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水淹大梁(上)
基於太子丹在先前的歲月裏作風有問題,信譽早已經破產,因而嬴政根本不相信他是真的瘋了。可是眼前那畏畏縮縮躲在尉繚身後,紅著眼睛咬著嘴唇偷瞧眼自己就瑟瑟發抖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又讓嬴政覺得這太子丹是真的瘋了。
因為他的雙眼再無陰暗,反而清澈透明。身上那刻意的示弱和討好消失不見,臉上的笑容也不再刻意獻媚,眼前的人如同回到了兩人第一次在邯鄲街頭相遇的樣子。
走上前,嬴政不覺的伸出手想要觸碰太子丹,哪知這人竟然猛地躲開跑到一側緊緊拉著尉繚的手不放。
安撫的握緊拉著太子丹的手,尉繚有些尷尬的看著跟前的君王收回手。“君上……丹……他不是故意……”
“他什麽時候變成這樣?”
“燕王喜要拿他的人頭向大秦賠禮時……”
當日尉繚夜訪燕國王宮,哪知竟會看見燕國其他王子向膽小如鼠的燕王喜進言與太子丹劃清界限以免被他連累,更提出讓燕王喜親自砍下太子丹的頭表燕國依附秦國的。
尉繚聽後心中一驚,於是翻身出宮去了太子丹的行宮,想要勸他離開燕國不要再牽扯進這是是非非裏。可兩人再見時已經不是落難的太子和出手相救的恩人,而是兩個身份敵對的人。
先前就是再有千言萬語,現在也隻能無言以對。
半生顛沛流離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尊嚴對太子丹來說也已經不過是兩個字而已,為了保護自己他學會了阿諛奉承,學會委屈求全,學會假意奉承,學會用欺騙別人欺騙自己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別人,也許隻有這樣太子丹才會能找回一點點令自己的活下去的理由,直到他遇到‘荊軻’。
就像太子丹自己所說荊軻是太陽,令他這個躲在陰暗裏的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把自己最真實和最完美的一麵展現在荊軻麵前,所以他隻有在荊軻一人麵前才會緊張、害怕。
太子丹不想荊軻去秦國,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是有去無回,但他身邊每一個人都在逼他,讓他以燕國為主。
當從秦國傳來消息說荊軻被秦國侍衛剁成肉泥,太子丹整整三天滴水未沾過,他自責自己為何要屈服,要讓荊軻去送死。
像太子丹這種過於自我保護的人輕易不會動情,可越是這樣的人當他喜歡上甚至是愛上一個人時那便是更加的執著和瘋狂。
因此可知,當‘荊軻’以秦國密探首領尉繚的身份再次出現時對太子丹的衝擊有多巨大。
“燕王喜要殺他時臣就躲在暗處,於是……於是……”
看著跪在地上眼無焦距,失魂落魄的人,尉繚首次忘了一個‘影子’應該遵守的規定。
殺子討好敵國,本就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情,因此燕王喜前來時命人都守在外麵包圍太子府,自己僅帶著一個內侍和侍衛統領去取太子丹首級,於是尉繚趁機打暈三人救走了如木偶一般的太子丹,並把他藏在秦國的使團中帶出燕國。
“後來他一路昏迷整整十日,再醒來時就變成了這樣。”
情人的做戲,親人的背叛,同一天裏接二連三的背叛讓內心世界早已崩潰卻依然逃避麵對的太子丹主要再也支撐不下去,他的一生就像一出充滿諷刺的鬧劇。
安排尉繚用‘荊軻’的身份扮作英雄接近太子丹其目的除了找借口出兵燕國,其實嬴政更主要的還是想讓太子丹也嚐嚐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隻是當嬴政看見太子丹變成如次模樣後他早已想好的那些惡毒話語卻也講不出口。
深深看一眼此時一手拉著尉繚一手玩著自己頭發的人,嬴政把頭轉到一邊。“既然你要留下他就不要令人發現他的存在,燕國王室和朝上與他有過來往的人一個也留不得。不,不僅燕國,還有其他諸國。”
“臣明白,君上放心。”凡是與太子丹有過幹係的人都留不得,免得日後被人認出。
“把那服藥給他服了,不然……”
嬴政口中的藥是一副可以令人食後瘋掉的藥,對於太子丹嬴政還是決定小心為上。而這份擔心尉繚是明白的,隻是他沒想過這副出於自己手的瘋藥有一天會用在他喜歡的人身上。
“以後這世上再無燕國太子丹,隻有名叫阿奴的人。”
“是,謝大王成全!”拉下一無所知的人同自己一塊跪下,朝那離去的背影重重磕頭謝恩。
……
他們同是來趙為質的王子,但一個住在華麗的宮中,一個住在貧民的巷子尾的破宅中。
他們同是來趙為質的王子,但一個錦衣玉食,一個身穿補衣食不果腹。
他們同是來趙為質的王子,一個被人討好,一個被人打罵。
當在王宮宴會上被人護擁的王子偷偷把一瓶藥膏和一個饅頭塞給一臉淤青的王子時,他們成了朋友。
當住在貧民巷中的王子被攻城的軍士接走回國時,兩人偷偷約定將會再見時,殊不知以後兩人將走上不同的路更成為敵人。
“我母妃都叫我阿奴,你叫什麽名字?”
“我娘叫我阿政,你也叫我阿政吧。”
那一天的窗外也像今天一樣,飄著潔白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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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丹的事情扶蘇不知道,不過王賁畢竟是經過他手,所以對於王賁是否能說服嬴政帶人秘密前往魏國扶蘇還是抱著極高的關注。
但與其說扶蘇關注王賁如何說服嬴政,倒不如說他想打聽出是何人能讓王賁如此不顧個人安危,而這神秘人是不是個大美人兒!
因此當他得知王賁又進宮了便撒丫子跑過去想要打聽些什麽,可哪知他剛摸到窗根兒下啥也沒聽見就被突然出現在他背後的侍衛架了出去,一點麵子也沒給。
氣憤的扶蘇蹲在牆角下拔草,眼睛不時瞄向門口等著圍堵從裏出來的王賁。
在扶蘇蹲了將近一個時辰,雙腿發瓢之際,王賁終於從裏麵出來,於是他啥也不顧的衝上前,拉著王賁的衣袖就開口問道:“怎麽樣?父王答應了嗎?讓你帶多少人?什麽時候出發?計劃怎麽樣?這偶全嗎……”
扶蘇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快的令王賁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那個……大王子……您讓臣先回答哪個?”
“廢話,當然是先說同沒同意你去魏……”
“扶蘇你給我進來!”
在屋裏聽見扶蘇的聲音嬴政走了出來,結果就瞧見這家夥扒在王賁身上動作親密,這令心胸本就不寬廣的嬴政大爺頓生不爽,因此口氣非常強硬。
從小便擅長奉承上司,見風使舵的扶蘇一聽他親爹這語氣馬上便知此人現在心情非常不好需人‘關愛’,於是鬆開王賁像小狗一般奔向嬴政。
“爹!蘇兒好想你!”由於身高漸長,這時扶蘇已經不適合抱嬴政的大腿,隻好改抱腰。
想個屁!一個時辰前咱們還一塊吃的早飯。
雖然心中這樣想,但看兒子跟自己如此親密嬴政心中還是有些得意,臉上表情即使嚴肅,可一同上翹的嘴角與眼角卻表示他的心情大好。
掐掐兒子的被凍得通紅的小臉蛋,幫他拉緊身上的白貂大披風,嬴政對剛剛還火急火燎要死要活,現在反倒傻站在院子裏的王賁冷語道:“怎麽又不著急了?還是不打算去了?”
王賁鬆懈下來的神經因為嬴政的一句話馬上緊繃起來,叩謝完慌忙離去。
“跟我進來!”給了扶蘇一爆栗嬴政率先走進裏間。
揉著被人揍個包包的腦殼,扶蘇跟在後麵問:“爹,幹爹幹嘛死活都要去魏國?是去英雄救美嗎?”問得極八卦。
龍陽應該算是極美吧?嬴政想了一下覺得‘英雄救美’這比喻還是比較客觀的,於是點點頭。
真的是美人?
刀裏來劍裏去,英雄帶著美人騎著白馬衝出圍殺奔向新生活,創造出驚天地氣鬼魂的驚世愛情樂章,這才是真男人真好漢,這樣的人生才叫人生,不白活一回!
嬴政瞧兒子一個人站在地中間歪著頭傻笑,明顯在胡思亂想,忍不住上前往扶蘇的屁股上猛踹一腳。“大白天的又瞎想什麽!”瞪一眼揉屁股的傻人嬴政回到上座坐下。“還不過來!”
屁顛屁顛趕上前,扶蘇在嬴政身邊盤腿坐下,不客氣的拿起桌上的點心吃了起來。
命趙高倒一杯溫水過來,嬴政說道:“蒙毅也走了有小半年了。”去年九月初出的發,現在已經二月,雖然迎親隊伍車多,人多,事情多,不過按日子也該是要回鹹陽了。
“是啊,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和那個玉潄公主拉近感情。”抹著吃嘴裏的零食扶蘇沒有發現嬴政正盯著他瞧。
“從匈奴到鹹陽這路途長遠,跋山涉水,蘇兒就不擔心他們路上有危險,畢竟除了天災還有人禍。想要讓我大秦此時與匈奴翻臉甚至開戰的可不在少數,蘇兒覺得他們這一路會走得順暢?”
抹抹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扶蘇不甚在意道:“我不擔心,我還巴不得他們的路難走一些,最好曆經千山萬水,同甘共苦,到達生死與共的境界,這不是我們正想要的嗎!”
“你就這麽肯定他們會情投意合?”
扶蘇肯定的點點頭,給自己的嬴政爹分析道:“爹你看,來鹹陽之路長慢慢,背井離鄉的玉潄公主內心一定不好受。此時對未來渺茫和憂慮她正需要一個溫暖的胸膛和堅實的臂膀來關心她,愛護她,體貼她,而蒙毅正是這麽一個存在!女人的心其實是很軟的,這時一點點善意的溫暖都將會令其感動至深。哦~~~~”扶蘇十指交叉一臉感動的倒在嬴政懷裏。“再說爹你不是已經告訴蒙毅讓他去迎親的目的了嗎,相信他會更加積極的在玉潄公主麵前表現,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媳婦。”
覺得扶蘇說得十分有道理,嬴政聽後點點頭,開口道:“我沒告訴他玉潄是給他準備的媳婦,你不是已經對他說了嗎?”
“我沒說啊,你不是說了嗎?等等……這麽說……”猛地坐起身,扶蘇拉拉嬴政的衣袖,小心道:“這就是說……我們倆誰都沒跟他說,也就是說他至今還認為自己去接的人將會是爹你的妃子,大秦的娘娘。”
嬴政再次點點頭,表示讚同。
“那蒙毅豈不是……”想想蒙毅那忠貞不二的性子,扶蘇不忍再想下去,因為這過程一定虐身(不要想歪)虐心,無比淒慘和悲涼。“爹,中午我們涮羊肉吃好不好?”
“好!”
“……”
“……”
“我覺得……好對不起蒙毅……”
“那補償他吧!回來就直接賜婚。”
三個月後春暖花開時,前去匈奴迎親的蒙毅終於護送著匈奴公主玉潄回到鹹陽。拜嬴政爹和扶蘇兒子兩張烏鴉嘴所賜,這一路上可謂危險重重,凶險不斷。
兩人不但與迎親隊伍走散,蒙毅更是為了保護玉潄公主受了重傷,養好傷後兩人一路扶持這才回到鹹陽複命。
當父子兩人看見原本人高馬大身體壯的蒙毅足足瘦了兩大圈一臉憔悴時都心虛起來,可又都忍不住有些想要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
於是這賜婚嘛……又往後延了……
而此時一路換馬狂趕路的王賁已經到了魏國都城大梁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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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裏從王宮回到家中的王賁接到了一封染了血的書信,這是二個月前由魏國傳來的消息。但傳信人不是秦國安排在魏國的暗莊,而是魏國龍陽君府中的一名死士,在把信親手交到王賁手上後,他也斷了氣。
信上所寫令看信王賁手抖,恨不得自己此時可以飛到大梁。
一族上下兩百七十二口全部斬首,行刑當日龍陽君被魏王安排的人摁在上座,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族人和親人被以謀反罪這等莫須有的罪名處斬。
龍陽君不僅是當時的美男子,也是有名的劍術高手。魏王既想把人留在身邊,可又擔心他的武功,這些日子來他都是給龍陽下了會令四肢無力的藥和以全族性命為要挾才能製住心高氣傲的龍陽,任自己淩辱。
可現在他一氣之下斬了龍陽全族,也就等於沒了要挾,於是他命人廢了龍陽的武功,挑斷了他的手腳筋脈,令其再無一絲反抗能力。
再也提不了劍,連站久都不可以,現在一無所有的龍陽君才令魏王真正感到放心。
而失去一切的龍陽也失去了他的光彩,不哭不鬧任人打罵也無反應,完全成了一副空有皮囊沒有生命的玩偶。
這樣的龍陽君令魏王再提不起‘性致’,終於厭倦了的魏王直接把人丟在行宮偏僻院落,並找了一個啞奴看著別讓他死了。
那為王賁送消息的人便是龍陽身邊唯一剩下的影衛,他一直以為龍陽君用血而寫,命他一定要親自送到王賁手上的是求救信,所以他這才一路不顧自己安慰趕到鹹陽送信,在看見王賁才安心斷了氣。他哪裏想到自己看做比命還重要的東西根本不是求救信,而是一封遺書。
看著字裏行間都透著絕望與死氣的書信王賁命人牽來坐騎直奔王宮,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就是救出龍陽。
無人知道那日在房裏王賁究竟是怎樣求得嬴政同意,不過最後嬴政也隻給了王賁一百名身手敏捷的禁衛軍與他同往,並定下四個月之約。
如果時間到了王賁卻沒有救出龍陽君,那他就必須回到秦國,不然秦國安排在魏國的細作將會趁機殺了龍陽君,一了百了。
王賁是嬴政奪取天下必不可取的人之一,所以嬴政絕不會因為一個龍陽君而把王賁搭進去,必要時他會親自命人誅殺了龍陽。
從下一塊長大,嬴政了解王賁,王賁也同樣了解嬴政,這話絕對不是玩笑。因而王賁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路用了三個月,距離預定期限隻剩下一個月的時間。
一偽裝進了大梁城王賁馬上命人按照尉繚所寫聯係城裏的暗莊,伺機而動。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章是可以在十二點之前完成,但中途牆角角去PPS在線看及狗血於大成的《下一站,幸福》,被裏麵的腦殘任光晞和受氣小媳婦梁慕橙氣個半死
悔死我了!如果愛是虐來虐去,不如趁早分手!
明天更新會早些,因為七點半至九點半牆角角要去看電視劇《神話》。
PS:按大綱所列,第三十九章和四十章是有肉湯的,但現在JJ可謂真是草木皆兵。那個‘有獎檢舉’的紅簽簽倫家昨天去逛了一圈,發現還真有人為了一毛錢而檢舉,被檢舉的文章那叫一個多,2/3都是耽美,於是倫家這個搖擺不定啊~~~
可這肉湯又是必需要寫的內容,承上起下,啊~~~~~倫家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