見麵，旁的半個字也沒說！”
“啪”的一聲，元老夫人手中的官窯粉彩茶碗便掉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說什麽！”元老夫人竭力控製自己的聲音，但依舊難掩尖利和憤怒，“你再給我說一遍！”
元淼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著將自己看到江瀚在元青菲的屋子裏，而後將這件事給說了出去。不過，在她的嘴裏，這件事是她不小心說給了自己的丫鬟聽，那丫鬟嘴碎，把事情傳了出去。
“混賬東西！元家的臉麵因為你已經丟盡了！”元老夫人氣的渾身發抖，頭也一陣一陣的發暈。她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自己家裏的人散播的這樣的消息，讓元家百年的聲譽差點兒毀於一旦。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一腳將元淼踹了出去。
“下賤東西，自己下賤就以為旁人都下賤！你母親就是這樣教的你？元家差點兒就要毀在你的手上了！元家毀了你有什麽好處？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元老夫人聲音嚴厲而尖銳，臉上的神情甚至有些猙獰，往日的慈愛和善俱已消失不見。
“鄭媽媽，你親自去把二太太給我請過來，我要問問她，怎麽教的女兒！還有，立即吩咐下去，先把九小姐的姨娘給我打死！就說她買主求榮！”元老夫人平日裏慈和，那是隻對晚輩們，一旦涉及到她的根本利益時，她從來都不會手軟，足以讓任何人生畏懼怕。
元淼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那樣溫和而疼愛她們的祖母，眨眼間會變成一頭凶悍的老虎，說殺人就殺人。
她雖然瞧不上自己的姨娘，但是那畢竟是自己親娘，她心裏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疼愛自己。
她顧不得被元老夫人一腳踹走的狼狽與疼痛，慌忙爬起來抱住元老夫人的一條腿，哭道：“祖母我錯了，我也是無心的，求祖母放過我姨娘！她什麽也不知道！求您給她一條活路！”
“你放心，你姨娘要死，你也一樣！不用著急！”元老夫人努力忍住再給她一腳的衝動，穩穩地端坐在太師椅上，聲音冷漠而無情。
元淼心裏嚇得要死，趕忙轉身朝江瀚看去，眼神裏流露出乞求的神色。
而江瀚此時卻一改往日的活躍，安分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元淼心中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向江瀚急切的道：“江表哥，你不是說會替我跟祖母求情的嗎？你快跟祖母說，我不是有意的！你已經原諒我了！你快說呀！”
江瀚一言不發，依舊安分的站在那裏，臉上的笑容卻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