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哥,小哥哥,你跑慢點,月兒要跟不上你了!”

每每想起心中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範宸晞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不,或許比這更痛苦。

十年前,他跟著父母出使滄瀾,在那裏,他遇見了一生的摯愛。

初見她時,她正仰著頭一臉沮喪的看著一棵老槐花樹。那裏有一片槐花林,粉白相間,可她卻站在了一棵金色的槐花樹下,林中唯一一棵金枝槐。

蒼耳城四月中的天氣,清爽而又舒適,微風帶著怡人的花香吹在人的臉上,酥酥癢癢的,讓人困意叢生,可範宸晞卻決意不肯閉上眼睛。眼前的景色太過於迷人了,而讓他移不開眼睛的卻是樹下的人。粉雕玉琢的一個瓷娃娃,讓他想要親近卻又不敢靠近,生怕一觸碰,她就碎了。

“為什麽,為什麽大家都下來了你卻不肯下來呢?如果你怕疼,沒關係的,我會接住你的。”女孩小心翼翼的走到那棵金枝槐下麵,用粉白的手臂吃力的抱住樹幹。粗老堅硬的樹皮磨著女孩細嫩的皮膚,不過一會,粉白的手臂上已經泛起了刺眼的紅。

“不要再抱著它了,它堅硬粗糙的表皮會劃傷你的!”

緊張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以至於不顧一切的衝上去想將她的手從樹幹上拉開,完全沒有考慮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合適。

“哇……啊啊……”欠缺考慮的魯莽行為嚇到了女孩,女孩看著他的迷惑的眼中突然蓄滿了淚水,下一刻,範宸晞覺得河水決堤了。

“不要哭,你不要哭好不好!”十年來,範宸晞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弄的手足無措。他想伸手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又怕過分親昵的行為會再次嚇到她。

“不要哭了,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沒反應,女孩依舊自顧自的哭著。範宸晞急了,他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子,生為皇子的他從來都是被哄的那個。

“隻要你幫我摘樹上金色的花,我就不哭了。”

正當範宸晞陷入煩惱的時候,女孩說話了,不再是對著沒有生命的花草,而是對著他。

甜甜的糯糯的聲音,帶著一些鼻音。範宸晞想,他一定是著了魔,所以才會想都不想的答應了她。

半丈多高的金枝槐,他踮著腳才勉強能夠碰到樹腰,那些長在樹冠上小巧的金色的五瓣小花,他看的到卻摘不到。

毫無形象的在樹下蹦跳了半天,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花瓣卻是半塊也沒撈著。身後的人在他開始摘花開始就已經開

懷大笑,有一刻,他覺得她或許並不是真的想要樹上的花,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要求隻不過是因為自己打擾了她看花,所以她才這樣捉弄他的。可即使是這樣,範宸晞還是覺得心甘情願。隻要她笑,隻要她開心,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他不想讓她失望,所以即使知道樹上的花和水中的月一樣難以釆擷,他還是願意嚐試。

“嘶……”一個沒站穩,範宸晞撞在槐樹粗壯的樹幹上,堅硬的樹皮擦過手臂,劃出一道不長的口子,血腥味彌漫了兩人所在的那方小天地。

“呼呼,呼呼,呼呼!”女孩眼中的笑意被愧疚替代,小跑到他麵前,對著他手臂上的傷口一陣猛吹,“不疼不疼,我幫你呼呼!”

還真是天真啊,這種大人用來哄小孩的把戲他在六歲的時候就已經不信了。可不知為何,溫熱的氣息噴在傷口上,他覺得傷口真的不疼了,癢癢的,竟然讓他紅了臉。

“小哥哥你很熱嗎,怎麽這麽紅這麽燙?”女孩隨口的疑問讓他的臉更紅了,他覺得他的體溫還在繼續上升。不想讓女孩感到奇怪,他隻能抽出被她握著的手。

“怎麽了小哥哥?”女孩的語氣突然變得哀傷,“小哥哥是不是討厭月兒了,月兒不是故意的,月兒也不知道小哥哥會受傷的。”

月兒,很美的名字。

“月兒,我沒事!”我隻是喜歡你,怕被你討厭而已……

“真的?”

“嗯,真的!”範宸晞自然的伸出手,輕撫她的發絲。細膩,順滑,那觸感讓人欲罷不能。

受了傷,那枝上的金槐花就更是遙不可及了。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範宸晞不喜歡。在他的國家,他被稱為是“天才”,這世上好像隻有他不想學的,沒有他學不會的。他喜文,所以在他八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國學中最年幼也最有才華的人。

輕功,如果他會輕功,那樹上的花就一定手到擒來了吧!

和女孩背靠背倚在槐樹下,風吹花落,落了一地的紅粉紫白,唯獨那金枝槐的花,像是在枝上生了根,不肯下來。

“其實,紫色的槐花也很好看啊,隻是,這棵樹上的花不會寂寞嗎?”

微風搖曳了樹枝,風過,漫天的花雨落下,芬芳彌漫了天際,眼中、鼻中,都是槐花的味道。

“怎麽會寂寞呢,它有它們,有你,有我,怎麽會感到寂寞呢!”

十年了,他忘記了很多微不足道的事情,卻唯獨把那一天記得清清楚楚。他記得那天,他

們在槐樹底下坐了很久,久到女孩犯了困,靠在他的背上安然入眠。他還記得,女孩是被一段優美的琴身吵醒的,才發表了自己的感言就被前來尋她的丫鬟帶走了。她走的很急,急到範宸晞都來不及問她明天是否還會再來。

盡管答案是這樣的不確定,可他還是在第二天清晨就等在了槐樹下。他來的很早,他怕來晚了,就錯過了她。他那時才十歲,可他知道,他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

清晨,空氣中**漾著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他就在這樣怡人的環境下等了一個又一個時辰,直到金色的陽光透過繁花射到他的臉上,他發現自己的影子縮在腳底。

“小哥哥……”銀鈴一樣的聲音讓範宸晞低到低穀的心情瞬間高漲,他終於等到她了。

“小哥哥,你今天也在啊!”女孩蹦跳的走到範宸晞麵前,笑的比樹上的花還燦爛。

戲耍,奔跑,在繁花飄落的樹下。在滄瀾的幾天,從此成了範宸晞記憶中最開心的時光。

“月兒,你喜歡和哥哥玩嗎?”

“喜歡啊,月兒可喜歡了!”

“那月兒喜歡和哥哥在一起嗎?”

“喜歡,當然喜歡了!”

“既然這樣,那月兒長大了嫁給哥哥好嗎?”

“為什麽要嫁,嫁是什麽?”

“因為月兒隻有嫁給哥哥,才能和哥哥一輩子都在一起玩啊!”

欺騙也好,誘拐也罷,在範宸晞的心中,女孩和他是有白首之約的。隻是,那時他畢竟還小,不知道她會有一天不再出現在槐花樹下。他忘了問她的全名,忘了問她是誰家的千金,忘了長大後他該往哪提親。

小小的疏忽,他花了四年的時間去彌補。可是上天終究怪了他,在他得知她就是蒹葭公主薑洲月的時候,她的死訊也隨之傳來。

從此,墟落再沒有二皇子,隻有為愛而奏,為愛而歌的琴師範宸晞。

“藍色的眼睛,絕美的臉龐……”

“你會不會也像她一樣擁有愛捉弄人的性格呢?”

看著**睡得昏天暗地的女子,那種消失了十年的悸動又回來了。如果她就是她,那該多好。可是範宸晞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沒有人可以讓死者複生。

“先生,裴將軍家的千金來了,小的已經安排她在前廳等候了,您是見還是不見?”

門外,琴館的仆人靜靜的候著,他的主人不喜歡有人進他的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