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師生大會5
開學的第一次師生大會,在開學第二十八天的星期一下午舉行。操場上彩旗飄揚,主席台上,鮮豔的紅旗下,是一排學校領導。
這次大會,有幾個議程,第一個是建國六十周年的慶典,第二是迎新典禮,第三,是校風校規與道德教育。
撒月和吳翹坐在一起,她們今天都穿著牛仔長褲,上身是T恤,但是,撒月特意找了一件有領的白色短袖衫。
她們的褲袋裏都揣著檢討書,這檢討書就象火一樣,燙著她們的心,她們的手心都是汗,而且,腿時不時地發著抖。
撒月一直在這個時候,都有一種想要落跑的衝動。看一看,這黑壓壓的人,她有那個勇氣上台嗎?她不會暈倒嗎?
吳翹看到這陣勢,也嚇得直發冷。她們現在不是上台代表班級或者個人發言,而是做檢討,承認他們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她們兩個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你怕嗎?”撒月問吳翹。
吳翹點點頭,撒月這一問,她的眼眶就紅了。
“你怕不怕?”吳翹也問撒月。
“你有沒有膽子離開這裏?”撒月說,“我實在有點受不了。”
“落跑?!”吳翹驚問。
“我實在怕,不敢上台。”撒月說。
“先跑了再說?”吳翹說,“好吧!”
孟虎將來一定是個寫書的材料,他的檢討書,洋洋灑灑六千字,象一篇青少年素質教育的教材,也是一篇痛切心扉的懺悔書,說到她們沒有想到會造成的後果,有一種痛哭流涕的感覺,讓她們自己都覺得特別感動。
前天,孟虎拿著檢討書給撒月,撒月隻是略看了一下,便去找吳翹,要她看看寫得好不好,能不能夠過關。這方麵吳翹比她內行。吳翹一看,說:“謝謝你。”
“國慶節我們請你去撮一頓,別忘了。”撒月對孟虎說,又問吳翹:“就這樣抄了再交?”
吳翹點點頭。她們認為好不行,還得老師那一關也要通過。他們把檢討書交給錢老師,錢老師看了一遍,問:“是你們自己寫的?”
她們都點點頭。
“好吧,就這樣,你們再抄一份交給學校。”
耶!撒月和吳翹互相看看,臉上隱藏不住笑意,等到老師一走,她們大聲歡叫,並且互相擊了一下手掌。
檢討書這一關過了,這種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她們最難的一關在後麵。
大會正式開始,先是全體起立,唱國歌。他們許多學生都隻知道音,不記得詞,但是台上的麥克風裏麵在放著,也許音響效果太好,他們下麵不會唱的,也覺得自己唱得很好。
後來,就是魏副校長致國慶辭,講了中國從封建社會到社會主義社會,到現在這樣繁榮強大的特殊時期,作為新一代的年青人,是如何幸福!
然後是迎新生典禮,還放了不少焰火,高一的新生非常整齊地坐在主席台下麵,聽著領導們慷慨激昂的講話,自己心裏也熱騰騰的,覺得新生活是這麽美好!
後來,是新生代表發言。撒月和吳翹一看,這女生居然那麽熟悉!她穿著白T恤,藍色牛仔馬褲,頭發紮了個馬尾巴,顯得特別精神,好象挺興奮的樣子。
想一想,這不就是對撒月和吳翹最大的諷刺嗎?她們同樣都會上台,但是她們上台的目的,卻是那麽不同,那個汪洋,就是天使,而她們,就是魔鬼!
“走!”本來,撒月一直猶豫著是不是離開這個鬼地方,吳翹也同意走,但是兩個人一直沒有挪屁股,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她們躬著身子,瞄著腰,走在非常狹窄的僅僅是能夠走一個人的空地上。
“你們去哪裏?”錢小平問。
撒月和吳翹嚇得心髒堵阿停止跳動了。這班主任,怎麽象個幽靈一樣?
“坐回去。”錢小平厲聲說。
撒月索性直起腰,看著老師,沒有返回的意思。
“坐回去,不要影響別人!”錢老師又說。
“老師,我上廁所。”吳翹說。
錢小平不再說什麽,點了點頭,正在撒月和吳翹暗自慶幸的時候,卻看到錢老師也邁開了步子,跟著往外走。
“你們兩個站住,我有話要告訴你。”錢小平說。
對於撒月和吳翹兩個人的事,後來,他們兩人的家長又都打電話給學校,要她們為了兩個女孩子的前途,認真考慮處理事宜,因為她們畢竟還小,一生的關鍵也在這幾年,所以,學校的決定,肯定會影響她們一生!
錢小平仔細看了看她們的檢討書,寫得非常深刻:我怎麽不想想自己如果碰上那種事,是否能夠承受?當時,天那麽黑,而且還下著毛毛細雨,空曠的街道上,兩個魔鬼來到身邊,多麽恐怖!我非常後悔,我就是一個魔鬼,比魔鬼更加可怕,居然做出這樣傷害同學的事!同學,她就是我的姐妹,如果我的姐妹被人傷害了,我會怎麽樣?如果我被人傷害了,我的姐妹會怎麽樣?我是無知我也是心胸狹窄,居然一錯再錯。我的錯,先是撒謊,然後在遭到門衛拒絕後,不僅不思悔改,反而還把責任推到無辜的同學身上,由此鬼迷心竅,想出害人的一招!
他們的檢討書裏還有一段話,讓錢小平看了心裏不平靜:我已經成了了一個魔鬼一樣的壞學生,我還有臉呆在學校裏嗎?同學們會怎麽樣看我?雖說我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但我不願意被別人指指點點!我要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也要承擔這些傷害所帶來的後果!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錯事、蠢事呢?真是沒有臉活在世上!
錢小平總覺得這檢討有點不象是出自她們自己之手,因為裏麵有許多痛心疾首的話,憑她們的個性,好象意識不到是她們自己的錯。但是,檢討已經寫好了,而且寫得很深刻,完全意識到自己不對,他也不能太吹毛求疵了。
她們的檢討書雖說不是一模一樣,但也是大同小異,錢小平也想得到,最少,她們兩個的檢討書會在一起寫,一起討論怎麽樣寫,所以,看到她們大致措詞不相上下的檢討書,也沒有多說什麽,因為事情本身也是一樣。
錢小平看過她們的檢討書,想來想去,覺得要她們在大會上發言,全校的老師和同學都認識她們了,以後,看到她們,肯定會指指點點:那就是請黑道上的人傷害自己同學的女生!呸!或者:這兩個女生,真不叫人,居然為一丁點小事就請人毆打自己的同學!
她們走到哪兒,就有人指指點點,還有那種不屑的目光,很可能,這樣比退學給她們的傷害還要深,他們是秉著挽救流失的人才,才辦了這所學校,其實也是一所“撿漏“的學校,他們走在社會上,本來,就覺得低人一等,如果還讓她們成為同學們嘲笑的中心。要她們成為全校師生鄙視的焦點,這也是不理智的做法!
錢小平把自己的擔心跟胡校長說了,胡校長要他聯係被害學生汪洋同學的母親,把利害關係闡明一下,看汪母有沒有什麽想法。
“錢老師是什麽意思?”汪母問。
“我隻是自己個人的想法,已經說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也知道,貴校是想維護學生,但是怎麽樣才是最好的挽救方式?”汪母又問。
“我是想,如果她們兩個因為想到可能會發生的後事,肯定會有極端的反應,這樣,就與我們的初衷相違背了。”
“您的意思是不要她們在大會上發言?”汪母問。
“這隻是我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的憂慮,隻是一個建議,還希望你海涵!”
“學校覺得怎麽樣辦好就辦吧。”
錢老師覺得汪母說得有點勉強,於是又去征求汪洋班主任的意見。十二班的班主任方正,對自己的學生被人傷害,有一肚子火,所以,對於錢老師的分析,隻是聽在心裏,因為撒月和吳翹也是他的學生,他說:“我件事我們還是問問汪洋,看她是什麽意思。”
畢竟,她是受害人,她和媽媽,已經非常配合學校了,現在,要跟她做的這個工作,其實實在是單為那兩個犯錯的學生開脫,汪洋聽了老師的話,回答:“事情已經發生了,檢討又能怎麽樣?如果不上台,能夠讓她們真心改過,好好學習,我同意她們不在大會上做書麵檢討。”
“她的檢討還是要貼在學校的公示欄上,以示警戒!”錢老師說,“非常感謝你!”
“不用,隻要她們真正認識到自己錯了就夠了。”汪洋說。
“這個學生真是不錯!”錢小平真誠地對方正老師說。
“你們是不是想跑?”錢小平想到汪洋,再看自己這兩個學生,真恨不得要打她們兩巴掌。
吳翹臉通紅,撒月也不言語了。
“你們這樣,覺得對得起汪洋和她的母親嗎?她們那麽原諒你們,原指望你們真心悔過,從此好好做一個學生!”
“我一生就被她毀了!“撒月說。
“你差點就毀了她一生,你居然還說這種話。”錢小平嚴肅地說。
他班上居然有這種不知好歹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