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扣子掉了

麵對韓燧的質疑,錢靈犀反問,“您方才以我們沒有經驗為由,就說我們不懂軍隊,不能推行軍屯製。可是這軍屯製若不推行,又怎麽能證明它隻會阻礙軍隊的發展,而不是於國於軍都有利的好事呢?”

景元帝滿意的微微頷首,親自開了金口,“陛下和寡人都深知,一項國策的推行必須看到實際的效果才能分清優劣。現將你們這幫老臣子召來九原,就是為這試行的軍屯製挑刺找毛病。韓愛卿,你一片忠心想為國練好兵的心思寡人十分明白。但寡人也要問你一句,兵從何來?不也是從千千萬萬的老百姓中來?他們在當兵之前,不正是種地鋤禾的農人?而他們來當兵了,所需耗費的吃穿用戴,不也是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所負擔?眼下四海升平,國泰民安,皇上意欲推行此政,也是顧念天下蒼生,想給百姓減輕負擔。韓卿家,你帶兵多年,應該對此有更加深入的見解,對吧?”

韓燧啞然,太上皇隱晦的意思他能明白了。邊關長期拖欠克扣糧餉,已經是半公開的現實了,朝廷如果不這麽辦,還能怎麽解決?他雖然提議將罪犯和民伕征調至此,但那也是杯水車薪,哪裏有現成的士兵好用?

景元帝見他神色,便知他已明白,當著眾人的麵也不便深談,隻嗬嗬笑道,“你既來遲了,光獵一匹野馬送給寡人可還不行,得罰你為這軍屯製好生出謀劃策,著實提幾條好建議才行。不過眼下麽,咱們是出來狩獵的,先看看你的馬去。錢家兩個丫頭,也一塊兒去玩玩。對了,那個趙庚生呢?去把他叫來,讓平原侯好生瞧瞧。”

他興衝衝的帶頭往外,頓時就把本來冷凝下來的氣氛又給激活了。群臣也都鬆了口氣。熱熱鬧鬧的簇擁著太上皇往外。不少老臣看著錢家姐妹的目光,都多了一份讚賞。心中暗想著,不愧是百年書香世家教出來的女孩,就算是當著太上皇的麵。麵對平原侯這樣的人都能不急不燥的侃侃而談,實在是有大家風範,可比在那馬背上逞威風要強多了。

可錢玢看著錢靈犀的目光卻充滿了惋惜,這麽好的丫頭,可惜沒有半點功名心,否則就憑她眼下露的這把臉,隻要入了國公府的門。往後豈不又是一大助力?

趁大部隊出去之機,鄧恒暗把洛笙年拉到一旁,三言兩語把程雪嵐之事給他提了個醒,“若是洛兄沒這個意思,最好早做打算。”

拍拍他肩,鄧恒出去了,留下洛笙年心中暗自咬牙。

他有爵位,和皇家的關係不淺。在宮中行走不是難事,眼下最缺的便是朝政上的助力。若是娶了程雪嵐,除了有個漂亮老婆。於他能有何益?這幫子老狐狸,都不願意把揀這塊雞肋,就想要塞給自己。

可洛笙年也深知,自己眼下隻是個有名無實的郡王,真正想要與些有權勢的世家結親也非易事,這幾年他在京中也看過不少冷眼,心裏明白得很。隻是現在一來二去的年紀大了,不把親事定下來也是不行的,若是真有那不開眼的,非要把他和程雪嵐往一塊兒湊。他得趁早想一個脫身之計才是。

琢磨著心事,從大廳裏出來,卻見景元帝和一幫老臣正圍著韓燧捕來的野馬品頭論足。韓燧是養馬的大行家,他挑中的這匹純白野馬自然不會錯。這一路而來,白馬已經給韓燧馴服得七七八八了,景元帝一時興起。便想上馬馳騁一番。

可正要上去,忽地發現手套不知遺落在哪裏了,洛笙年轉頭要幫忙去尋,錢敏君悄悄將一雙手套遞上,“這是剛才太上皇隨手擱在裏頭的,我想著可能要用,又沒人拿,就帶出來了,你送去吧。”

洛笙年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細心,且絲毫沒有爭功的意思,感激的一笑,接了手套大大方方上前給了太上皇,又望著錢敏君道,“是錢家大小姐細心,見太上皇忘了,特意取來的。”

景元帝轉頭看了錢敏君一眼,笑著點了點頭,雖然沒說話,但明顯也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錢靈犀正在暗暗為姐姐歡喜,鄧恒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低低密語,“回去讓錢大哥準備一下,太上皇這幾日會抽空去糖廠。”

啊?錢靈犀著實吃了一驚,轉頭瞪著鄧恒,卻見他不似說謊,反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她心裏驀地一動,忽地想到,鄧恒趕在太上皇來之前把糖廠建了起來,是否就是為了今日?如果此事是他早和太上皇商議定的,那麽此舉又有何深意?

錢靈犀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她又驚又疑的看著鄧恒,不會吧?這小子的智商能有這麽高?

“鄧公子。”正詫異間,旁邊俏生生站出一位美女,打斷了錢靈犀的思緒。

程雪嵐早隨狩獵的人群回來了,因出了一身大汗,她隻吩咐人把獵物送去,自己特意尋人打了水來,去臨時支起的帳篷裏梳洗一番,換過一身幹淨衣裳,重施脂粉才出來見人。

出宮之前,程夫人給女兒準備了不少錢,她一路打點景元帝身邊的小太監,已經聽說太上皇議起她的婚事了。

那小太監無比伶俐,既然收了好處,自然把話往好的地方說。那些國公貴戚爭相推諉他不提,反說是鄧恒與洛笙年二人爭相娶她。

程雪嵐一聽,那顆芳心簡直快要飛上天了。暗怨洛笙年不識相,跑出來跟鄧恒搶什麽搶?不過若是鄧恒真的對自己有意,太上皇又願意作主,那她還不得再加把勁,趕緊把此事定下?

於是程雪嵐興衝衝趕過來,一雙妙目再看著鄧恒時,簡直溫柔得就快滴出水來。

兩年不見,她出落得越發成熟與美麗了。眼下換了一襲湖藍色的輕羅春衫,將那豐滿的酥胸與挺翹的臀包裹得妖嬈無比,也益發襯得她雪白的肌膚如細瓷一般,淺嗔薄笑間盡是說不盡的嫵媚動人。

饒是錢靈犀同為女子,也覺得她實在美得讓人無話可說。隻是比起兩年前,如今的程雪嵐少了幾分當年的傲氣與冷豔,多了些溫柔與順從,這樣的美雖然讓人更易親近,卻也隱約讓人小覷起來。這就好比原本一朵池中的水蓮花給移植到了水缸裏,讓人不免生出極易攀折褻玩之心,反而就不夠尊重了。

“程姐姐好。”雖然程雪嵐一雙眼睛裏隻容得下鄧恒,但錢靈犀卻不會吝嗇於這份禮貌,福了一福,準備寒喧幾句再離開。

程雪嵐一時沒認出她來,怔了怔才反應過來,想想曾經占過她的便宜,不由耳根微紅,“原來是靈犀妹妹,沒想到你也在這。”

錢靈犀暗自搖頭,心想我們來九原時還給你家送過信的,你這會子說這話,豈不是表明半點也沒把我們放在心上?不過她麵上仍是客客氣氣的,“是啊,好巧。今兒不止我來了,我姐姐也來了。”

“哦。那她在哪兒?”程雪嵐一麵心不在焉的敷衍著,眼睛還不住的往鄧恒身上瞟,似是生怕他借故離開,錯失攀談的良機。

錢靈犀實在是無語了,連在青樓中的女子也知道以矜持為貴,一個女孩子在交往中表現得這麽在意對方,那還怎麽能引起人家的興趣?

果然,鄧恒拱手就要告辭了。程雪嵐急了,慌亂之中找不到合適的說詞,她一時眼尖瞥見一事,想也不想就說了出來,“鄧公子且請留步!你,你的扣子掉了。”

錢靈犀也隨著她的視線移過目光,就見鄧恒左手箭袖上釘著的一排小銀扣果然少了一粒。

鄧恒見她也看來,眼神微閃了閃,嗬嗬一笑,把手背到身後,“可能是方才打獵時不小心刮掉的,多謝程小姐提醒,在下這就去更衣。二姑娘,少陪。”

他臉上雖然笑著,但錢靈犀卻敏感的發現他的不悅。想想也是,程雪嵐當著旁人的麵說他扣子掉了,這豈不就是說他在太上皇麵前衣飾不整?這些大戶人家最講究這些規矩禮儀,難怪鄧恒不高興。

見鄧恒一走,程雪嵐頓時就後悔了,早知道悄悄提醒一聲就好,幹嘛還著錢靈犀的麵說?這下子,應酬起錢靈犀姐妹來更加有氣無力了。

錢敏君是個實心眼的,乍然在九原見到舊時閨中女友,很是高興。還不住口的讚她美貌與騎術,但她們讚得再多,又有什麽用?沒多久程雪嵐就尋了個借口,從這邊抽身離開,改去景元帝跟前侍奉了。

等她走了,錢靈犀才暗暗把錢敏君一拉,“傻姐姐,人家心思不在咱們這兒,你還那麽熱心幹什麽?沒的叫人厭煩。”

錢敏君卻把她一打,驕傲的輕哼道,“你才傻呢!難道別人對我好不好的我還看不出來麽?可娘不是教過,就算是跟咱們不好的,在外人麵前我們也要熱情以待,裝著很好的樣子,這才是禮貌。”

天!錢靈犀傻眼了,這丫頭居然也開始長心眼了。再瞧瞧離開後的程雪嵐,在被眾星捧月般的太上皇跟前,又哪裏尋得著獻殷勤的機會?反而是她們姐妹既不上前爭功,也不上前賣乖,倒一直給人惦記著送來茶水點心,備受嗬護。

再看樂得甘於人後的錢敏君一眼,錢靈犀開始覺得,有一個腹黑的長輩是多麽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