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無邊的黑暗

黑暗,無邊的黑暗,彌漫在四周,如同被墨汁浸染後的深水一般,圍繞著我,冰冷刺骨,黑暗而虛無。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我隻感覺似乎自己是在水中。

我猛然的張開眼睛,才發現,我整個人,如同一具浮屍一般,不,是沉屍一般,就那麽直挺挺的站在了深水之中。

水麵透下淡淡的光線,讓我可以看清水底的狀況。

我動不了,依舊是全身僵硬不聽使喚。

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大張著雙眼,怔怔的看著水底的世界。

水底,是一處水草叢生的去處。

長長的水草如同一條條漂浮的水蛇一般在水底招搖著,連忙不斷,延伸到遠處。

整個水底,一片的虛無,沒有遊魚,沒有任何水生的動物,隻有緩緩流動的水流。

我如同一具屍體一般,隨著水流飄動,緩緩的下沉。

最後我發現我沾到了地麵,雙腳陷入茂密的水草之中。

那些細長的水草,立刻纏住了我的全身,如同水蛇一般。

我能感覺到它們在我的身上爬動,鑽入我的衣袖裏,鑽進我的衣服下,沿著皮膚四下的延伸鑽騰,冰涼的,滑溜溜的,帶著黏液。

有幾條不但鑽到我身上,還鑽到我的耳朵裏和嘴巴裏,攪的我五胃翻騰。

我想吐,但是卻動不了。

我隻能怔怔的忍受著那種全身被水蛇纏滿的感覺。

我的眼睛並沒有被擋住,我隻能怔怔的向前看去。

在我麵前,我終於看到了河底唯一的一處沒有水草的去處。

那是一座被淹在河底的墳頭。

墳堆,如同一個大大的饅頭一般靜靜的坐落在水草叢中。

墳堆上方沒有任何的草木,青色的泥土,一層層的沉澱的河泥,最中央的地方,是一口水桶粗的黑洞。

黑洞如同一張巨大的嘴巴,空洞的對著上方。

那些纏住我的水藻,拉扯著我一點點的向那個黑洞移去。

“不要,不要!”我心裏大喊著,但卻於事無補,我就這樣被一點點的移動到了那個黑洞的上方。

然後被水藻拉住臉,整個人朝下倒翻了過去,腦袋正好在那個黑洞的上方。

就在這時,那黑洞裏麵伸出了一隻枯枝一般的手臂,抓住我的頭,死命的向著黑洞裏麵拉去。

又是一片漆黑,我的腦袋首先進入了黑洞之中。

我首先感覺到的是一團肉呼呼的東西猛然包裹著我的頭部,然後一點點的向我的周身包裹而來。

如同被吞入蛇腹一般,我一點點,一點點的被整個包裹了起來。

最後,我感覺到自己竟然是躺倒了下來。

而我的身下則是壓著一具軟軟的,但是冰涼的身體。

一點點的光線照進來,我才看到我正和那個紅衣女屍麵對麵的躺著。

我的眼前就是女屍那翻著白眼的青白色的麵皮。

而她的嘴唇則是血一樣的紅。

就這樣,女屍沒有動,我也動不了。

在這一片黑暗中,我們兩個一人一屍,就這樣互相看著,好像多年未見的情人一般,身體貼著身體,最後嘴對著嘴,舌頭互相伸到了彼此的口中,越伸越長,互相攪動彼此的內髒。

我連舌頭舔到膽汁時的苦澀味道都能清晰的察覺到。

。。。。。。。。。。。。。。

“我還沒有死!”

“這一切都是幻覺!”

就在無邊的噩夢持續的折磨著我的神經,使得我幾乎陷入崩潰之中的時候,我想起了姥爺和我說過的一句話。

“當你能感覺到,你就沒有死!”

我猛然想到這些,馬上想到的一點就是我還沒有死,我還不能放棄。

這一切都是幻覺。

荒塚、水藻、黑洞、女屍、惡心的攪動的舌頭,這一切都是幻覺,都是那該死的女鬼在侵蝕我的靈魂。

越是這關鍵的時候,我越是不能隨波逐流,越是不能任由她的擺布。

一旦放棄,我就真的要陷入這無盡的恐怖和黑暗之中,像二鴨子那樣淪為女鬼的傀儡了!

我要保持清醒,我要反抗!

“咳咳!”我用僅存的一點意誌,控製自己的心神,不要迷失,不要淪落,不要閉上眼睛,不要失去知覺。

哪怕是再恐怖,哪怕是再黑暗,也要在黑暗中用自己的雙眼去尋找光明!

但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卻是猛然的看到了女鬼的白色的眼珠子猛然的張大了一倍,使得她的眼珠子整個的顯現了出來,如同一隻剝掉皮的雞蛋一般在眼眶裏翻滾著。

然後這隻雞蛋慢慢的裂開,無數的蛆蟲帶著惡臭從雞蛋裏爬出來,密密麻麻如同抱團的螞蟻一般,蠕動著尖尖白白的米粒一樣的身體,弓著腰背,開始爬動著,沿著女鬼和我的長舌頭向我的麵上爬來,在我臉上蠕動著,麻麻的酥癢,讓人的雞皮疙瘩暴起一層又一層。

很快,我的臉上就爬滿了蛆蟲,蛆蟲開始圍攻我的眼睛,從我眼皮開始向眼睛裏鑽。

劇烈的疼痛傳來,我很想閉上眼睛,但是我的意誌告訴我絕對不能閉上眼睛,否則將會永遠都醒不過來。

我掙紮著,強忍著疼痛,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被這種痛疼折磨的抽搐著顫動著。

但是恐怖而劇烈的疼痛卻是無休無止一般繼續侵蝕著我的每一寸皮膚。

我清楚的感覺到我的臉上的皮肉都已經被蛆蟲鑽透吃空。

那些蛆蟲在我臉皮下蠕動著,四下鑽騰著,繁殖著,不停的擴散著。

而我眼眶裏的那些蛆蟲也幾乎咬斷了眼球和大腦相連的筋肉,差一點就可以將我的眼球搬出去了。

“唔!”就在持續的疼痛無休無止的蔓延的時候,我終於發現原來自己能夠感覺到一點點的身體的存在感。

雖然嘴裏和腸胃裏都被長長的舌頭還有蛆蟲塞滿,但是我卻是可以從鼻子裏呼出一點點僅有的聲息。

就是這一點點僅有的聲息,使得我猛然感覺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肉原來都還存在。

再緊接著,我聽到一聲聲雷動的叫喊:“大同,大同,大同!”

“嗚啊!”我猛然的一口吐出了口裏的長長的惡心的東西,張開眼睛醒了過來,才看到姥爺一臉焦急的看著我,正在搖晃著我,喊我的名字。

而我的四周卻是點了一圈七盞油燈,正在夜色裏不停的顫抖跳躍著。

我的麵前是一大堆黑白相間的稀糊狀的嘔吐物。

我清楚的看到那嘔吐物中居然真的有幾條蛆蟲在爬動。

“吐出來就好了,吐出來就好了!”姥爺這時一邊說著話,一邊拿毛巾為我擦臉。

而我則是驚愕的抬頭看著他,問道:“姥爺,我睡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