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塵一言九鼎,果然沒有給楚佳人晚飯吃,楚佳人餓得前胸貼後背,恨不能趴在地上啃土。都說民以食為天,連飯都不讓她吃,太狠毒了!
她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豬蹄、鴨脖、雞腿,想得口水橫流。翻滾片刻後,她決定偷偷去廚房找吃的。
廚房居然還有若隱若現的光線,楚佳人戳開窗戶紙,偷偷看了幾眼,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她這才躡手躡腳地推開廚房的門。可誰知她剛推開門,暗處一道身影就猝不及防地闖入視線。楚佳人嚇得跳了起來,下意識地就要尖叫,一隻手卻飛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佳人,別出聲,是我!”聲音清潤如泉,極為好聽。
“墨白?”楚佳人看清眼前少年如畫的眉眼,迅速拉下他的手,拍著胸脯一驚一乍地看著他,“墨白,你在這裏做什麽?難道你也沒吃晚飯?”
莊墨白披著深色的袍子,莞爾一笑:“聽說你還沒吃晚飯,我便來找找看有什麽可以吃,但找了半天好像沒有,所以隻好動手做。”他瞟了她癟癟的肚子一眼,“餓壞了吧?你再等等,馬上就好。”
楚佳人一聽是為她做的,頓時感動得眼淚稀裏嘩啦地流。她摸著肚皮跑到鍋邊一看,隻見鍋裏煮著麵條,看起來十分好吃的樣子。
“別急,我再加些香蔥在裏麵就可以吃了。”莊墨白淺笑,伸手去抓蔥花。
“墨白,這世間還有你不會的事嗎?”莊墨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可做起這些粗活來竟也優雅細致。相識這麽多年,她就沒見過有什麽事是可以難倒他的。在楚佳人眼裏,莊墨白就是如同神一樣的存在。
“有啊。”
“居然還有你不會的?是什麽,快說來聽聽?”楚佳人來興致了,連莊墨白都不會的,一定是特別難的事情吧。
莊墨白好看的眉眼微微彎起來,卻什麽也沒有說。他與她相識在幼年,從知事起他就覺得她是特別的,到現在仍然覺得她是他心中的唯一,以後也不會改。可這些她現在還不適合知道。
她問他有什麽不會的事,大概這就是他不會的吧——他不知道該怎樣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知道該怎樣讓她喜歡上自己。
饑腸轆轆的楚佳人並不知道莊墨白心裏的想法,她像是幾天沒吃飯一樣完全不顧形象地伸手去抓,想捏一根麵條來嚐嚐鮮。可奈何天意總是弄人,她好不容易抓出一根,還沒送到嘴裏,房門突然被誰用力踹開,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從空中咻咻地蹦躂兩下掉進鍋裏。
楚佳人看了看對麵的人,又望了眼鍋裏……黑黑的一坨,融化的顏色把美味的麵條都染黑了,實在叫人忍無可忍!
“燕昭,你是不是瘋了!”楚佳人抓起鍋鏟就朝他撲過去。
燕昭手一橫,也沒見怎麽動的手,楚佳人的鍋鏟就飛到房梁上了。她又返回灶旁東找西找,掄起一跟粗大的木棍,一副要與燕昭同歸於盡的架勢。
燕昭連忙識時務地閃開,大聲嚷嚷道:“楚佳人,殿下罰你不許吃飯,你竟然偷偷做飯吃,信不信我扣你一分!”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姑奶奶我做的是麵條,哪裏是米飯了!”楚佳人本來就餓昏了頭,這時見莊墨白辛辛苦苦做的東西浪費了,更加怒意難平,“這可是墨白特意為我做的,欺負我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欺負墨白,我跟你拚了!”
莊墨白見兩人你追我趕,在廚房裏上躥下跳,把東西弄得亂七八糟,連忙製止住楚佳人。
燕昭這才扶著門板停下來,喘著氣兒給莊墨白道歉:“墨白少爺,燕昭錯了,燕昭得罪了,我不知道這東西是您做的,還望墨白少爺不要怪罪。”他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開玩笑,得罪了莊少爺就等於得罪了太師,太師是太子殿下的老師,那老爺子咳嗽一聲,整個朝廷都得抖上三抖,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莊墨白微微擰著眉,不置可否道:“這是小事,不過佳人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們不許她吃飯,實在有些過分了。”
“長身體……”燕昭的目光落在楚佳人的胸口,仔細瞅了幾眼之後,露出了**裸的鄙夷神色,“再長也就那樣了。”
楚佳人氣得手指都哆嗦了,他竟然鄙視她?
楚佳人生氣了,楚佳人憤怒了,楚佳人要打人了!
燕昭明白兔子急了還咬人的道理,楚佳人那母老虎的脾氣他也清楚,在她下手之前,他迅速交代道:“別的東西不能吃,但太子殿下賞賜的倒是可以,我都放在你房裏了,你自己回去吃吧,吃完記得刷碗!”
說完,燕昭也不待她答話,黑影一閃,又消失了。
廚房裏已經一團糟,楚佳人看著一片狼藉,趕緊拉著莊墨白逃之夭夭。
她回到房裏一看,果然有一盆雞腿擺在桌上。她一邊詛咒著隨便進入她閨房的人如何遭雷劈,一邊以驚人的速度把所有東西吃得精光,然後梳洗梳洗,心滿意足地爬上床睡了。
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半夜裏,她的肚子突然翻江倒海般痛起來,那種腸子扭曲打結的痛苦來得太急,楚佳人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提起褲子就往茅房跑,一陣發泄之後舒暢了許多。可還沒等到走回房間,肚子又開始鬧騰起來,她夾著腿七拐八彎地又往回跑。
一來二去,一不留神她就跑了十幾個來回,整個人都虛脫了,看上去淒淒慘慘的。晚上除了燕昭送來的東西,她什麽也沒吃,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怎麽回事!
她指著隔壁的房門,從牙縫裏憤恨地擠出三個字:“葉青塵!”
楚佳人並不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但對方欺人太甚,她怎麽也要回報一下別人的盛情吧?
她環顧一圈,從外麵搬了一盆冷水,吭哧吭哧奔到隔壁,先是用小石子引開燕昭,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內燃著微亮的燭火,葉青塵睡得正香,三千烏發在床邊鋪成完美的扇形。盡管他自戀到極點,又壞透了,但楚佳人不得不承認,他真是美極了!
“太子又怎樣,以為全世界都圍著你轉呢?不是自詡天下第一帥嗎,姑奶奶今天讓你變成第一落湯雞!”她站在床沿,端起水朝著馬上就要醒來的葉青塵兜頭倒了下去。
緊跟著,房裏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慘叫——
“啊啊啊——”
葉青塵從**跳起,他白影如風,反應飛快,不知從哪裏變出的長劍,瞬間就擱在了“罪魁禍首”的脖子上。在看清對方竟然是隔壁鄰居之後,他又愣了一下,然後緩慢地收起長劍,修長的手一伸,抓著楚佳人的衣襟,像提小雞仔一樣把她拎起來。
“醜佳人,你是不是瘋了?你竟敢對本太子如此放肆!”
聽他的聲音,確實是動了怒,可楚佳人想起自己拉肚子拉得隻剩半條命了,頓時比他更憤怒:“放肆怎麽了?是你不仁在先,葉青塵,你個卑鄙小人,使這種低劣的陰損手段對付我!”
說實話,楚佳人現在的模樣挺狼狽的,頭發亂得像雞窩一樣,白色裏衣皺皺巴巴,一張尖削的小臉煞白煞白,她還瞪著眼,像個病入膏肓的小母夜叉。
葉青塵也好不到哪裏去,從頭到腳差不多都濕了,輕薄的衣衫緊貼著身體,胸膛若隱若現,連八塊腹肌也展露無遺,發梢還在往下滴水。
燕昭聽到動靜衝進來時,就看到兩人衣衫不整,雙眼猩紅地對峙,一個抓著對方的衣襟,另一個掐著對方的脖子,那姿勢、那神情,要多曖昧有多曖昧,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你們……”
“閉嘴!”兩人異口同聲。
燕昭聽話地捂住嘴,默默關注事態發展。
隻見葉青塵絕美的臉一寸寸逼近楚佳人,直到她鼻尖半尺前才停住,薄唇緩緩吐出一句冷厲的話來:“你辱罵我?”他似是難以置信,長長的睫毛輕扇,隱忍而沉靜地問,“醜佳人,本太子怎麽你了?”
他的語氣並不重,眼神卻充滿了侵略性,仿佛隻要楚佳人說出一個不合適的字眼,他就會馬上讓她的腦袋和脖子分離。
“你還有臉問!堂堂大興朝太子,竟然如此歹毒!對我下瀉藥!我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下,楚佳人並沒有察覺太子的異常,到了這會兒,她反倒不怕了,做都做完了還怕他報複不成。她揚起臉,拿鼻孔對著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橫勁兒。末了,她還用手拚命地拍打他。
“你放開我!放開我!”
她的力氣還挺大的,葉青塵臉上結結實實中了一巴掌,他懊惱地丟開她,眸子裏幾乎要噴火,帶著被人羞辱的憤怒:“本太子從不幹這種小人行徑!”
他看向燕昭:“怎麽回事?”
燕昭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看了看披頭散發的楚佳人,又望了眼渾身濕透的太子,哆嗦著搖了搖頭。
“做都做了,還裝什麽!”也不知是不是太激動,剛說完這話,楚佳人的肚子就忽然發出一陣噗噗噗的響聲,聽上去像放屁一樣。
葉青塵與燕昭立即捂住鼻子,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
楚佳人臉皮一紅,尷尬地捂著肚子:“我已經跑了一個晚上的茅房了,你們……你們等著,我跟你們沒完!”
她一腳踹開水盆,十萬火急地衝向茅房。
葉青塵望著她慌不擇路的背影,終於明白了事情始末,他抹了把臉上的水,回頭道:“竟然敢借本太子的手下毒,去查查到底是誰!”
“現……現在嗎?”燕昭愣住了。
“立刻,馬上!”
“外麵……那麽黑……”
“那本太子給你掌個燈如何?”
“不不不……屬下眼睛好使。”
葉青塵一記眼神掃過去,燕昭倏地一下就沒了影兒。隻是這深更半夜的,他要從哪裏下手呢?
好惆悵!
翌日清晨,燕昭把查到的結果報備給了葉青塵。葉青塵雷厲風行,在課堂上就當場審問了罪魁禍首莊花嬌。莊花嬌在葉青塵的逼視下很有骨氣地承認了。
楚佳人沒想到她竟承認得那麽爽快,而且……燕昭一個晚上就查出來了?估計十有八九是蒙出來的。當然,最主要的是她冤枉了葉青塵。
太子殿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武術老師陸言得知事情始末後,狠狠地懲罰了楚佳人和莊花嬌,不僅要她們抄寫十遍《論語》,兩人還要把院子裏的兩口大缸裝滿水,裝滿就算了,問題就在於那水要從一千級台階下的井裏抬上來。
楚佳人迎風垂淚,這是要累死她啊!
莊花嬌那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還極不配合,抬個水左搖右晃,還沒走到台階邊,桶裏的水就灑了大半。這倒不算,她脾氣還大得不得了。
“醜八怪!都是你害的,你若是不去招惹太子哥哥,我能對你下瀉藥嗎?”
楚佳人心裏那叫一個堵,她還有理了?楚佳人握了握拳,想著要不要把這個目中無人的家夥吊起來打一頓。
“看什麽看!沒見過人抬水啊!信不信我把你們眼珠子挖下來!”眼見楚佳人不理她,莊花嬌又把氣發泄到旁邊圍觀的同學身上。
人群中有人發出一陣鄙夷聲,也有人為她們兩人加油,當然更多的是幸災樂禍,比如葉青塵和燕昭。葉青塵還特意搬了把太師椅在台階上坐著,跟看猴戲一樣觀看兩人,還時不時慫恿同學們為她們兩人唱歌助威,實際上就是為了滿足他那扭曲的惡趣味。
“我不幹了!累死了!”莊花嬌可能是受了刺激,一甩手將肩上的扁擔給丟了。
楚佳人一個趔趄,因為失去重心差點兒從台階上栽下去,幸好及時穩住了,可她低頭一看,好不容易抬上來的那桶水已經咚咚咚往下麵滾遠了。
“臭丫頭,你吃錯藥了?我們一個缸都還沒裝滿水,再這樣下去,今天晚上你別想睡覺了!”楚佳人氣得都快腦溢血了,她這個受害人都還沒說什麽,莊花嬌這個心腸歹毒的家夥竟然來勁了,還能不能愉快地合作了?
“我全身都是汗,身上也髒死了,我是來念書的,又不是來抬水的!要抬你自己抬,反正我不做了!”莊花嬌說完,怒氣衝天地把臉扭到一邊。
楚佳人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正待發作,上麵觀看的葉青塵忽然道:“不想抬也可以,你們來求本太子,本太子心情好了,放你們一馬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白衣勝雪,美好得就像一幅畫卷,可臉上卻寫滿了“來求我呀,快來求我呀”這種討厭的表情。
楚佳人一看就想吐血,恨不能一腳將那張臉踩得稀巴爛。她是斷然不會求他的,作為大興未來的棟梁,這點兒血性是必需的,然而——
“太子哥哥,求你了,嬌兒求求你了,不要讓嬌兒抬了好不好?嬌兒知錯了,嬌兒隻是想為太子哥哥報仇。太子哥哥,你看嬌兒的手都要斷了。”
這肉麻的聲音……楚佳人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一抬頭就看到莊花嬌提著裙擺嬌滴滴地走到葉青塵身邊,拉著葉青塵的胳膊晃啊晃啊,嘟著嘴竭盡全力地撒嬌。
葉青塵默默地抽回手,站起來用指尖彈了彈被她拉起皺褶的衣裳,在莊花嬌期待的眼神下送給她三個字:“沒出息。”
然後他走了。
他居然就那麽雲淡風輕地走了。
莊花嬌在他身後跺著腳,滿臉委屈,片刻後又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太子哥哥,嬌兒求求你了,饒了嬌兒好不好……”
“蒼南的恥辱啊!”楚佳人歎了口氣。
莊花嬌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頭。這丫頭,說不幹就不幹了,甩下楚佳人一個人站在那裏,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原本也想著甩手跑路,可誰料莊墨白和蘇悅兒兩人卻自發來幫她了。別看蘇悅兒個子小,卻力大如牛,扛桶水簡直是小菜一碟。莊墨白就更不用說了,他的輕功一流,抬水這種小事不值一提,不到一會兒,兩人就將大缸全部裝滿了,還幫她抄寫《論語》。楚佳人為了避免被發現,隻敢讓他們幫忙抄一小部分,大部分還是自己動手,到最後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第二天,楚佳人的手拿毛筆都直打戰,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她還向蘇悅兒嚷嚷著命苦。
蘇悅兒是這麽安慰她的:“有墨白師兄幫你,是全蒼南的人都羨慕不來的福氣,你就知足吧。再說了,關於太子殿下……我倒覺得這是好事,你知道一個人總是喜歡莫名地針對另一個人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前麵那段話她很肯定,但後麵這個疑問。楚佳人就不大能理解了。
蘇悅兒吞下嘴裏的飯,臉上露出一絲怪笑,嘿嘿說道:“因為喜歡啊。”
“噗!”
等了半天竟然是一個如此震驚的結論,楚佳人把嘴裏的飯噴了出來,而且全噴在蘇悅兒臉上。
“啊……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太子……你別開玩笑了!”楚佳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她難以想象被一個神經病喜歡上的情形,真是可怕!
她準備拿袖子給蘇悅兒擦擦,卻不料蘇悅兒嫌惡地端著飯盤站起來,走之前還認真地放話:“太子殿下高傲又冷漠,對誰都是一副冷麵孔,連青梅竹馬的莊花嬌都愛搭不理,卻偏偏喜歡纏著你、針對你,我都看出來了,也許現在他自己還沒察覺,但是時間長了可就難說了,畢竟太子殿下可是個自帶光環的人物啊。你自個兒琢磨吧。我要去洗臉了,嗚嗚,太臭了……”
“哎,說誰嘴巴臭呢?蘇悅兒,你是不是找揍啊,給我回來……”楚佳人盯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滿眶熱淚奔湧而下,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佳人,你的手沒事吧?”她正感慨,莊墨白突然從她後麵轉了出來,在她麵前坐下,拉起她的手左右查看。
“沒事沒事,不過就是破了一點兒皮。”說起來這還是昨天抬水被莊花嬌弄的,不過倒無大礙。楚佳人搖搖頭,卻見對麵俊美的少年臉色凝重,似有心事。她不禁湊近了些,關切地問:“墨白,你怎麽了?”
“佳人,對不起,是嬌兒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你不要怪她。”莊墨白一雙星眸直直地望著她,柔情卻又愧疚地開口,“小時候,我們常隨父親進宮,嬌兒與太子殿下算是青梅竹馬,她是個固執的丫頭,喜歡什麽就不會輕易罷手。這麽多年,她一直期望著有朝一日能和殿下在一起,她甚至還做著太子妃的夢,是以她看到別人與殿下走得近,難免會心生嫉妒,你切莫與她計較。”
莊墨白的聲音很輕,卻說得鄭重其事,他握著她的手,將藥水一點兒一點兒塗在她破皮的地方,動作小心翼翼。
楚佳人起先一怔,她沒想到莊花嬌竟然喜歡太子。也對,她一直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纏著太子,不是喜歡又是什麽?隻是……莊花嬌吃醋是不是搞錯對象了?她不過是服侍太子的,整天被他呼來喚去,這有什麽好嫉妒的?莊花嬌要是願意伺候,她舉雙手雙腳讚成。
這兩人……一個刁蠻跋扈,一個自大輕狂,真是絕配啊!
楚佳人笑了笑,像個好哥們兒一樣拍拍莊墨白的肩膀:“我不會怪她的,小姑娘情竇初開是好事,隻不過……院長說了,蒼南書院禁止談戀愛,你讓她自己多保重!”
楚佳人說得一本正經,語重心長,倒把莊墨白逗笑了,他揚起唇,看著她清秀的臉道:“太子殿下其實人很好,他並不是有意要針對你,前段時間他獨身一人闖進土匪的窩點剿匪,本來就受了傷,而你又讓他傷上加傷,是以他才……”
莊墨白點到為止。
楚佳人驚異地抬起頭:“你是說把土匪的老窩端了的那個人是太子?”她誤炸太子沒多久,消息就鋪天蓋地地傳出來,說有個匿名的俠義英雄把土匪的老窩攪了個底朝天,所有土匪都交給官府收押了,至此後蒼南就一直風平浪靜。
她還一直想知道那位英雄到底是何許人也,還想瞻仰一下英雄的風采呢,沒想到結果竟是這樣的出乎意料。她心中的英雄居然……居然是那個一天到晚不頤指氣使地叫喚她一百遍就會死的太子!
在看到莊墨白點頭後,楚佳人感覺鬱悶極了。
“太子殿下心係天下,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壞……”
“本太子的好,用不著你們四處宣揚!”
一個清冽的聲音猝然響起,粗暴地打斷了莊墨白的話。
楚佳人斜眼一看,一道頎長的白影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旁,她再往上一看,對上了葉青塵那張絕美的臉。
楚佳人一愣,沒好氣地道:“你是鬼啊,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不遠處,燕昭和莊花嬌等人也匆匆跟了上來。
葉青塵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哼了一聲:“本太子若是鬼,早就把你掐死讓你來服侍我了!”他撩開白衣下擺,姿態瀟灑地在楚佳人身邊坐下,繼續盯著那兩隻手,“你見過這樣風神雋秀到讓人都自慚形穢的鬼嗎?”
不要臉!
“墨白,你這是做什麽?她是我的侍女!”葉青塵依然盯著那兩隻手,那表情就好像他正吃著一塊大餅,突然遠處有一隻蚊子跑過來叮了一口。
莊墨白鎮定自如,似是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佳人受傷了,我給她上藥。”
說著,他還拿起楚佳人麵前的筷子給她喂飯:“快吃吧,要涼了。”
楚佳人素來與莊墨白交好,倒沒想那麽多,張口就咬了下去。
這時,莊花嬌也端著飯盤跑到葉青塵身邊坐下,見自家哥哥給“情敵”喂飯,先是狠狠地用眼神鄙夷一番,然後也夾了一塊肉送到葉青塵嘴邊。
“太子哥哥,我也喂你,這個很好吃的,你受傷還沒好,要多補補。”
“啪——”
那塊肉還沒有沾到太子的唇瓣兒,就被太子一掌打翻,一滴油漬正好濺到他潔白的衣裳上,空氣一下子就凝結了。
燕昭尖叫一聲:“哎呀!太子殿下,屬下這就給您備水,沐浴,更衣!”他身形一閃,嗖的一下就不見了。
書院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有潔癖,可也沒聽說到了這種喪心病狂的程度啊!
葉青塵悠悠地站起來,幽幽地瞟了楚佳人一眼:“還不走?”
“幹嗎?我還沒吃飯。”楚佳人不樂意了。
“本太子也沒吃飯,你餓肚子有本太子沐浴重要嗎?”
好,遇到這種自戀到神經出現障礙的無恥之徒,算她倒黴!楚佳人一邊在心裏詛咒他,一邊慢慢地跟了上去。
她以為葉青塵頂多讓她守在門外,誰知她還是太天真了,葉青塵居然要她搓背!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熱騰騰的濕氣,葉青塵閉著眼睛坐在浴池邊,楚佳人在後麵拿著皂角使勁地搓。
“上麵,再下麵一點兒,再往上一點兒,輕點兒,慢點兒,太重了,太輕了!用點兒力,你沒吃飯啊!”
“回殿下,我確實沒吃飯。”
氣氛有一瞬間的死寂。
過了一會兒,楚佳人似乎想起了什麽,用皂角猛力搓了一下,問道:“太子殿下的耳朵似乎好了?”最近他好像不用正麵看著別人,也能知道別人說什麽。
在這種關鍵時刻,前麵的太子立刻又聾了,半個字也不肯再吐出來。
裝!你就裝吧!
楚佳人瞪著他的後背,隔空張牙舞爪了半晌,發泄過後,她才慢吞吞地移到池子對麵,笑眯眯地看著麵前絕美的臉。
“太子殿下,聽說蒼南山下禍害百姓的那群土匪都是您親自解決的?”
葉青塵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睛極美,在氤氳的水汽中光華無限:“不要太崇拜本太子!”
楚佳人嘴角一撇,眨了眨眼,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狡黠:“哎呀,恭喜太子殿下,您的聽力終於恢複了!”
葉青塵用看白癡般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在說“嗬嗬嗬,和本太子鬥,你還太嫩了”!
他嘩嘩遊過去,趴在浴池邊望著她:“沒有完全恢複,時好時壞的,不過……本太子的耳朵何等矜貴,有龍脈護佑,即便聾了,也能聽到該聽到的!”
這個殺千刀的,竟然百毒不侵!
不過看在他一人清剿土匪,還百姓安寧的情況下,楚佳人覺得要用一顆寬大的心包容這個勇氣可嘉的少年,畢竟他是真的有病——神經病!
她又笑了笑,伸手在水中沾了水,雙手故意用力一搓,那皂角忽地朝葉青塵的臉飛去。
啪的一下,正中目標!
“大膽醜佳人!”太子殿下生氣了,太子殿下抓狂了,一掌揮過去,翻起的水浪從楚佳人的上空兜頭淋了下去。
楚佳人氣得肝疼,心一橫,跳下去就跟太子殿下打起了水仗。
兩人打得那叫一個昏天暗地,日月無光,最後都趴在池邊喘氣兒,於是出現了以下對話——
“醜佳人,你為何處處與本太子作對?”
“明明是您與我作對!”
“本太子貌賽潘安,武能治國,文能安邦,有什麽不好?”
“您什麽都好,長得好,武功好,家世好,絕色傾城,背景宏大,俊美無匹,滿腹經綸,武功蓋世,唯有一長無法苟同也!”
“說人話!”
“您缺心眼兒!”
……
日子一如既往地過,楚佳人永遠都逃不開葉青塵這個魔頭,也正因為這樣,莊花嬌便越發討厭她,總是千方百計想辦法整她,這次竟趁她洗澡的時候把她的衣服全部拿走了。楚佳人光著身子淒涼地蹲在木桶裏麵,直到熱水變成了冷水,還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快來個人啊!”
四周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驚天動地,外麵秋風蕭瑟,從窗口呼呼刮進來。楚佳人抱著胳膊在木桶裏像篩糠一樣直哆嗦,身上的雞皮疙瘩一層層冒出來,她凍得嘴唇都快發紫了。
除去太子一人有獨立浴池外,書院的其他人均是在公共浴房洗澡,平常這時候應當會有人來的,可今日不知怎的,連半個人影都見不到,肯定是莊花嬌那個死丫頭搞得鬼。楚佳人十分鬱悶。
“莊花嬌,要不是看在墨白的麵子上,我早就撩起袖子收拾你了!來人啊!救命……啊……”
楚佳人冷得上下牙齒都不聽使喚了,說話結結巴巴,差點兒咬著自己的舌頭。就在她欲哭無淚、滿心絕望之時,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一道絕美的白影如天神一樣出現在門口,身似玉樹,眉如墨畫,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完美的。
楚佳人從未覺得這道白影這麽偉岸過,連那斜斜挑起的眉,眸底湧現的幸災樂禍,都是那般叫人如癡如醉!
但這股如癡如醉也隻維持了一秒,下一刻,楚佳人就縮著身子尖叫起來——
“臭流氓,你出去!你出去!你再不出去,我死給你看!士可殺不可辱!”
“你還不走?啊啊啊!”
“快滾!你再進來一步,我立刻咬舌自盡!”
“哦?你咬一個讓本太子欣賞一下?”葉青塵原本停住了腳步,聽了這話,似是來了興趣,從門外悠悠地跨了進去,一步步逼近,好整以暇地看著楚佳人臉上不停變換的表情。
“死變態!”楚佳人又冷又氣,罵罵咧咧地隻差把腦袋縮到水裏去了,“救命啊,非禮啊,太子殿下耍流氓!”
他堂堂大興朝太子,從小到大有哪個沒長眼睛的敢這樣罵他,別說罵,連睜大眼睛看他的人都沒有,楚佳人倒好,不停嘴地咒罵。
以往若有人敢褻瀆他或者對他不敬,葉青塵早就讓人把對方削得沒影兒了,可這次也不知是楚佳人走了狗屎運,還是葉青塵出門忘了吃藥,他竟也不惱,在離木桶數尺的距離停下,一雙細長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把水墨扇,風流倜儻地搖了幾下,不慌不忙地道:“本太子對你這樣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不過本太子向來樂於助人,你說出一個理由說服我,我就幫你。”
這也叫樂於助人?
這個泯滅人性乘人之危的無恥小人!
楚佳人心裏極度鄙視他,表麵上卻咬了咬唇,扯出一個很沒骨氣的笑容,朝葉青塵招著手道:“就知道太子殿下最好了,您看,若是我凍出個三長兩短,誰來伺候您啊?幫我也是幫您自己啊,太子殿下覺得如何?”
葉青塵唇角輕輕一勾,伸手打了一個響指。燕昭立刻身影一閃,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無聲無息地飄到門外。葉青塵吩咐他去拿一套太子的新衣衫,燕昭愣了一下,糾結了很久才磨磨唧唧地去了。
楚佳人終於得救了,隻是她穿著葉青塵的衣服……雪白雪白的容易弄髒就不說了,這麽長的袖子和這麽長的衣衫,跟登台唱大戲似的,她走十來步已經栽了好幾個跟頭了。
葉青塵跟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應景地大笑幾聲,那幸災樂禍的模樣,怎麽看怎麽欠揍。
直到楚佳人摔在花叢裏,把他的衣衫掛了個大洞,他這才心疼地替她提著裙擺。而這一幕又正好被前來觀看楚佳人有沒有凍死的莊花嬌看見,她揪著自己的衣袖,氣得都快要冒煙了。
“可惡的醜八怪,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讓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