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一世清名
看唐竟熠做賊心虛,錢揚名繼續補充說明,“根據朝廷律法,公職人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收受商家賄賂不算,還主動向他們索取賄賂,甚至惡意篡改他們的稅額,中飽私囊,這些事要是都被抖落出來,別說你是個舉人,你就是個狀元,估計皇上也得斬立決。”
唐竟熠的臉色越發難看,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不要危言聳聽。我,就算我做了些什麽,可我知道,有許多人都是這麽做的,為什麽單拿我一個?”
錢揚名看著他,隻覺此人非但是無可救藥,還蠢得可以,“你也不想想,也許別人是做過了,但別人有沒有象你這樣,留下這麽多的證據?而且你做的時候,有沒有跟上峰打過招呼?有沒有孝敬過他,是不是他允許你這麽做的?”
有些太過直白的話,錢揚名沒辦法說,可光這些問題就已經讓唐竟熠快崩潰了。冷汗涔涔而下,渾身抖若篩糠,最後垂死掙紮的道,“你們……你們不要忘了,你們家錢揚威可是有確實罪證的,隻要我不撤訴,他也會坐牢!”
錢揚名搖了搖頭,“你大概忘了,雖然偷稅是重罪,但你也不要忘了,這事從來沒有我大哥一點事吧?就算你一口咬定是我大哥授意我二嫂跟你私下交易,可要是我大哥堅決不承認,衙門也治不了他的罪,最後無非是高額罰款了事。這點錢,我家還出得起。不過你卻要好好想想,如果我家把這些東西都揭發出去了,你會是個什麽下場?你家又有多少錢來贖你的罪?哦,對了,還有件事,你不要忘了。我二妹跟你和離之後。她的嫁妝就是要還回來的。”
錢靈犀適時從袖中取出一紙清單,“這是我二姐過門時的嫁妝,麻煩你看下,把東西清點好,也許我們明天早上就要來取了。”
唐竟熠徹底癱坐在椅上,鬥誌完全給打垮了。
他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但也知道,這回的事別說薑伯勤,就連高傑也是一點幫不上他忙了。錢家早就把證據收集得整整齊齊,看來他們真的是早就決定讓錢彩鳳跟自己和離。所以才會準備得這麽用心。
“你們……你們到底想要怎樣?”唐竟熠強自鎮定著,終於問出了唯一一句象樣的話。
錢靈犀兄妹倆交換一個眼色,知道大事已定。便道,“你若是要跟我們錢家鬥下去,那結果無非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但也沒所謂,我二姐是必定要跟你義絕的。大不了我們換個地方重新生活就是。但是你的下場,就可想而知。但是,你若是能夠撤回對我大哥的狀子,我家也不想趕盡殺絕,大家好合好散,二姐可以同意與你和離。甚至她的嫁妝,你家也可以隻還一半來。要怎麽做,你自己選吧。”
唐竟熠想了好一時。才艱澀的道,“可……可狀子已經遞了,我要怎麽才能撤回來?這裏還涉及到稅銀,不是我一人說撤就能撤的吧?”
錢揚名挑了挑眉,?道。“狀子是沒辦法撤了,但你可以向知府大人承認。是你起了貪心,哄騙了我二嫂……”
唐竟熠頓時變了臉色,“那可不行!若是如此,我這一世清名豈不全毀了?”
清名?他居然此時還想起自己的清名來了!錢靈犀幾乎要放聲大笑,“眼下是你唯一的機會,你可以說是因對我二姐不滿,所以想打擊報複我家,才一時鬼迷心竅做錯了事。聽說唐伯父不總說我二姐配不上你家麽,這就是絕佳的理由。你也該知道,若是我們家把這些東西遞上官府,你要毀的可就不是區區名聲了。”
唐竟熠如喪妣考,妄圖垂死掙紮,“反正你們家有錢,交得起罰金,不如就好合好散,我馬上寫放妻書,你們別讓我去撤訴了行麽?”
“憑什麽?”錢靈犀忽地冷冷看著他,“你說我們憑什麽這麽為你考慮?你寫不寫放妻書,我二姐都是要與你義絕的,那我們家為什麽還要給你這個麵子不再追究?”
錢揚名最後一句話收了尾,“兩條路,我們家已經擺在你麵前了,你想好怎麽做,明日早飯前請務必做個決斷,否則大家就公堂上見了。不怕實話告訴你,我堂伯和二叔晚上已經去衙門遞了狀子,要求判你與我二姐義絕,這也是最後給你留的顏麵,你是要鬧得人盡皆知,還是悄無聲息,都隨你。三妹,我們走。”
他帶上錢靈犀,幹脆利落的走了。
剩下唐竟熠,呆呆的坐在屋中,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唐父從屋裏出來,看著兒子的神色,覺得有些不大妙,“竟熠,你這是怎麽了?”
可唐竟熠抬頭看了他半天,似才認出他是誰來,然後突然問了句,“爹,您說咱們家還有多少家底?”
唐父頓時不悅的皺眉,“你問這個幹什麽?”
可唐竟熠緊接著又來了句,“如果我坐牢了,您能拿多少錢來替我贖罪?”
“越說越不象話了,好端端的怎麽說起這樣不吉利的話?”
可唐竟熠執拗得很,“您就照直說吧,您到底能出多少錢?”
唐父半是心虛半是生氣的轉身就走,“我不跟你說這樣的話,咱家有多少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麽些年,為了供你讀書,可花得不少錢呢,難道你還要把你老子的骨頭榨幹不成?”
他雖然沒有正麵回答,可他的潛台詞唐竟熠已經聽懂了。
“滾!”
一隻酒杯從背後扔過來,砸在地下摔了個粉碎,把唐父嚇了一大跳。回頭看兒子青白交錯的臉色,唐父覺得委實有些嚇人,忿忿的嘟囔著,“這可真是瘋了,瘋了!”轉身溜之大吉了。
唐竟熠忽地狂笑起來,隻是笑聲中透著說不出的淒厲,聽得人心驚膽戰。唐竟燁覺得有些不忍,畢竟是親生哥哥,自己唯一的手足,他還是想過來看一眼。可過來的時候,卻沒想到見到唐竟熠這般的失態,雙眼赤紅瞪著周遭的一切,狀若瘋魔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昏黃的燈光下,看著甚是嚇人。
家裏的丫頭早就不知躲哪兒去了,唐竟燁雖然也很害怕,但天性淳厚的他還是走了過去,“哥,你怎麽了?”
唐竟熠抬眼看是他,表情更加猙獰,“你來做什麽?是不是也來看我的笑話?”
可唐竟燁沒被他嚇退,反而責備道,“哥你說什麽呢,我不過是過來看你好不好?算了,你要是不想見我,我就回去了。”
“等等!”唐竟熠忽地語氣一變,把弟弟拉住,一臉的惶惑與害怕,“二弟,你說大哥應該怎麽辦?”
難得他肯說,唐竟燁倒是願意聽聽。等唐竟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錢家兩兄妹的話告訴了他,唐竟燁也很是為難。從道義上來說,他覺得錢家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唐竟熠會落得這樣下場,全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但唐竟熠的害怕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寒窗苦讀了那麽多年,又自小心高氣傲,要讓他大哥承認自己做錯了,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
“……那錢家為什麽就不能放我一條生路呢?我同意和離還不行嗎?那個徐氏,都那樣了,他們家還能容忍,沒有說把她交出去頂罪,為什麽就偏偏不肯放過我?”
唐竟熠望著眼前的弟弟,忽地想出個主意來,跟快要溺水的水抓著根浮木似的,“二弟,要不大哥跟你打個商量,你代我去頂罪好不好?你二嫂一向待你很好的,若是由你去官府自首,說這些事都是你指使我做的,說不定你二嫂一心軟,就讓家裏人不告我了。對呀,這是個好辦法!二弟,你現在就去,去錢家替我求情,好不好?”
唐竟燁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了,“哥,你……你怎麽能這麽做?你這麽做讓我以後怎麽做人?”
“你不過是個秀才,要不要做人有什麽關係?可是哥我可是舉人,咱家光耀門楣可全靠我呢!好弟弟,你就代我去吧。隻要你幫了我這一回,以後哥哥絕對忘不了你的好處。”
看唐竟熠又是威逼又是哀求的祈求著自己,唐竟燁的心都快傷透了。
他真沒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是這麽自私涼薄的人,那原本的兄弟之情也煙消雲散,忿然將唐竟熠推開,“你既如此怕名聲受損,當初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既然做了,現在又怕從何來?你要真是不願意名聲受損,簡單啊,一根繩子吊死了事!到時,別說嫂子不能跟你和離了,就是錢家也無法再來告你了。”
他怒氣衝衝的說完就走了,留下唐竟熠坐在那兒,臉色灰敗,成了一尊化石。
連弟弟都不願幫他,這世上還有誰會幫自己?
可是,弟弟沒說錯,如果自己在事發之前就死了,那麽錢家還怎麽告他?錢彩鳳也無法跟自己和離,連義絕都不行,她隻能做寡婦。
當然,寡婦也是可以嫁人的,錢彩鳳肯定不會為他守節。一想到她會在某個男人身邊言笑晏晏,甚至生兒育女,就象有條毒蛇在啃噬他的心。
錢家既然要毀了他,那他至少也要毀了錢彩鳳不可!
唐竟熠忽地抓起桌上那壺殘酒,一氣灌下,爾後眼神狠毒陰鬱的自行回了房間。
原本應該是錢彩鳳和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