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立後之心

馥心聽她這話,頗有親近之意,忙是笑道:“看陳妹妹這話說的。自進了宮,便是自家姐妹。相互扶持,自是應該的呀!”

陳韻榕緩緩站起身,柔弱嬌小的身子看上去怯生生的,她雙手挽在身子一側,衝著馥心福身行禮道:“臣女剛剛進宮,便德蒙嫻妃娘娘不棄。臣女愚鈍,隻怕幫不上嫻妃娘娘什麽,怕是進了宮之後會拖累娘娘!隻求娘娘萬全!”

馥心知道,憑她靖梁王家的出身,進了宮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會獲得聖寵,封妃指日可待。況且,如今陳氏進宮,皇太後顯然對她許以眾望。於是她忙客氣了幾句,拉著陳韻榕坐下,含笑跟她拉一些家常話。

選秀依舊在進行中。

皇太後眼光極高,非得身輕體柔容貌端莊秀麗,且家世顯赫之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除卻陳韻榕之外,皇太後端梁王本家的鄭萬姝,故去的宜妃白曉媛的堂妹白曉雪等等,一共六位秀女。

馥心見了,個個青春少艾,容姿絕美,出身更都是氏族之內的女子。

皇太後很是高興,按理說選秀入宮的女子,該是入住淑女院,而皇太後卻一手拉著陳韻榕,一手拉著鄭萬姝,由著慈寧宮的宮人們簇擁著,回去西苑了。

馥心整整陪了一天,累得頭暈眼花,草草吃了幾口飯,便讓她們打水洗臉。馥心手執著一柄角牙梳,望著梨花木架上明黃宮服怔怔發呆。

“娘娘在想什麽?”蘭菱微微彎下身子,輕聲發問道。

“我在想,這件衣服多美啊——金絲挑繡著鳳凰,細碎的南珠好像天邊熠熠生輝的閃爍星辰……可是我這輩子隻有一次機會穿上她。”馥心站起身,眼神中頗有些向往之意。“蘭菱,你看這金絲滾邊——隻可惜,從明兒開始。我隻能交回內務府了。”

蘭菱忽然輕笑一聲道:“娘娘又何必妄自菲薄,憑皇上對您的寵愛。成日穿上這身鳳袍,是遲早的事。”

紅蕊暗自吃了一驚,趕忙說道:“蘭菱,你怎麽忽然這樣說?隔牆有耳,叫人聽去了,可是不得了呢!”

“可是,娘娘您不覺得,皇太後讓陳韻榕和鄭萬姝進宮。是有立她二人其中之一為後的心思嗎?”蘭菱忽然說道。

馥心和紅蕊皆是驚噫,馥心恍然大悟道:“原來竟是這樣!當時我隻是猜想,現在太皇太後病了,皇太後正好趁這機會,將一些本家的姑娘送進宮來,以增加自己在宮中的權勢。”

“奴婢以為,皇太後有心立陳韻榕為後的可能性很大。陳韻榕出身高貴,又是郡主之尊,而且前皇後便是出身陳家,為安撫遠在星曜城的靖梁王。皇上再立一位陳氏為後的可能性很大。”蘭菱低聲地分析著,“何況,陳氏進宮。擺明了身份不一般,今兒您沒看出來嗎?她根本沒打算跟您說話的,還是皇太後幾次三番暗示您身份貴重,她才勉強向您低了頭呢!”

“這倒是了,陳韻榕出身這般高貴,還是禦封的郡主,自然是看不起我的。”馥心的目光從明黃鳳袍上收了回來,轉而又道,“陳韻榕的容貌在這幾個秀女之中算是最出眾的。想來宸妃也會立時盯上了她——我看陳韻榕想做皇後,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博弈隻在皇太後、太皇太後與皇上之間。這次立後,會牽扯很大——娘娘。您當真沒有穿鳳袍執鳳印之心?”蘭菱不知為何這樣一問。

“也許有過——隻是現在,完全沒有了。”馥心略想了想,然後認真地答道,“自打皇後因生產而故,我覺得即使做了皇後,也不過是後宮萬千悲劇女人中的一個……想到這裏,我又想到了我自己……做不做皇後,其實沒什麽區別。”

說著,馥心淺淺一笑,轉身在榻上坐下,輕推開木製的窗扇望著天邊慘白的月亮,又道:“平繡瞳還在宮中嗎?她住得日子可不短了。”

“說是要走,可麗貴人強留著,非要讓她過了端午再走。”紅蕊不知馥心緣何一問,便是答道,“皇上時常翻麗貴人的牌子,平姑娘為了避嫌,已經搬去禦花園後的風淩館去了。”

“想不到平繡瞳倒是個潔身自好的姑娘。”馥心口吻中不無讚許,“慕容雪瑗把平繡瞳接進宮來,明顯是想把她舉薦給皇上,讓她做平小主——可現在看來,平繡瞳根本不願意,甚至是……不屑。”說到這兒,馥心搖頭笑笑,“真羨慕她啊,竟還自己有所選擇,不願意,便能不願意……”

正說著,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蘭菱轉身去開門,進門的是蘭月和曼麗,曼麗見著馥心忙行禮,站起:“娘娘,襄郡王忽然高燒起來了,小主去請太醫,可太醫不知怎麽回事,這一會兒還沒過來。”

“這太醫院是要翻天了嗎!”馥心氣道,“還不到下鑰的時候,竟也敢這樣!蘭菱,你去太醫院……不,我現在去看看,到底今兒輪誰的班!”

說著,馥心披散著頭發就要出門,想著這個樣子,實在不大體麵。蘭菱見她臉上略有些動搖之意,忙道:“還是奴婢去吧,娘娘您稍候。”

馥心很是焦急,一步趕著一步往漪蘭殿小跑。眼見得付羽瑤抱著楚梓芹滿地走,口中還念念有詞著什麽。馥心見了,忙道:“姐姐,孩子既是發燒,便讓他在**靜養著,來回晃著,反而不好。”

付羽瑤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見馥心到了,淚水瞬間便掉下來了:“妹妹,妹妹你總算是到了!太醫不知都去哪裏了!竟一個時辰了,還沒有來!”

馥心見她這副樣子,抱著孩子定是不好,趕緊上去把孩子接過來抱著,誰知隔著一層繈褓,也能感覺到楚梓芹身子滾燙,顯然是高燒。她見兩個奶娘也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便又氣又急道:“奶娘怎麽當的!快去拿涼水給皇子擦拭身子!若是皇子有個三長兩短,本宮要你們命!”

奶娘這才靈魂歸位,然後一竄跑出門去,不過一會兒,端著銅盆毛巾進了殿,解開皇子的繈褓為他擦拭身子。

又過了一會兒,太醫院終於派了人來,不過是個見習的太醫,看那樣子便有些膽膽怯怯,見了馥心先是行禮,然後站起身道:“微臣葛明遠給嫻妃娘娘請安!”

馥心不想耽擱,沒有再說什麽,便讓這位見習的太醫為楚梓茂診治。隨後見蘭菱表情閃爍,便走近問道:“怎麽回事?”

“回娘娘,太醫院輪值的太醫,都去關雎宮了,說是皇長子病重,突然昏厥不醒,太醫們都過去了。”蘭菱小聲答道,“奴婢問過了,這位葛太醫雖是見習,醫術也很好的,下的藥也很是溫和。隻是宸妃性急,不願用他,把他從關雎宮罵了出來,不然呀,葛太醫這會兒也在關雎宮呢。”

馥心一愣,心裏竟覺得很是解氣,咬牙道:“日日算計別人,這下子,總算是輪到自己倒黴了!宸妃這般作惡,累及子女,誰做他的孩子,真是前世不修。”

“娘娘您這樣想嗎?”蘭菱噗嗤一笑,“奴婢來的路上,都聽人說,這番是報應呢!”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地說了一會兒話,葛明遠已然診治出病情,轉身俯拜道:“莊小主,皇子的病乃是著涼,不要緊的。喂些藥便會好轉。微臣見皇子雙手皆有閉塞之症,請娘娘準許微臣為皇子紮破手指放放黑血。”

馥心小時候在草原上,生了病,姆媽便會給自己放血排毒,有時不吃什麽藥便會好轉。聽了這話,馥心覺得很是親切,可付羽瑤卻不大放心:“吃藥便是了,為何要放血呢?這麽小的孩子……”

“是藥三分毒,可紮破手指,除了讓皇子哭幾聲,沒什麽壞處,請小主盡管放心吧!”葛明遠還是請纓著。

“讓他放吧,我見過的,很有效果。姐姐若是心疼,便避過一邊。”馥心一麵勸,一麵拉著付羽瑤出門,並對葛明遠點了點頭。

“從哪裏帶來的這種損招,要對這麽小的孩子放血……”付羽瑤雖是出了內室,聽見房內楚梓芹淒厲地哭聲還是格外心疼道,“不會是江湖道士的招式吧!”

“姐姐不要這麽說,葛太醫看來是精於醫術的,就憑他放血這一點,都要比太醫院好多太醫強得多呢!”馥心微笑著安撫道,“我知道姐姐心疼梓芹——不過,妹妹也要跟姐姐說明一點,這放血呀,是民間治病的良方,著涼上火之類的,放放血,連藥都不用吃,便把髒東西排出去了,自然會好。這麽小的孩子,吃藥才會傷及脾胃。葛太醫呀,對梓芹很好呢!”

馥心說到這裏忽然心念一動,葛明遠既是如此,亦是可以拉攏過來,現在明少頤不在,有葛明遠在,豈不是安心許多?

馥心眼光流轉,衝蘭菱使了個眼色,然後又對付羽瑤道:“妹妹看這個葛太醫倒是很好,不如……也像明太醫一般,做我們的心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