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我有辦法

眼看染布陷入僵局,錢靈犀提了個建議,“既然用蠟染的方式可以,那能不能弄一些蠟的替代物?刻些鏤空的模具,不就可以染了?”

染布坊的東家姓吳,是個四十多歲,年富力強的中年人,他聽了錢靈犀這話,頓時搖頭,“我家染布是祖傳三代的手藝,可從來沒聽過有這樣的東西。”

錢彩鳳卻覺得妹妹出的是個不錯的主意,抬袖抹一把頭上的汗,從染缸邊下來道,“沒聽說過也不表示就不能試試,吳師傅,您再好生想想,有沒有聽說過類似的法子?”

那吳師傅正要說話,旁邊有個小徒弟忽地附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吳師傅詫異看他,“你說的是真的?”

小徒弟認真點了點頭,翻起外衣,從腰間扯出一截花褲衩,“師傅你看,就是這樣的。隻可惜我家離得太遠,往來得要十來天的工夫,否則我就回去問問了。”

吳師傅低頭看了看他身上布料,再看一眼還疑惑著的眾人,解釋道,“我這小徒弟方才說他們鄉下有一種土法染布,似乎與二小姐所說的類似,隻是他也不知道這法子的配方,而我看他身上這布料花紋,也不夠精致,粗糙得很。便是染出來,你們也不會滿意的。再說,這還牽扯到模版的問題,要是用那樣的填泥法,這雕好的板子也不能用了,這一時之間,又得上哪兒弄模板去?”

大夥兒這下一聽,又開始犯愁了。獨房亮把那小夥計叫到屋外,不知盤問什麽去了。

錢文佑想了想。勸錢彩鳳道,“丫頭,要不咱們這第一回也別想整得太好了,就依吳師傅所說。染些普通花色吧。隻要咱們這布好,也不愁賣。那些細致花紋就留著下回再說,你看如何?”

吳師傅聽得連連點頭。“眼下天熱,往來商貿方便,正是好做生意的時候,再拖上兩個月,等到天一冷雪一下,縱是染好了布,卻連生意也做不成了。”

錢揚名見錢彩鳳猶豫。跟她商量,“要不咱們不染普通花色,就依著之前所說,染那種撮花?選幾個好看的顏色,讓它們大片錯落起來。這不也挺好看的麽?”

錢彩鳳歎了口氣,剛想妥協,卻聽一直沒吭聲的錢揚武吞吞吐吐的開口了,“呐個,要是你們能弄出糊泥的東西來,我倒有個法子,可以又簡便又快捷的雕出填泥的花板來。”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轉移過去,錢文佑有些瞧不起人的皺眉道,“你小孩子家家的。雖然年紀輕,但到底是個讀書人,有些話可不能亂說。真要是有這好法子,那些雕板師傅怎麽不做,還等你來出主意?”

錢揚武頓時漲紅了臉,“我不是亂說的!”

錢靈犀出來幫他說話。“爹,你就聽他說說嘛,雕板師傅用的是老法子,現在想用的是新法子,就是老師傅們想不到也不足為奇。四弟,你說。”

錢揚武得了鼓勵,大膽的道,“這法子二哥也應該知道,你想想三喜子給我們書冊那上麵糊的封皮,是不是又結實又防水?”

錢揚名啊的叫了一聲,臉上也露出驚喜的表情,“說得也是,上回你還讓他多弄了一些,描了花樣刻出來做書簽的,有回我不小心掉到水裏都沒壞掉。”

“正是正是!”錢揚武連聲附合,“那是他們那邊祖祖輩輩傳下的手藝,全用舊紙糊成,他隻學個皮毛就可以做得那麽好。若是好手藝的,糊個紙板來雕花,豈不比木雕快得多?”

這話連吳師傅也聽住了,“你說的那人是不是隴中府的?”

錢文佑還頭一回聽見這樣的事,不覺奇道,“難道吳師傅也聽說過?”

吳師傅露出幾分讚許之色,“隴中府那邊確實有鄉人慣會做紙壺,最適合長途出門裝水裝酒,怎麽摔也不會壞。聽說他們那邊做得好的,用這紙糊出來的壺,放上百年都不會漏出半滴。我們鄉下人窮,買不起銅鐵打的壺,若是有人想要出遠門,就會去弄一隻那樣的紙壺來用。在我們西北這一帶,還是極為有名的。”

要找三喜子的父兄,那些打柴溝的鄉親們,沒有人比錢靈犀更熟了,“那製版的事可以交給我,你們隻要弄出藥泥來就行。”

可問題就是糾結在這兒了,誰能有這個辦法?吳師傅想了想道,“如果你們能做出那樣不怕水的紙板,又舍得花蠟錢,我倒是可以用套蠟的法子來染布,隻是這價錢可就不便宜了,你們自己想好吧。”

這話聽得錢彩鳳又麵有難色,這時代的蠟燭可比燈油貴多了,就連錢文仲這樣的官宦人家,也不是所有房間點得起蠟燭的。人家做蠟染的,是用毛筆大的銅刀一點點勾畫上去,要是直接塗抹填充,那得多費?就算是蠟融了可以收集起來循環再利用,也是筆不小的花銷了。到時攤進成本裏,她得賣多少錢一尺才回得了本?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房亮帶著那小夥計從門外進來了,“這布泥之事,我有辦法!”

錢靈犀睜大眼睛,就見房亮笑吟吟的道,“今晚大家都先回去,你們負責雕板,我負責弄泥,弄好了咱們再來此地,包管讓你們滿意。”

這下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錢靈犀可記得房亮家祖上三代可沒聽說有會染布的,但興許人家祖上五代有?

見他不肯說,大家隻能打起悶葫蘆,各自回家。

今日天色已晚,次日一早,錢靈犀便命人套馬,說要出門蹓蹓。趁太陽還不大,這就帶上加菲加喜,戴上帷帽出門了。

幾年時光,錢靈犀長高不少,當年鄧恒贈她的小黑馬也長大了。繼承了家族的優良血統,小黑馬身手矯健,跑起來既輕快又靈巧,不論錢靈犀把它騎到哪兒,總能吸引一片讚歎目光。

而但凡聰明的馬兒都知道認人,錢靈犀這隻也不例外。所以馬兒大了脾氣也大,除了主人,以及主人指定之人外,小黑馬誰也不肯馱。

象上回錢揚武想仗著臉熟,又有喂它吃過不少胡蘿卜小蘋果的交情,沒通過錢靈犀,就想騎著它出去跑兩圈。結果小黑馬壓根兒不搭理他,給錢揚武纏得急了,調轉馬頭,馬尾巴一甩,拉了幾坨便便,濺得錢揚武一雙新鞋星星點點,臭不可聞,被全家人恥笑了好久。

這還是看在熟人份上,要是生人靠近,不等錢靈犀吩咐,就直接打響鼻蹶蹄子了,活脫脫一副犯我馬威者,黑白通殺的派頭。是以每回出門,錢靈犀都得抓緊韁繩,生怕它年輕氣盛惹出事來。

不過小黑雖然脾氣大,但和主人一起,卻是乖巧體貼得很。知道錢靈犀騎術不佳,加菲又在後麵吭哧吭哧跟得辛苦,它跑得速度也不快,還時不時放緩腳步讓加菲喘口氣,頗有些老大哥照顧小兄弟的意思。

當然,最好命的還是加喜,仗著個頭小,隨錢靈犀趴在馬上,很是拉風。

伴隨著清晨的涼風習習,九原郊區的風景已然曆曆在目。

在朝廷頒下法令,允許百姓自由占地墾田,並免除五年賦稅後,已經陸陸續續吸引了不少無地流民前來此地耕種,但大家多數選擇的是土地較為肥沃的南方,而靠東荒蕪的地方卻沒少人落腳。

但人少並不表示沒人,在那裏一些靠水的地方,已經有人圍起柵欄,建起馬場。而原本荒草叢生的地方,也早讓人養起了更為肥美多汁的紫苜蓿、三葉草、野碗豆、細麥等等馬兒愛吃的糧食。眼下馬場的規模雖然不大,但相信過上幾年,一定會頗成氣候。

錢靈犀才接近牧場,就有牧人遠遠的瞧見了,揚起鞭子在半空中接連打起三個漂亮的呼哨,就有人從一間地窩子裏鑽出來,衝她歡呼著招手。

小黑馬很機靈的不用招呼就往那處房子跑去,不一時到了屋前。馮三喜已經眉開眼笑的等著了。牽著馬韁繩到一旁的拴馬樁上係上,“二姑娘今天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錢靈犀從馬上扔個大包袱過去,翻一記白眼,“還記得吃呢!回頭你晚上再多吃些糖,讓蟲子把你那口牙都咬光!”

馮三喜還沒等接了包袱,就急忙撇清自己,“自上回牙疼了那幾日,我再也不敢晚上亂吃糖了。家裏的糖嫂子每顆都編了數,可偷吃不到了。不過今兒您來,我就托福先藏幾塊了。”

“你又想藏什麽?”一個濃眉大眼,年輕健美的小婦人從屋後出來,嚇得馮三喜手上的包袱差點摔下地。

“嫂子你怎麽走路不帶響兒的,嚇死人了!”

“就你潑猴,就該拿繩子拘起來才好。”這婦人將手一伸,“隻準摸一把,摸到什麽是什麽。快!”

馮三喜悻悻的嘟著嘴,卻老老實實把包袱交到嫂子麵前,伸手進去攪和半天,掏出一包核桃酥,還算頗為滿意,“我去叫哥哥回來。”

“不用了,這事你嫂子就能做主,讓你哥忙去吧。”錢靈犀從馬上下來,跟那婦人見禮,“全嫂好。”

這位全嫂子是馮三喜二哥,馮二全的媳婦,年前才成的親,為人很是爽朗潑辣,眼下在這邊也算是個管事的頭兒。上前笑嗬嗬將錢靈犀一挽,“客氣什麽?進來說話吧,要是二姑娘又有什麽摘野果換錢的差使,我們可歡喜得很。”

“那我這回可要讓全嫂子失望了。”錢靈犀笑著跟她下到地窩子裏,說起正事。

(ps:地窩子,古代北方一種半穴居式房屋,半在地下,半在地麵,冬暖夏涼,用以躲避風沙嚴寒。)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