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安穩
自那日元紅菲的事情之後,元老夫人便無論走到哪裏都帶著元青菲,一點一滴的言傳身教,讓元青菲迅速的成長起來,同時因為元老夫人顯而易見的特殊對待,她在元家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元老夫人見元青菲學的極快,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竟然遠朝她的同齡人,心裏不禁又驚又喜。她原先怕自己教的太快元青菲吃不透,沒想到元青菲竟然悟『性』這樣高,因此她教的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多。
元青菲的生活開始變得極為規律,上午抽出兩個時辰來,同元若儀、元若玲一起,跟著元府請的女先生上課,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她們作為女子,雖然不用去科考,但是元府對這方麵也要求極高,請的講諸子百家的先生,是個男的,不過已經是年逾古稀,與元青菲等人也不用避諱什麽。除此之外,元府請的都是十分有名氣的女先生,她們均是在某一個領域極為擅長,可以說是已經達到了巔峰。
元青菲對下棋畫畫簡直就是一竅不通,對那位隨手就能將花草鳥雀畫得栩栩如生的先生欽佩不已,對教棋的先生也是極為敬仰,覺著她的棋藝已經是出神入化了。
但是等元青菲聽過那位教琴的女先生彈琴之後,她就失去了學琴的興致。
這位先生還沒有她彈得好呢!
怎麽她覺著教書畫棋藝的先生都很厲害,偏教琴的不行呢?
她細細思索了一番,才發現,也不是那位先生技藝不好,而是她彈琴時連最起碼的靜心凝神都做不到,根本就沒有將琴融入到自己的生命裏,琴音雖然悠揚卻根本就沒有感情,她彈得是死琴!
或許,是因為元青菲在琴藝上的造詣已經很高很高,所以她才能觸『摸』到琴藝的靈魂。而畫畫也好下棋也罷,她根本就不懂,自然也分辨不出兩位先生有沒有在其中添入靈氣。?? 青草芳菲124
琴室裏,眾人都在撫琴,唯有元青菲一人一動不動的端坐著。任憑教授琴藝的女先生怎麽說,她就是不動,木樁一樣的坐著,有些手足無措。
女先生也不好太過『逼』她,隻以為她是第一次彈琴,怕彈的不好惹人笑話而不敢輕易動手。畢竟元若儀與元若玲都已經學過一陣子了。一首簡單的曲子都能彈奏的有模有樣了。
琴就擺在元青菲的眼前。她卻是碰也不敢碰一下。
因為她怕自己一碰琴就會『露』餡兒。她隻會彈好琴,不願意去彈跑調兒的曲子。
彈琴,這是她兩世為人唯一的驕傲,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這是她前世用來養活自己和祖母。賴以生存的本事!這是今生還能完完全全的證明,她曾經是那個世界的人的唯一證據。
她不願意糟蹋了它。
她糾結了許久,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
於是,等琴藝課一結束之後,她就去元老夫人那裏撒嬌:“祖母,我已經學會彈琴了,而且能彈的很好,今後的琴藝我不學了行不行?”
“你呀,鬼精鬼精的丫頭。不想學就不想學,咱們不學就是了,還編了瞎話來哄我!”元老夫人笑著用手指點了一下元青菲的額頭,慈愛的道:“我早就聽教琴藝的先生說了,你怎麽也不肯碰那琴。罷了,不學就不學,學好了其他的就成!”
其實元老夫人因為幼時得了怪病,滿身都起了大片的紅疹子,被父母送去了江南的姨母家,她那時候哪有什麽心思學些彈琴作畫,一心隻想治好自己的病。因此她的琴藝就很一般很一般,畫畫也不行,唯獨因為生病『性』情容易煩躁,她就拚命的通過練字來讓自己靜下心來,因而練出了一手非常漂亮的簪花小楷。
時至今日,那些年學過的什麽琴棋書畫還有幾樣能用的上?
這些是能用來吃飯還是能用來穿衣?
而且,她樣樣不會還不是照樣嫁進了元家,如今還不是照樣是元家說話分量極重的人!照樣沒有人敢小看她!
她不希望元青菲日後用琴棋書畫這些個小手段來籠絡丈夫,這隻是怡情之用,是錦上添花的,而非雪中送炭的。
她希望,日後元青菲可以從家庭上、庶務上乃至朝政上來輔佐幫助丈夫,進而贏得丈夫的尊重和信賴,隻有這樣的夫妻才能長久。?? 青草芳菲124
以『色』侍人者為下下策,她隻要把管家禦人的本事全都教給了元青菲,日後她即便琴棋書畫一樣不會也會照樣過的極好,也不會有人敢瞧不起她。相反,若是她隻會琴棋書畫,餘的一概不會,那樣很快就會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所以,在元老夫人看來,琴棋書畫隻能算作雞肋。
她已經開始悄悄的為元青菲準備嫁妝、陪嫁丫鬟、陪房等等,日後等她有了銀子傍身和自己貼心的人服飾伺候,就算她這個老婆子死了,她也能過的很好,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元青菲過的好,她也總算能給陳家一個交代,總算能安心一些。
元青菲哪裏會想到那麽多,此刻聽了元老夫人的話不禁大喜過望,抱著元老夫人的胳膊不放手,一個勁兒的喊著:“祖母最疼我了,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
她原以為自己還要費一番唇舌呢,沒想到元老夫人就這麽輕易的答應了,她原先準備好的一大摞托詞這回可全都用不上了。
她說自己會彈琴,其實就已經有了元老夫人讓她彈一曲的準備。她想來想去,還是下定決心在琴藝上不欺騙元老夫人,想著編個由頭說自己天生就很會彈琴,再加上陳氏曾經細心教過她,她這才能彈的這麽好。
不過,既然元老夫人不相信她會彈琴,而且她的目的已經達到,自己會彈琴的這個秘密還是先留著比較好。
過了兩日,元青菲不學琴的消息就傳到了江瀚的耳朵裏,他看著元青菲就戲謔的笑:“聽說,八妹妹的琴藝是一絕?”
元青菲聞言被他嚇出一身冷汗,以為是自己什麽地方暴『露』了。
“哎呀呀,你不用這麽一副嚇破膽的表情吧?不就是不會彈琴被我捉到了嗎!我又不會讓你彈給我聽,你用不著這麽配合我吧!”江瀚看元青菲被嚇得臉『色』發白,還以為自己戳中了元青菲的痛處,自得的道:“我以為你整天臉上都是掛著同一副表情,心裏刀槍不入呢!卻原來也是個紙老虎,徒有其表而已!連琴都不敢『摸』,簡直要笑死人了!關鍵是你竟然還敢厚顏無恥的跟姑祖母說你會彈琴了,還彈得很好!你彈一個我看看,你要是會彈,小爺我就跟你姓!”
元青菲看著江瀚一臉欠抽的模樣,真是恨不得彈兩曲讓他聽聽,好讓他跟著她姓元!
不過,她自然是不能這麽做的,她隻能在心裏想想而已。
知道了江瀚並沒有識破她真實的身份後,元青菲整個人便放鬆下來,委委屈屈的哽咽著道:“江表哥,我不過是不會彈琴而已,你用不著這樣讓我難堪吧?我這麽笨,本身就已經很難過了,你卻還要往我傷口上撒鹽,你……”
“哎哎哎,我說,你怎麽又開始裝上了!一天不裝你會死啊!就你還笨?我看你已經精明的要趕上狐狸了!”
元青菲一愣,怎麽又被識破了?難道她裝的很不像嗎?
不會啊,她還是很有演戲的天賦啊!
“行了行了,別一副我欠了你銀子的樣子了,會叫人覺著你很傻!小爺我今日來本是想恭喜你脫離琴藝苦海的!結果鬧成這樣,真是掃興!”江瀚說罷便轉身走了,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元青菲長舒了口氣,心裏卻依舊有些忐忑。這個江瀚實在是聰明過頭了,跟他在一塊兒總覺著她的身份下一刻就會被揭開,讓她坐臥不安。
她需要好好想個法子,永絕江瀚這個“後患”。
……
春日漸漸來臨,大地上萬物複蘇,呈現出一種朝氣蓬勃的美好。
元府裏的柔軟的柳枝抽出鵝黃『色』的嫩芽,院子裏種的桃樹李樹開出一樹樹一簇簇的柔美的花朵,鳥雀開始在枝頭飛來飛去,尋找自己最新的伴侶。
元青菲的日子過得充實而又安逸,她甚至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長大才好。
她每日都先去上課,而後就跟在元老夫人身邊,看她怎麽處理日常瑣事,有時候也會與元若儀、元若玲一起跟著大太太學管家。
除此之外,她還按照元老夫人的意思,每月都去涼源寺給母親陳氏以及她未曾謀過麵的外祖父、外祖母、三位舅舅等人上香。偶爾元老夫人會與她一同去,不過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她一個人去的。
隻是不知為何,她每回去涼源寺的時候,總是感覺有道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多次之後,她終於確定第一次來涼源寺時,她感覺到的目光並非來自廖宜昌,她冤枉人家了。這道目光另有其人。
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直覺變得十分敏銳,常常能感應到前世無法感應到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而且隨著她年齡的增長,這種感應越來越強。她把這種現象歸於——她真的是類似於半人半鬼。
這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很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