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觀念
元承進元承遙與昌國公的談話不歡而散。
昌國公縱然知曉若是元府真的告到禦前去，會讓府裏的情形雪上加霜，也隻能硬著頭皮先以強硬的姿態把人趕走。
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李國東才行！
他要先弄清楚，李國東到底有沒有把手伸到宮裏去！
昌國公怒聲喊了老管家進來，“世子呢？！找到了沒有？”
老管家知道他說的是李國東，國公府上下都已經改了稱呼，稱李國東為世子。
他低聲回道：“國公爺，已經找了一天了，還沒有世子的消息
。隻是……世子的那兩個會功夫的貼身丫鬟若水、若文這會兒還在屋子裏，老奴覺著，這兩個丫頭或許知道世子去了何處，隻是……她二人一口咬定說不知曉。”
昌國公雙目有些泛紅，如要爆發的野獸一般，語氣陰森的道：“用刑！若是不說，直接打死！”
老管家似乎早就習慣了昌國公的脾性，聞言沒有一絲意外，隻是身子弓得更低了，他恭敬的應了聲“是”便立即快速退出去了，隻是看他走路那輕捷快速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半點蒼老來。讓人一看便知，這老管家也是個會功夫的。
昌國公看著老管家退出去，心中十分的煩躁，他還從來不曾這般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所有的事情，統統都指向李國東，所以很明顯，是李國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而不是他自己的死對頭來找事兒。
謠言是一把無形的利刃，鋒利的可以撕裂任何東西，包括費盡心機建立起來的良好聲譽。
他在這一瞬間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十分欣賞的兒子，才幾日的功夫，便給他捅了天大的婁子！
他剛剛廢了嫡子的世子之位。將位子給了一直以來出色優異的庶長子，可是，情況急轉直下，局麵已經意外到他根本就無法控製了。
難道。要舍棄長子？
昌國公思慮了許久，剛剛下了某個重大的決心，老管家便悄無聲息的進來了，他用隻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國公爺，那兩個丫頭說，世子去了宮裏了。”
昌國公聞言，隻覺著從頭頂一下子涼到了腳心，如墜冰窖。
李國東如今並無官身，成為世子也不過是才幾日的功夫而已，他憑什麽能入宮？！
那個地方是說進去就進去的嗎？
沒有皇上的召見。沒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誰敢隨意進宮？！
他怎麽可能入宮！入宮又是為了什麽？！答案呼之欲出，昌國公卻自欺欺人的不願意多想，生怕想多了他會忍不住拔劍自刎！
擅自偷著入宮，那是什麽罪名？那會被視作與謀逆一般的大罪
。是要抄家滅族的！
片刻功夫，冷汗便浸濕了昌國公的後背。
但是，他什麽都顧不得。
他聲音有些發顫的道：“備車，我要入宮！”
希望還來得及，來得及去皇上那裏表示自己的忠心和決心，來得及保住昌國公府的爵位。
……
元府中，元青菲坐在元老夫人身邊。聽著元承進將昌國公的意思一一轉述。
等他說完了，元老夫人臉上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她早就知道，昌國公絕對不會輕易認下這件事的。
早在元淼剛出事的那一日，元老夫人其實便打發二太太去過昌國公府，找了孫氏說過這件事。孫氏自然是巴不得李國東出狀況的。她一口答應會給元府一個交待，但是直到她死了，也沒有給元府一個交待。
元老夫人估計，是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就已經被李國東下了毒。變得虛弱不堪神誌不清了，因此她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昌國公。
她特意吩咐過元青菲，讓她吩咐英珠去昌國公府送信，說出了李國東平日裏的惡行，以及他給昌國公夫人下毒一事。這樣做的目的，並不是期望能讓昌國公懲戒李國東，而是想看看他對這些事的態度。
果然，昌國公對兒子做下的惡毒之事，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也就是說，他其實都知道兒子平日裏的行徑，甚至一直幫他掩飾。
所以，今日元府找上門去的時候，昌國公根本就不會把事情都攬到身上去。
元老夫人神色略微有些疲憊，她畢竟上了年紀，身體和精神都大不如從前了。
但是她的目光卻依舊犀利，聲音亦是從容而沉穩：“他隻是強撐著而已，這件事，他定會給我們一個交待，九丫頭不會白死。”
說到元淼的死，元老夫人不禁歎了口氣，叮囑元承進道：“她歲數小，不宜大葬，但是也不能怠慢了她，雖說她做的事叫人高興不起來，但是如今她也得到報應了，到底是咱們府裏的小姐，禮數周全些，去吧
！”
元承進應了聲是，便出去了，留下元青菲陪在元老夫人身邊。
對外，元府宣稱的是元淼暴病而亡，她隻是元府不起眼的一個庶女而已，元府規矩又大，她平日裏除了會偶爾去寺裏上香，大多數時候都是呆在府裏，並不出門的，因此認識她的人也就是寥寥幾人而已，死了也並沒有引起什麽波瀾。
元淼其實根本就沒想著要死，即便受了淩辱，她也想著要活下去，想要報複，她心中那滔天的恨意，給了她活下去的足夠的力量。
但是不巧的是，她夜裏被李國東的小廝和丫鬟叫醒，逼她承諾不會說出李國東的行徑之後，她慌亂恐懼之下，竟然撞在了那個小廝一直貼在她咽喉處的利劍上，結果自然是利劍劃破了她嬌嫩的肌膚和柔軟的血管，鮮血狂噴，很快她的生機便消失殆盡。
雖然沒有人看到元淼是被李國東的下人所殺，但是這事兒隻要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就能猜到，估計李國東是怕元淼說出什麽對他不利的話來，才痛下殺手的。旁的人根本就沒有必要冒著風險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當然，元府自然是不可能這樣實打實的跟昌國公說的，說元淼是被淩辱後自盡而亡，對元府的聲譽更加有利。而且，元老夫人其實本來就打算不動聲色的讓元淼永遠睡過去的，這下倒是省事了。
元淼尚未成親便已經**，貞節全失，這裏頭雖然有李國東的不是，但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妄圖陷害元青菲，更是大膽的想要自己決定自己的親事。
元老夫人其實對孫子孫女的親事管的不是很嚴，她已經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盡量給她們挑好的，想讓她們過的舒心幸福一些。但是，有些親事，是萬萬碰不得的。昌國公府的這門親事，是個催命符，她自然不會同意元府的小姐們嫁進去。
可是，那幾個丫頭卻都趨之若鶩，元淼是其中最大膽最不聽話的一個。
她的死，正好可以殺雞儆猴，讓不安分的元明蓮、元若玲知道，不聽話的後果便是丟了名節賠上性命的淒慘下場
！
元老夫人看了看元青菲，見她神色間似乎有些恍惚，還以為她是被元淼的死嚇到了，便輕輕叫了她一聲：“青兒？”
元青菲回過神，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祖母，我沒事。”
她心裏其實還是對元淼的死有些愧疚的，尤其還讓她那麽狼狽的出現在眾人麵前。但是，這種愧疚她很快又驅走了。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元淼的死主要責任都在她自己身上。若是她謹守本分，不想著要害她，她也不會用那麽淩厲的手段。
元老夫人卻看出元青菲的愧疚，她笑著摸了摸元青菲的頭發，道：“九丫頭的事，不怪你，你能會保護自己，懂得利用別人，我很高興，即便日後入了土也能心安了。有時候，一味的忍讓，並不能換來平和，反而偶爾露出鋒芒來，才能叫人不敢小瞧你，才能少些不必要的紛爭。”
元青菲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元老夫人見她聽進去了，又道：“你看，經此一事，四丫頭、六丫頭都老實了不少，尤其是四丫頭，她原先覺著她的嫡母給她定了彭府的親事，是毀了她一輩子，鼓動著她姨娘一起攛掇老大退親，如今她知道自己錯了，這幾日都在乖乖的繡嫁妝，準備出嫁了呢。所以，日後你嫁了人，要記住，手段要淩厲些，要能鎮得住人，該和善的時候和善，該冷酷的時候就得冷酷！有人若是敢挑釁你的權威，那就要好好整治整治，不要怕死人。”
她說著，有些自嘲的一笑：“你以為，京中那些個衣著光鮮、賢名在外的夫人們，都是幹幹淨淨的？不，這些人，手上不知都沾了多少血。我也不例外。”
元青菲抬頭看向麵目慈和眼神淩厲的元老夫人，沒想到她竟然毫不避諱的說出自己手上沾了不少人命。
“剛開始，也會於心不忍，甚至會良心不安，所以才會去念佛經，才會禮佛。時間長了，便會想通，為了整個家族的利益，為了自己的利益，有人不知死活的挑釁的時候，很容易便會知曉該怎麽做。大家族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種事屢見不鮮，如今你還有我護著，日後呢？青兒，你要懂得，不是每個人都配活著的！”
元青菲有些震驚，但是更多的，卻是茫然。
是不是，她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