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滑胎之相

可是馥心眼中的神采隻是一瞬的,她不自知地微微抖了一下,已是從貴妃椅上坐了起來。她失神地望著蘭菱,忽然低聲說道:“蘭菱,你知道嗎?剛才葛明遠,跟你說的話,簡直是一模一樣!”

蘭菱看著馥心,卻是很疑惑地發問道:“娘娘的意思是……這葛明遠有些可疑?”

“是啊,他為什麽對本宮和宸妃之間的鬥爭如此上心?難不成是有什麽目的?”馥心雖有些不安,卻依舊從容地說道,“我想來,那葛明遠與陳韻榕,有些溝溝坎坎,我與宸妃鬥得天翻地覆,陳韻榕若是聰明一些,左右逢源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合小主如果真有這麽聰明,那她也不會隻屈居一個小小充媛了。”蘭菱低笑一聲,然後從地上撿起那條因為馥心起身而滑落在地的薄紗,“娘娘,合小主不是壞人,卻也不很聰明——至少不夠聰明。”

馥心悶笑一聲,隨後又想到了什麽,看著蘭菱說道:“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著韻榕,卻總覺得看到了宜妃……我總是以為,在這深宮之中,像是宜妃一樣心性的人,隻怕是不多了,可是,我總是覺得,韻榕跟宜妃,真是相像的很呢!”

“娘娘說的有理,可是,奴婢卻覺得,合小主遠比宜妃娘娘複雜,否則,她也不會輕輕鬆鬆做了那‘大寧郡主’!奴婢怕得是,她那一副心性,是裝出來的。”蘭菱不無擔心地說著,“娘娘,你喜歡合小主。並不一定是好事,或許她有一天,會害了娘娘也說不定!”

“我知道。可是,陳韻榕比我更適合皇後之位——陳韻榕若是做了皇後,遠比白曉雪強的多。”馥心抬起手看了看指上的護甲,隨後又道,“有些日子沒瞧梓茂的功課了。付老師最近教了些什麽?”

大燮立國以來。皇子們四歲便要開始入閣讀書,並擇朝中品學兼備的大臣,教授皇子治國治學之道。皇次子楚梓萌和馥心的皇三子楚梓茂。以及宜妃的遺孤,楚梓芹都已入閣讀書。韓義臣的兒子韓家曜,亦是德蒙皇帝恩旨,一同陪讀。

楚梓茂的功課。算是最好的,也一直受皇帝的青眼——皇帝曾幾次三番說要立楚梓茂為皇太子。可馥心卻明白,一旦梓茂被立為皇太子,必定要成為眾矢之的。馥心其實心底也盼著自己的梓茂能夠坐擁天下,因為生為皇子。若不追求那至尊之位,遲早會幹掉——這就猶如逆水行舟一般……她歎了口氣,由蘭菱帶著行至皇子居住的配殿。見楚梓茂和韓家曜正全神貫注地背誦弟子規,就沒在進去打擾。轉而又道:“過些日子,是太皇太後的冥壽,我們去抄寫一些地藏經吧。”說著,行至殿內,由蘭菱磨墨,馥心蘸取金粉抄寫地藏經,看那樣子真是格外虔誠。

隔了些日子,毓錦公主攜了幾匹太皇太後生前最喜歡的花樣的衣料,來到萱漓殿,與馥心說了自己想要為太皇太後做一個簡單的冥壽。馥心其實一早就與楚翊瑄說過此事,楚翊瑄也同意萬華殿做些法事。毓錦公主並不知內情,還以為皇帝將太皇太後的冥壽忘到了九霄雲外,心裏還在生悶氣。

“皇帝哥哥真是的,祖母的冥壽都會忘掉,都要臨近了,竟是絕口不提!”毓錦公主歎了口氣,臉上多少有些憤憤然,“我們隻有自己來了!貴妃姐姐,你都不知道呢,我與皇後說了此事,她姓白的竟然跟我說,要請示過皇上的意思!你說好笑不好笑?為太皇太後過冥壽,也需要請示皇上?”

馥心見她真是生氣了,趕緊與她說了皇帝的意思,卻也不失時機的暗暗挑唆起這位白皇後的人際關係:“咳,皇後娘娘成日裏忙著大事,哪有功夫管咱們?你我盡孝心就是了!毓錦,你看這花樣繡上些白色的杜鵑花怎樣?皇祖母她老人家可是最喜歡杜鵑花了。”

“杜鵑很好啊,我也很喜歡……哎,你幹嘛不說了?姓白的就是很混賬呀!從前去皇祖母去得那麽勤,後來見她老人家病勢沉重,轉而又去了西苑那邊!”毓錦公主氣得臉色發白,聲調也不由得高了幾度,“我就是見不慣她白曉雪驕狂的樣子!白家算是什麽東西?不過是皇帝哥哥養的狗奴才罷了!投機分子,連平巍然都看不起他們家人!”

馥心聽了這話終究沒能繃住,噗嗤便是笑了:“平巍然就是個投機分子,他還說白家也是?真是烏鴉立於豬上,瞧誰都是黑的呀!”

“那你說,誰是烏鴉,誰是豬呢?”這下連毓錦公主也是破氣為笑,“我看呀,那個白曉雪才是豬!哼!”

馥心搖頭一笑,卻沒在說什麽。隻是低頭,按著早年間裁剪好了的紙樣剪布——蘭菱是個有心的人,這些紙樣,都是她摸摸搜集的。從皇帝,到太皇太後皇太後,以及各宮各院的宮嬪,蘭菱手頭都有著各人的紙樣,包括毓錦公主本人的,蘭菱都不動聲色地搜集回萱漓殿歸檔。

毓錦公主還在囉囉嗦嗦地罵著白曉雪,馥心卻不當回事,隻是時而微笑。不多時蘇喜進了殿,先是對兩位主子打千行禮,隨後說道:“娘娘,明太醫求見。”

“明太醫?”馥心一怔,隨後略是推算了一下時間。是了,今兒是慕容雪瑗懷孕三個月的日子,明少頤進宮,大約是請平安脈來的。

“本宮這會子沒時間見他,告訴他,本宮正忙著,太皇太後的冥壽快到了。本宮正與毓錦公主做衣裳呢!”馥心並不想當著毓錦直接見明少頤,而是隨便找了個托辭打發出去——隻是馥心說話留著餘地,這會子沒空見他,等一會兒毓錦走了,就能見他。

蘇喜出門不過片刻就折身回來,一臉無奈地對馥心說道:“娘娘,這人死皮了,怎麽也攆不走,說是有極其重要的事要見娘娘,娘娘若不見他,他就在門口跪著,一直跪到娘娘肯見他為止。”

馥心臉色一變,抬起頭死死盯著滿麵無奈的蘇喜。蘭菱看出了毓錦公主的困惑,便是說道:“大約是有什麽事吧!可是,私相授受在宮中算是條大罪了,娘娘還是不見得好。”

“要是有什麽事呢?”毓錦誠然說道,“貴妃姐姐,你還是去見見吧,讓個禦前五品的太醫跪在門庭,也不是什麽好看的事,若是嫌毓錦礙事,我便是去配殿跟梓茂玩一會兒!”說著,她真的起身放下繡繃布料,不顧馥心的挽留便出了殿門,眼見得那明少頤真的死心眼,跪在門庭間一動不動——正是夏日裏最熱的時候,明少頤穿著入宮的官服,前臉後背已然被汗水濕透,隻是那堅定的臉色,一如那個有些迂腐的書生。

“進去吧,明太醫!貴妃娘娘正等你進去請平安脈呢!”毓錦公主刻意大聲說道,好像巴不得四下統統聽到。說完這一句話,她真的扭臉轉向配殿找楚梓茂去了。

明少頤聽了毓錦公主的話,趕緊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進萱漓殿,眼見得馥心正坐在繡花架子邊上穿針引線,上前跪拜到底:“微臣明少頤,叩見容貴妃娘娘,恭祝娘娘千歲千禧,長樂未央。”

“明太醫,高升了?”馥心懶洋洋地說著,眼光卻沒有從繡布上提起,也沒有急著讓他起身,“禦前五品,這是皇上的恩旨吧?這太醫院之內,除卻院判和掌司,你是第三人了吧!”

明少頤再三叩頭,連聲說著:“多虧了貴妃娘娘當年的提攜——否則,微臣也不會做得禦前五品;況且,也正是娘娘在皇上麵前多多美言,微臣才有了今日……在娘娘麵前,微臣不敢胡言亂語,一切都是微臣的肺腑之言。”

“你既是明白,便起來吧。”馥心將針狠狠刺在繡布之上,由蘭菱扶著站起身來,眼見著明少頤緩緩起身,才是發問道,“你急著見本宮,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吧!”

“娘娘,麗充容這一胎,微臣已經保不住了。即便是華佗扁鵲在世,也最多留這孩子於中秋前後!”明少頤站著還不如跪著,臉已經快垂到膝蓋上,“貴妃娘娘,您是知道的,這幾年皇帝再未添一位皇子皇女,心裏很是急切;況且皇太後皇後都很重視這一胎,微臣也知道輕重,已然在全力保胎……微臣探視過麗充容的脈象,微臣懷疑她服用過大量的天花粉、桂心和通草……脈象已呈滑胎之相!”

“這些藥,不都是清熱瀉火之類的藥麽?乃是傷胎的利器,這慕容雪瑗為什麽要吃這些東西?又是誰給她的這些藥?”馥心大惑不解——這種時候,慕容雪瑗該是萬般小心著保護自己的孩子,還會喝這些倒黴的藥嗎?她忽是想到了什麽,喃喃道,“難不成是有人在她飯碗裏偷放了這些藥?或者……是有人逼她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