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因嫉生恨

馥心一連吃了幾日藥,臉上和身上的斑斑點點總算是退卻下去了,隻是皮膚竟開始起皮,繼而是退皮,癢得馥心甚難入睡。

明少頤在得到馥心的命令之後,專心看護白曉媛的胎。得知馥心身上退皮奇癢,又連夜給她配了一副抹身的珍珠霜,裏麵添加了潤澤的白芷,去瘡包的白蘞,滅癍除黑的白僵蠶,最後調和平陰玫瑰,西川桃花和上好的羊奶脂膏製成。

馥心用了,隻覺得極為滋潤,膚色漸漸變得白皙幼嫩,退皮幹癢的症狀大大好轉。楚翊瑄見了讚不絕口。馥心急忙告了皇帝這是明太醫配的珍珠霜,用了效果奇佳。

楚翊瑄很是滿意,讚了幾句,親自下令嘉獎明少頤,還賞了他百兩銀子作為嘉獎。這一下上清皇城炸了鍋,不過是為嫻昭儀配了一瓶護膚的珍珠霜,就能得到百兩白銀!要知道,大燮開國以來,楚淩曦和他孫子楚翊瑄一直勵精圖治,燮朝的物價一直很低,白銀一兩,就足夠一個五口之家溫飽一個月。

人們紛紛以為,皇帝對這位嫻昭儀極為寵愛,一瓶珍珠霜就能換來豐厚的財富和皇帝的讚譽嘉獎。這下,跑去頤福宮敲門磚拜門庭的人越發多了起來,連一向厭棄馥心的蕭錦瑟和田茉昔也上門了。

兩人各自攜了禮物進了門,姐姐長姐姐短的跟馥心說了好大一會子話,大多是拍馬屁鑽營之類的話。誰不知田茉昔跟打去淑女院的薛彩恩一樣,都是富商出身,最愛投機鑽營。馥心覺得麵上跟這些人過得去就行了。她們絕對不會像付羽瑤和白曉媛一樣,是自己的姐妹。

眼見得過年了,整個上清皇城張燈結彩。華族的春節又被成為歲正之日,從臘月二十三的小年開始,一直到正月十九。整個活動圍繞著祭祀祖先、神靈,祈求豐年,慶賀接福等等。

小年那天。皇帝竟出乎意料的翻了燕柔嘉的牌子,人們都以為這麽大的日子,皇帝到底是該去皇後宮裏才是。

連馥心都很是疑惑此事,抬頭望著漱玉殿的方向怔怔出神。許久才道:“這樣的日子,皇上怎麽回去燕柔嘉那裏呢?”

“燕選侍性子安靜,皇上定是一整日給煩了一天,想找個安靜些的小主吧!”蘭菱答得平平淡淡,並無半分驚詫,“皇上也是人,也有心煩意亂的時候,這會子,定然是想找個到地方好好歇一歇。”

沒過一會兒,漱玉殿果然傳來悠揚的琵琶聲。彈得是唐時張若虛的。馥心知道燕柔嘉會彈琵琶,還彈得相當不錯。這曲子聽來韻調優美,詞清語麗,倒讓人覺得纏綿悱惻。

馥心不由得怔怔念到:“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唉,此情此景,倒有些煞風景了。隻是皇上要得是平靜,彈這首曲子,卻也是最好不過得了。”

蘭菱沒想到馥心竟對詞曲也是信手拈來。記得那時候伺候禧妃,海蘭慧倒是十分聰明機警,卻對詩詞歌賦不甚了了。甚至字都寫得不大好。她早就聽說海家世代是下等軍官,直到海正清那一代,跟著先帝楚淩曦立下了汗馬功勞,才有了今日海家的地位——可即便如此,海家到底沒出什麽讀書人。死去的海正清便不必提了,連字都不認得幾個。他家長子海榮。也就是蘭慧和馥心的父親,略強一些,可是寫出的奏本鏜報亦是半古不白,叫人撓頭。

楚翊瑄幾番嘲笑他不學有術,不過海榮打仗倒是有些本事。這次海上作戰,連戰連捷,收回了精衛海大量島嶼失地,島上居民無不稱其為“海霸王”……蘭菱忽然覺得這嫻昭儀不簡單,早就聽說她曾與淑女院的水蘭嬤嬤動手,一招便拿住了她。這對於武將出身的女兒本不稀奇,然而,馥心不僅能武,而且能文,詩書子集信手便來,更彈得一手好琴。

她知道,馥心是正室女兒,一直養在星曜城,難不成是請了老師細細地教過嗎?她豈能知道這是楚彥熙傾囊相授的成果,隻怕想一輩子,蘭菱也不可能知道馥心跟楚彥熙有這層關係——當然,馥心也絕不敢讓她知道。

聽得琵琶聲漸止,便再無聲息了。馥心捏了塊牛油酥餅吃,才幾口便覺得膩了,說道:“今兒是誰的班?蘇喜還是江玉?”

“回娘娘的話,是江玉的班。”

“正是了,這牛油酥餅,他最愛吃不過了,你端出去賞了他吧。”馥心一推盤子站起身,默默念叨著什麽。宮裏靜得出奇,叫她格外不舒服。在這深宮之中,她第一次有了這種寒徹心骨的陰冷之感,忽然很渴望楚翊瑄的擁抱。

她急忙甩甩臉,想要脫離這種難受的感覺,覺得自己異常下作,明明深愛著王爺,卻渴望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她歎了口氣,踱至書桌前,提筆胡亂塗了幾個字,寫完之後又大吃一驚,隻見自己反反複複寫得是: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她擲下筆,把寫了字的宣紙團成紙團扔在地上,竟忍不住淒淒婉婉地吟道:“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一句一句,仿佛都是她的血淚!

楚翊瑄啊楚翊瑄,我該拿你怎辦?你把王爺關起來,我該恨死你才對,為什麽……為什麽越是跟你相處的時間久,就越是覺得……覺得……離不開你……

她眼前一花,忽然發覺內室裏多了個人,來人寬袍緩帶,頭發隻是鬆鬆地由一根明黃的絲帶束在腦後——妖嬈邪魅的臉上仿佛罩著一層薄薄的,卻連颶風都吹不散的霧氣,他薄薄的唇角帶著些嘲弄,又奇怪的笑意……不是楚翊瑄又是誰!?

馥心覺得自己是眼花了,不由得抬手揉眼睛,還沒回過神,那人已經從身後抱起了她,開懷一笑道:“不知是誰在念酸酸楚楚的詩,偏偏得把我召喚過來才是!”

“皇……冬哥哥……”馥心由他抱著,卻忍不住摟住他的脖子,輕靠在他的肩膀,“您怎麽來了?”

“我再不來,隻怕整個扶風殿就要打翻醋壇子了!怎麽,去看看柔嘉,你便受不了了麽?竟念了好一通酸詩,若不是蘇瑾過來報,我怎能知道?”楚翊瑄臉上笑得開懷,“不過,你吃醋,我卻真的很高興呢!琳丫頭!”

馥心臉一紅。她知道蘇瑾不是蹲牆角偷聽的人,定是皇帝派著過來的——馥心怎能知道他竟派了蘇瑾偷聽她!想來,他亦是在乎著自己的想法,生怕自己因為臨幸燕柔嘉而不高興,不痛快!

“冬哥哥……琳兒……”馥心有些感動地回望著他熾熱的眼神。

“別說話,琳兒!”楚翊瑄的眼睛黑亮如瑩,扇動的長睫下,眼光溫柔,“隻是琳兒,今日我過來,柔嘉也要不高興了,明天,我們封她做貴人好不好?你看就給她一個‘慧’字為封號,好不好?”

後宮女人的封號,竟要征求她的意見?馥心吃驚了——她錯愕中,竟覺得自己仿佛是這個“大家庭”的女主人!她惶然而迷茫地看著他,呶呶道:“一切由冬哥哥做主便是了,琳兒……琳兒不敢多話!”

楚翊瑄淡淡一笑,將馥心輕輕放在**……

燕柔嘉側坐在漱玉殿宮門口的一側,頭發披散在臉側,蒼白憔悴的臉上滿是淚痕。她隻穿著一襲貼身的冰白寢衣,臘月的寒風吹在她身上,她竟沒有一點瑟瑟的感覺。身側的寶玲和寶玥都哭著求她趕快回漱玉殿吧,外麵太冷了。

“皇上都不在了……我還回去幹什麽!?”燕柔嘉的聲音活似要吃人似的,“冷?我怎麽不覺得冷?心裏已經冷到了極點,這點寒風又算什麽呢?”她話雖如此,寒風猛地刮過,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我算是什麽呢?冷……冷又能怎麽樣呢?”

她留下兩行眼淚,卻仿佛在瞬間就結了冰,瓷娃娃一般的臉頰,登時紅腫了起來。

“小主,奴婢求您了,還是回去吧!天氣太冷了!您,您的身子怎麽受得了?”寶玥跪在她身邊求著。

燕柔嘉忽然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可她哭起來,仿佛都在極力地壓抑著:“入宮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樣樣比不上嫻姐姐……她長得比我漂亮,家世出身也比我高……學問詩書更是比不上……我,我真是樣樣不如她……

“可她為什麽呢?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搶走皇上呢?她……她侍寢的日子,零頭都比我的多……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分一些恩寵給我呢!”她哭得更加傷心,竟伏倒在宮門口冰冷的磚地上,粉拳不住擂地,很快連手掌打得都出了血。

寶玲寶玥不敢怠慢,趕忙扶著燕柔嘉站起來。

“小主,您不要作賤自己呀!皇上……皇上還是很心疼您的!這不是今兒這麽大的日子,就翻了您的牌子嗎?她還說您,宜室宜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