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埋著頭。她拎起行李包,手還在哆嗦。她挪著,半撐起身就要跨過雷鳴霄下車,卻猛地被橫腰攔了下來。
雷鳴霄把她摁死在座位上:“坐好!”他扭頭衝前座:“下車!”
路雲風驚地半張了嘴。
雷鳴霄微揚著下巴,冷橫著眉,直直衝著風仔:“下車!”
路雲風摳得文件夾嘎吱作響。他白一眼莫笑。這個賤女人竟然還在裝無辜扮可憐,他黑了臉犯衝:“雷鳴,一切都結束了,不是嗎?”
“Getoffnow!”雷鳴霄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麽一聲。
鏗——路雲風氣鼓鼓地開了車門,騰了下去。
“開車。”雷鳴霄忽然就細得幾近無聲。
司機瞟一眼窗外,問詢似地回了頭。
“開車!”雷鳴霄吼出了聲。就在司機發動引擎那刻,他別過臉望向窗外,再沒多看莫笑一眼。
客廳靜悄悄的,隻剩下自鳴鍾滴答。莫笑捧著平板電腦,指尖滑動著。
“這種惡毒的賤女人死十次都活該!”
“不願意捐就別裝逼!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就該浸豬籠!”
“前不久就出過一個這種,現在又出了一個,呼籲立法懲治殺人凶手!”
一條條消息刷進腦海,她隻覺得指尖像灌了鉛越來越沉,心跳像困在夢魘裏越急越僵。
雷鳴霄拎著急救箱從樓上下了來。他沉著臉,一眨不眨地打量著她的表情。
莫笑低著頭,視線膠著在屏幕上。她咽了咽,無比沉重地點開又一個網頁。
“這個女人我見過。算來,還是小學校友,真賣重慶人的臉!”
“好模好樣的,怎麽這樣?我們還一起做過項目呢。”
她嚇得咬住了唇,公司、大學、中學、小學、甚至出生的醫院全被挖了出來。爸媽自然首當其衝,各種謾罵,甚至連祖上十八代都被問候了。她無意識地攥緊拳,塞到嘴邊,很沒安全感地咬住。淚已經糊了眼,她隻覺得喘不過氣,胸口一起一伏的,真心駭人。
“這個惡女人居然還嫁入豪門!那男的瞎了狗眼吧?還是上輩子沒見過女人!”
禍水已然潑到了雷鳴霄身上。她忍不住又往後翻。“雷氏”兩個字跳入眼簾,她慌地直閉了眼。可哪怕閉著眼,她都覺得天旋地轉。
世界坍塌了。
她摳著平板電腦,另一隻手還是塞著嘴。如果不塞住,她隻怕會哭出聲來。她哽咽,哽得呼吸都不暢,胃裏翻江倒海的反胃直叫她直不起身來。她緩緩地弓下腰,整個人都順勢蜷在了沙發角。
雷鳴霄冷冷地看著。拎著急救箱的手隱隱泛起了青筋,他慢慢走了過去。直挺挺地堵在她眼前,他漠然:“傷口處理一下。”
他的聲音比冬風還刺骨,而莫笑聽著隻覺得是一根救命稻草。她伸手哆嗦地拽住他。她抬頭,淚珠子順著下巴直往下墜:“到底怎麽回事?我真……真的……不知道。我……我沒有,我真沒有!”她哽著搖頭:“我沒……接到骨髓庫的……電話。我不知道……那個台灣女孩等著配型。”
雷鳴霄低眉。背光,他的五官打在陰影裏,看不分明,聲音則冷得凜冽:“是嗎?”
莫笑僵住,淚珠都近乎凍住。她仰著頭,脖頸拉扯成一彎近乎絕望的弧度。“你……不信我?連你都不信我?”她問,聲音虛的像浮在冰麵上。
雷鳴霄半蹲了下來。他平視她的臉:“笑笑,現在所有的證據都顯示是你。樣本編號、骨髓庫的回複。雖然骨髓庫沒正麵回應那個編號就是你,出於隱私保護,他們也不可能正麵回應。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編號嗎?當然,我並沒說——”他皺眉:“你說你無辜,拿出證據。讓證據說話,讓大眾還你清白。”
莫笑愣住。頃刻,她狂點頭:“你說的對!我沒做過,我不怕的。明天,明天,我就聯係骨髓庫。我還要聯係律師,我要告他們誹謗,我要媒體向我公開道歉,為我恢複名譽。”她說完竟然就抓起座機打電話了。
雷鳴霄坐在沙發上冷眼旁觀。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影後,那心機簡直是逆天了。
“媽,我沒事。不,不是,我們隻是想清靜一點,就把酒店的電話線給拔了,沒事。嗯,我剛回上海。嗯……我知道了,沒事,你放心……清者自清,我不怕。”莫笑一瘸一拐地挪到移門前。她回頭看一眼雷鳴霄,壓低了嗓音:“不,不,不用。你別趕過來,有……雷鳴……在,我……沒事的。你放心。”
“爸,我還好。不,不用,你別來,人多……隻會更亂。你來,媽肯定也得來,到時……反正,你別來。他……很好……我沒事。眾口鑠金我也不怕,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嗯……不……別雇水軍。不是錢的問題,有些事越抹越黑,我不想跟媒體較勁,那樣隻會被損得更狠。等我拿到證據,我肯定告他們!”莫笑靠著移門,一個勁哄著電話那邊,“到時候,我要請最好的律師,爸,律師費得你掏,你可別心疼。嗯嗯,好,你別擔心。”
“完了?”雷鳴霄聳肩,伸手拖過急救箱,“你過來。”
莫笑站在原地,直搖頭。她豎著食指噓了噓:“最後一個電話,稍等。”
雷鳴霄甩開手。他翹起二郎腿,直勾勾地盯著。他倒要看看她還能耍什麽花招。真相?真相,他都確認過三次!
第一次,是極光下初吻。她的眸純得像一眼冰泉,兩靨泛起的羞紅,直讓他覺得能擁有這樣表情的女人怎麽都不該惡毒。他連夜就換了家私家偵探。結果?半個月後,他還不是追來了上海?她就是罪魁禍首。
第二次,是巴厘島**。他沒那啥情結,可他總覺得在這個浮躁的世界能耐得住寂寞守身如玉的女人,怎麽都不該心如毒蠍。結果?再一家偵探社把她老爹老媽的老底都掀了個底朝天,還不是把矛頭指向了她?消失兩個月後,他不得不再次追她。
第三次,是新婚那段膩歪。她對他好到肉麻,好到他自覺這輩子都挑不出第二個女人如她。他又存了僥幸,可除了挖出歐陽陽的一段舊事,一切如故。
他聽見她說,“米律師,我是莫笑。名譽侵權官司,你們接嗎?”他忍不住屈肘捂住下巴。他又有三分信了她。可轉念,他冷笑。他起身本想打斷她,“你他媽別再演了!”可聽到下文,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七年前的確有申請骨髓捐贈。我記得大概是三四月份,櫻花開得正好,我從圖書館出來正巧碰到骨髓庫在做宣傳。”她低頭,拖鞋蹭著地板,似乎在吃力地回憶,“我就登記了,後來就是按部就班。”
她忽的抬頭:“不過,我從來沒接到任何有關配型成功的電話。對!我發誓我沒接到通知!”她撓著頭發:“因為當時在場的義工說,配型成功是小概率,有的樣本到了十幾年都沒消息。所以,我沒再刻意打聽過這個。”
“啊?”她忽然愣住,整個人癡癡地盯著門外。她搖頭,斬釘截鐵地回道:“我有留聯係方式!我當時的手機號碼、郵箱地址。緊急聯絡方式?我留了兩個,一個是老家的號碼,一個是——”她扭頭瞥一眼雷鳴霄,壓低了聲音:“是我當時……的男朋友。”
她又緊張地搖頭:“不,不可能。我雖然在複習考研,可……可我的手機一直都是開機的。即便我習慣不好,很少看手機漏接了電話,我……我媽當時在陪我,她也該接得到。這麽大的事,不可能一個電話啊。而且我每天都有查郵箱的習慣。我後來來上海讀書,還給骨髓庫去過郵件更新過聯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