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走肉

天晚了，起風了，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灰色。

三人來到了崖下，近處看清了大球的狀況。

從他的狀況來看，大約可以想象出他掉下來的樣子。他大約是直接背朝懸崖，向後倒下來的。

他為什麽會這樣做？又為什麽會死在這裏？那個女屍到哪裏去了？

一陣陰風吹過，呼呼的，吹得人身上一陣涼意，頓時手臂上都暴起了雞皮疙瘩。

程主一蹲在大球的頭邊，一聲不哼，悶頭抽著旱煙袋。

小球跪倒在大球身邊，眼淚鼻涕流成了一團。他和大球的感情極好，兩人從小就是孤兒，萍水相逢，結為異姓兄弟，後來一起學藝，一起拜入程主一門下，他一直視大球如同親兄弟一般，大球對他的照顧也不止是一點兩點。現在大球突然這麽暴斃，可以想象他的悲傷了。

程苦月此時雖然是小孩子，可是，他也並非是沒見過死人，所以，對於大球的屍體，他倒也並不是很害怕，他和小球一樣，也很傷心。大球平時對程苦月比較疼愛，沒事總抱著他拋上天，故意嚇唬他，但是卻經常偷偷給他做好吃的東西。總體來說，大球給程苦月的感覺，像是一個慈愛的大哥哥。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慘死。

當下他皺著眉頭，蹲在地上，拳頭緊緊攥在了一起。

大爺爺，良久，程苦月抬眼向程主一望去，滿帶詢問的神情。很顯然，這事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拉倒了，一定要查清楚才行。

惡煞，絕對是個惡煞！聽到程苦月的聲音，程主一霍地站起來，沉聲說道。

到底怎麽回事？程苦月看著老人問道。

那女屍，是個不祥之物，是惡煞，必須要根除才行！程主一說著話，神情有些激動。

聽到程主一的這個話，程苦月更加疑惑了。按照程主一的說法，似乎是那個女屍害死了大球的，可是，那女屍是死的，她又怎麽可能害死大球呢？再者，當時大白天，就算那屍體上麵有髒氣，也不可能侵犯到大球啊。這些事情讓剛剛接觸了一些陰陽鬼事的程苦月陷入了疑惑之中。

當然了，程苦月當時最疑惑的，其實是他覺得那個女屍的陰魂，似乎並不壞，按理來說，她應該不會把大球害死。當時，由於心裏有些疑問，所以程苦月有些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接著就用程主一教給他的那種方法，微微側臉，眯著眼睛，用餘光向大球的屍體上瞟了過去。

這麽一看之下，程苦月不自居心裏一緊，因為他赫然發現大球的屍體上趴著一團黑色影子。

大爺爺，有，有——程苦月瞬間反應過來，連忙一把拉住程主一，指著大球，對他說道。

這有什麽奇怪的？聽到他的話，程主一皺眉道：大球死得這麽慘，自然有些怨氣，放心吧，不會傷到我們的。程主一說完話，上前拍了拍小球道：小球，你也別哭了，人死不能複生，我看還是先把大球背回去吧，好好安葬了，別讓他死了還不能安生。

是，師父，小球很是忠厚，非常聽程主一的話，但是，他同時也抬眼擦著眼淚問程主一：到底是誰害死了師兄，我要給他報仇。

放心，會有機會的，這走肉就算跑到天邊去，我也要把它給掏出來燒嘍。程主一咬牙狠聲說道。

走肉？聽到這話，程苦月和小球都是一怔。他們雖然也都是跟著程主一學藝的，但是對於一些陰陽鬼事方麵的東西，還是知悉地不夠全麵。

見到程苦月和小球的樣子，程主一點了點頭道：這世上有兩種東西，是最凶的，一個就是行屍，一個就是走肉。說起來，走肉比行屍更凶，而且更隱蔽。走肉一般都是殘碎的一截屍體，其怨氣陰魂都是不完整，所有的就是一股無盡的怨氣，基本上隻會害人。現在看來，是我低估了那屍體的道業了。它已經演變成極凶的走肉了。按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可能是大球用火燒它的時候，引起了它的怨氣爆發，從而化作了走肉的，但是也不確定。大球現在這個狀況，多半是那東西害的。那東西雖然能走，但是移動能力有限，跑不遠的，我們先把大球安頓好，回頭就去找它算賬。

當下，小球背起大球的屍體，三人一起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程主一一直低頭思索著什麽，最後卻是突然對程苦月道：苦月，從明天開始，你去上私塾，小球你識字也太少，沒事也給我多看看書。

嗯？聽到程主一的話，小球和程苦月都是一陣疑惑，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想起了這茬子事情。

你們不認識字，那是不行的，祖師爺的寶貝，除了剛得到的這把尺子以外，唯一還留在我手裏的，就是一本我已經想好了，我把它同時傳給你們兩個，至於你們能夠學到幾分，能夠學到什麽程度，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程主一說到這裏，長歎一口氣道：我老了，已經不行了，再者，我很小的時候，族人就基本全部被韃子殺了，所以，一直也沒人給我引過路，我手裏這點道業，也都是自學自悟，根基實在有限。我教不了你們多少，所以你們也要靠自己。

師父，那是什麽書？多不多？不多的話，您老人家讀給我們聽，不就行了麽？聽到這裏，小球看著程主一問道。

我也不會讀，上麵的字，沒幾個認識的。老人家說到這裏，催促道：快點走，回去我就拿出來給你們看看。

不多時，三人趕到了家中，程主一吩咐小球先把大球的屍體安放下來，接著則是走進屋子裏，從角落裏脫出了一個黑漆的木箱子，從箱子裏取出了一隻雕花的漆木小匣子，然後打開匣子，現出了裏麵的一摞竹簡古書。

這是當年祖師爺陰陽子根據自己的經曆撰寫的一本鬼事典籍，名字叫《青燈鬼語》，這上麵的字，都是那個時候的字，和現在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想要全部讀懂，需要機緣和天賦，我讀了半輩子了，也沒有完全吃透。老人家說到這裏，輕輕翻開那竹簡古書，找到了一頁，停了下來，看了看程苦月和小球，沉聲讀道：走肉者，屍之殘部，最凶，夜行於路，遇人便躍然而起，縛人臉，使之窒息而亡，其狀全身烏青，雙目暴突，驚悚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