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電梯響了。

鐵匣子裏,不再是剛才的男不情女不願,倒活脫脫一對熱切不分場合的戀人。

“咳咳……”

這聲佯咳,驚得莫笑一個哆嗦,掙開了禁錮的懷抱。“媽——”臉燒了起來,她難為情地低瞥一眼電梯口。

莫阿姨和王曉麗並排站著,老的臉色難看,少的半張著嘴,足足塞得進一隻鵪鶉蛋。

“媽,門不小心關上了。我和笑笑去她公司取鑰匙。”雷鳴霄臉不紅心不跳,刻意攬著莫笑的肩,往懷裏扣了扣。

莫阿姨冷著臉,悶聲不響地進電梯,臨了,還不忘狠狠瞪一眼女兒。

王曉麗嬉皮笑臉地吐舌頭,跟了進來:“不用去了,莫阿姨帶了鑰匙。”

尷尬,一直在延續……

莫笑早換好了衣服,瞟一眼掛鍾,居然半個小時了。一進門,雷鳴霄就被莫阿姨叫進了書房。她局促地摳著手指,不安地瞥向那張房門。

“你們……和好了?”王曉麗蹭過來八卦。

莫笑木然搖頭。

和好?他們有好過嗎?她想不清楚,最近的事實在太混亂,已經超出了她的感知範圍。撓撓頭發,她沮喪:“曉麗,我是真心想給蔡峰一次機會,給自己一次機會。你知道的,從大學開始,我就想嫁給他。考研、來上海、甚至去事務所……都是為了和他結婚。我的人生,原本構想得好好的,我不想偏離正常軌道。可……現在變得一團糟,一團糟。”

王曉麗扭過身,正對閨蜜盤坐著,表情異常嚴肅:“笑笑,你確定你愛蔡峰嗎?過去,或許有那麽點兒。可……”她搖頭,朝小房間努努嘴:“你移情別戀了。不要自欺欺人了。”

莫笑覺得冷,蜷著腿縮上了沙發。她嘴硬:“一時意亂情迷,不算……什麽。”回想剛剛那個男人額角滑落的那滴細汗,她的心猛地一抽。

她完了。

卑詩街頭,他從北極狼的獠牙和冰冷車輪下,救起她的一霎那,她也曾有過這種感覺,雖然那時她才剛剛遭遇失戀。而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徹底,越來越強烈。

剛剛那個吻好像還纏綿在她心裏,她渾身不自在,卻依舊嘴硬地自嘲苦笑:“我是花癡,你忘了?我對帥哥缺乏抵抗力。更何況……”她笑得誇張:“英雄救美,以身相許,這不都爛掉的橋段嗎?一個吻而已。不算什麽,真的。”

“得了吧你。”王曉麗笑,“你有我花癡?你是管院頭號冷豔美女,好不好?院花唉,不要太招蜂引蝶,你犯得著花癡。跟我開什麽玩笑。當年你扛到大三,居然會接受蔡峰,真是叫管院男生大跌眼鏡。看你挑男人的品味,就花癡不到哪裏去。”

憶及往事,莫笑屈肘攀上沙發靠墊,慵懶地窩著,笑得迷惘。室友都好奇為什麽她遲遲不談戀愛,她一直借口說莫阿姨管得嚴。可是,其實,她是說不出口,那場櫻花雨徹底地關上了她的心門。

直到那場大雨,她滑倒在圖書館門口,一個男生撐著一把大得能開冰激淩鋪子的雨傘小跑過來,不由分說地弓腰背起她。

那刻,她想到很多年前,也下著大雨,她沒帶傘,傻傻地站在學校大門口的門衛室外,窄窄的屋簷,雨滴滴答答淋得她都濕透了,卻始終等不到莫阿姨。她都絕望了,遠遠的,她看到一把雨傘小跑著奔過來,大得像冰激淩攤販撐在三輪車上的遮陽傘。

那是她心裏永恒的父愛。那天,她從蔡峰身上找到了。於是,她義無反顧地黃昏戀了。

她蹭了蹭沙發墊,扯回思緒,敷衍地笑了笑:“蔡峰有什麽不好?優秀,小帥,喜歡他的女生一抓一把。”

王曉麗癟嘴:“再優秀,機心太重就不好。像顧海濤……”她的眸子暗了下來:“那種男人嘴上、心裏再愛,到頭來還是會對現實低頭,毫不留情地把你賣掉。莫阿姨的擔心,我挺理解的。”

顧海濤是王曉麗大學時代的前男友,也是她這輩子或許都過不去的坎兒。

莫笑直起身,搖著她的胳膊:“曉麗……”

“我就是血的教訓,莫笑。”王曉麗振了振,反倒笑了,“蔡峰愛你,我信。可是,他不還是劈腿了?抵擋不住**?怕是國外月亮的**比女色的**,更**他吧!聽我的沒錯,不管怎樣,你都該選雷神。”

王曉麗一直固執地認為,蔡峰劈腿是為了加拿大的楓葉卡。莫笑一直不願這麽想,雖然從大學到擇業,蔡峰心心念念“技術移民”。連莫笑擇業,他都在左右,幫她選了最苦卻最容易移民的事務所。這個話題再繼續不下去了,她強笑:“餓了,煮麵去吧。”

嘎吱——

莫笑剛起身,書房的門開了。莫阿姨和雷鳴霄一前一後出了來。莫笑努力在老媽臉上搜尋暴怒過後的痕跡,卻一無所獲。

莫阿姨居然笑著留客:“雷鳴,簡單吃點再回去吧。”

這頓飯,不言不語,吃得味同嚼蠟。吃完飯,莫阿姨隻撂下一句,叫女兒送客下樓,就冷著臉回了房。

莫笑不情不願地送雷鳴霄下電梯。自被莫阿姨撞破那幕,兩人就沒對話。

此刻,亦然。

“到了,下雨,路上小心。”莫笑站在電梯裏,客套地囑咐。她實在有點不知所措,不知以後怎麽麵對這個男人。過了今晚,一切好像又都變味兒了,阻也阻不住。

雷鳴霄一動不動,冷峻的側臉蒙了層孤寒:“不好奇你媽跟我說了什麽?”

莫笑搖頭。她不是不好奇,隻是好奇不起。

雷鳴霄扭過頭,盯著她,眸眼深邃:“也不好奇我說了什麽?”

唇角扯了扯,莫笑看著他,半天,才淡淡說:“什麽?”

“莫笑,我要追回你。”雷鳴霄語氣平淡,淡得不著一絲情緒,就像在說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叮——電梯門又要關上了。

啪——雷鳴霄伸手一攔,阻住了電梯門。他扭頭,依舊平淡:“一周,我給你一周,整理好和那個男人的關係。”凝視一眼,他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