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靜得可怕。地毯上,他的登山包還胡亂攤著,落地窗前,他的鞋子還靜靜地躺著。
莫笑從洗手間走出來,捧著浴巾無精打采地擦頭發。她坐在**,耷著頭,默默地盯著登山包發呆。剛才她的語氣實在是太差了,他本來脾氣就臭,那刻,簡直有點怒發衝冠的架勢。她想起他剛剛衝出房門的樣子,心就微微發虛。
一個男人,裹著件浴袍,蹋著雙一次性拖鞋,能跑去哪裏?她本想自己洗個澡,那發了瘋的男人就該消氣回來了。可是,她瞟一眼床頭鬧鍾,快十二點了。她甩開浴巾,趕緊從拉杆箱裏掏出外衣換上,拿起手機取下門卡出了房。
走廊,不見人。電梯,不見人。
莫笑急了。瞥見安全通道的熒光指引,她小跑過去。摸著樓梯間的大門,她深吸一氣,悄悄推了開。
鏗……門一開,感應燈亮了。
她看見那個男人抱肘倚著牆靜默地盯著樓梯發呆。他看起來有點狼狽,卻並沒扭頭看她。
“對不起。”莫笑細聲道歉,輕輕地走了過去。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道歉,可是看他這副樣子,她的心居然疼,那三個字不聽使喚地就溜出了口。
“你讓我等了半個多小時。”他的聲音淡漠,夾著淡淡疲憊。
幾乎走到他跟前,她停了下來:“你自己有腳,可以走回去的。非得要我來請你?”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倆湊到一起總是有意無意地鬥嘴。她和誰湊在一起,都不會這樣。可對著他,她總是忍不住逞口舌之爭。
他緩緩地扭過頭。四月,天氣乍暖還寒,他怕是凍著了,嘴唇微微泛紫:“你這個女人,怎麽就這麽狠心?我走了兩個月,是不對。可你犯得著不依不饒,非得要作死我嗎?那天,我差點摔死,今天,我差點凍死。莫笑,我勸你見好就收。非把我惹急了,我……”
“你,你怎樣?”莫笑反問,小下巴揚著,睨他一眼,扭頭就走。她其實是心虛的,從那個雨夜,他翻陽台救她,她就開始心虛。
雷鳴霄疾邁一步,撲過去,一把緊緊箍住她:“我們結婚吧。”
莫笑撞在他懷裏給撞懵了。尤其是他從身後抱著她,壓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覺得虛無。臉頰涼颼颼的,貼著的是他的臉,她清晰地感覺到他冷。隱隱的,她又感覺到他腮邊的淺淺胡渣硌人。心亂,她隻覺嗓子堵得不行,卻怎也抬不起肘來推他。
“我脾氣是不好。也許,你說的對。你就當我有病,或許你能治好我呢?我對你怎樣,你沒感覺嗎?”他湊在她耳邊喃喃,聲音低沉得似巫蠱咒語。他緊緊懷抱,語氣驟然冷厲:“我不要你嫁給別人。你想都別想。”過山車一樣,他又柔了聲:“要嫁,嫁給我。”
“別開玩笑了,雷鳴。”她吃力地笑了笑,除了這樣不著調地扯開話題,她想不出該怎麽應對。她推搡著隻想脫身:“我明天還要上班。你要再這樣,分租的事就拉倒。你就等著露宿街頭吧。”
“我認真的。你明知,我是認真的。”雷鳴霄耍賴,貼著她的耳廓,好像生生要把這話塞入她的腦。
耳邊熱乎乎的,莫笑覺得全身酥麻得失了氣力,連神智都幾分失了真。“雷鳴,你別這樣,放開我。”她身心都在掙紮。
“不放。你休想我會放手。今天晚了,明天我們就去選婚紗,後天就登記,月底就辦婚禮。”他一邊叨叨,一邊推著她出樓梯間。
樓道裏,驟然變暖,莫笑周身一個激靈。她搖頭:“婚姻不是遊戲。你這樣有多幼稚,你知道嗎?”
“幼稚?”雷鳴霄推著她直往房門走,“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跟我說幼稚。我大你四歲,三十而立,我本來就該結婚了。”房門口,他抽過她手裏的門卡,哢地刷開門,推著她進了屋。
莫笑冷不丁跌進屋,還沒回神,就見那個男人掀開被子裹了進去。
雷鳴霄蹭著枕頭,偏著腦袋,也不看她,倒像自言自語:“我好像感冒了。”
剛才的一切,好像一朵輕飄飄的浮雲,過去就過去了。這算不算世上最無厘頭的求婚?雷鳴霄永遠就這副德行。莫笑歎氣,無奈地走近,摸了摸他的額,好像真有些燙。
她轉身走開,擰開礦泉水,倒入電熱壺加熱:“多喝點開水,捂一捂就好了。”
“你總算還有點良心。”他翻了身,背對著她,摁熄了總開關。
陡然,整個房門都暗了。
電熱壺嗞嗞作響,莫笑趕緊拔斷電源,倒了一玻璃杯水,輕輕擱在他床頭:“溫水,你趕緊喝了。”
他動也不動,夜燈微光下,他的眉頭隱隱皺了皺。
她懶得理會,爬上另一張床,也不顧換睡衣,悶著被子倒頭睡下。片刻,她聽見他起身喝水。不自覺的,她唇角勾起一縷苦笑。這樣突兀的求婚,緊接著這樣狗血的冷場,虧得自己竟還會因為他喝了那杯溫開水而心感欣慰,莫笑,你真是瘋了。
清晨,鬧鍾響起,莫笑惺忪地揉眼。對麵床鋪整潔一新,她驚地彈起,片刻,就泄了氣,他又玩這套。胸口悶疼,她覺得眼角澀澀地疼。這個該死的男人,就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