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多事之夜
今晚注定了是個多事之夜。
上半夜還算平靜,下半夜睡得警醒的百姓就聽得街道上有亂哄哄的腳步聲,有膽大的想探頭出去看一眼,卻立即給殺氣騰騰士兵給吼了回去。
但八卦的力量是無法阻止的,就象群眾的眼睛永遠的雪亮的。天光才亮,一個驚人的消息就在九原流傳開來。
監事院裏的糧食遭劫了,聽說還鬧出了好些人命。
雖然不關自家的事,但百姓們還是議論紛紛。因為誰都知道,這個九原就因為有當地駐軍才繁榮起來。這兩年隨著士兵們開始搞種田,搞養殖,他們手頭寬裕了,也著實帶旺了本地的經濟,百姓們不說大賺,可都從些針頭線腦裏得些收益。所以乍聽說軍糧出了事,百姓們自然也很關心。
誰都知道,去年軍糧沒賣,全給監事院拿去進行了深加工,預備今年賣個好價錢。這馬上就要開賣的時節,居然出了這等子事,那究竟是何緣故?別說百姓們議論紛紛,就連官宦人家也是如此。
大清早的,錢家人憂心忡忡的齊聚一堂,連早飯都沒心思吃了。
“都先坐下來吃飯吧。”石氏揉著生疼的額角,強打起精神請錢老太爺和老太太先動筷子。
可端起碗,老人家又怎麽吃得下去?
還算洛笙年有良心,昨兒半夜裏糧食出了事,當差的人是先報到他那裏去的。他想著大半夜的,怕嚇著錢家人了,便沒讓人往這裏遞信,隻是立即找上了韓瑛,又去敲開了盛行恕的府衙。
這二位一聽也都吃驚不小,要說起來,他們一個是本地主帥。一個是本地主管官員,都有維護本地治安的職責。雖說糧食是在洛笙年的地頭出的事,但要是追究起來,三人可是一條藤上的蚱蜢,誰也別想逃。
所以二人知道消息,全都火速趕到了案發現場,進行偵辦。可一查下去,這事情反而複雜了。
因監事院是新設立的衙門,一沒錢,二沒人。所以當初先來的錢文仲便隻修了個辦公場所,至於應該安排官員住宿的後宅,隻有個規劃。砌了堵泥牆,裏頭空空如也。洛笙年帶著錢敏君來了九原,至今還一直借宿在驛所裏。
後因監事院要來了糧食處置權,又經了那場大雨的教訓,洛笙年命人在監事院衙門空曠的後院重新建了倉庫。又加高了圍牆存放這些糧食。
因九原還算太平,監事院也還算在城中繁華地帶。所以平日裏就安排八個衙役當班,兩個守前門,兩個守後門,另有兩班跟他們替換。一直都是如此,也甚是太平無事。
可昨夜。事情就奇怪了,一沒有翻牆的痕跡,二沒有撬鎖的痕跡。可糧倉的糧食卻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大半。要不是死了兩個差役中,有一人在臨死前慘叫了一嗓子,驚動了旁人,隻怕整個糧倉就要給人搬空了。
除開這兩個死了的,守夜的八個差役中。醉了四個,至今還沒醒來。據查。他們的酒裏給人下了蒙汗藥。另有兩個玩忽職守,當夜悄悄溜出去會老相好了,可這倆人也是現在唯一的目擊證人。
他倆雖溜出去玩了,卻也不敢在外頭留連一整夜,差不多辦完事就往回走,結果快到衙門時,就聽見有人慘叫。這二人給嚇著了,躲在胡同角落半天不敢出來,隻聽著馬車離開,才悄悄回去。發現出事之後,立即去給洛笙年報了信兒。
姑且放下這些疑點,不去管是否內外勾結,韓瑛想著,得趕緊把糧食追回來才要緊。
既然盜賊拖著那麽多的糧食,必然走不遠,就讓人循著車馬蹄印去追。可那夥強盜想來是慣犯,在車輪後都綁了樹枝,馬車在前頭跟,樹枝就在後頭拖,又恰好這幾日天晴,地上全是浮土,這一抹就把痕跡消磨得幹幹淨淨。而且那馬車的方向不是往一處,而是分了四麵八方,呈放射性逃竄,你這該怎麽找尋?
盛行恕就說要去提審九原的城門官,可城門官到了就叫屈。
“若是當真從城關出入,那是我們的失職,可九原能出入的道路卻不止這麽一條。城關隻守得住南北向的一條主幹道,若是賊人要從其他方麵逃竄,卻是我們守不住的。再說,卑職也是軍中之人,這麽大的事情,卑職有幾顆腦袋敢這麽幹?”
他這話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作為嫌疑人,這城門官還是給扣了起來,然後韓瑛立即派人將城門所有士卒帶回來盤查。
但當務之急最重要的是找到糧食的下落!
隻是半夜的工夫,洛笙年就急得臉上冒出了三顆碗豆大小的痘,還鋥明瓦亮的,看著醒目之極。
“這麽多的馬車,這麽多的糧食,他們到底是怎麽悄無聲息的逃掉的?”
錢文仲也著急,不過他畢竟上了年紀,遇事沉穩得多,尤其見女婿已經方寸大亂了,反而更見沉穩了起來,“你先別慌,咱們再好好想想。就算他們能把行跡隱藏起來,可畢竟拖了那麽多的糧食是跑不快的。可如果我們追出去卻追不上,那會不會其實他們沒有逃得太遠,而是找地方躲起來了?”
洛笙年聽著眼前一亮,他又不傻,給嶽父這麽一點撥立即就想了起來,“九原城中多地窖,如果他們把糧食往地窖裏一藏,等到風聲過去再一點點的拖出來賣,那咱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可整個九原這麽大,總不能一家家的去搜吧?那還有什麽地方能藏糧食?”
錢文仲卻是想到一句話,可就是礙於韓瑛也在當場,不太好說。
敢打軍糧的主意,又把事情做得這麽天衣無縫,證明那夥盜賊可不是普通的盜賊,他們不僅有相當的膽量,還組織嚴明。而且九原這麽多地方,這麽多財路,他們偏偏什麽都不劫,就劫這最不好下手,也最易激起眾怒,還是最易陷洛笙年於不利境地的軍糧?這到底隻是為了單純劫財,還是打擊報複兼而有之?
可這些話不能明說,錢文仲隻能含蓄的提點女婿,“眼下那幾個衙役是關鍵,一定得好好審審,為什麽會喝酒,酒是誰拿來的?那兩人又為何會去擅離職守?還有那夥盜賊是從哪兒得到我們庫房的鑰匙,得把這些事查清楚了,估計也能有些眉目了。為了以證清白,老夫願意從我查起。”
洛笙年愕然,再往旁邊一瞧,卻見韓瑛還好,但盛行恕卻一直看著他們翁婿,眼神裏流露出幾分不信任之意。
洛笙年頓時明白嶽父的苦心了,錢文仲身為自己的老泰山,都願意接受審查,那麽他再要在內部自查下去,就不會遇到過大的阻力。
糧食畢竟是丟在自己的地盤上,要說直接責任,自己要負的畢竟大些。就算那幾人衙役該死,但也是自己管教不嚴之過。可要他麵對旁人的不信任和猜忌,洛笙年心中還是很生氣的,心想自己難道這麽蠢,還要去監守自盜麽?他偷了這些軍糧,就算給自己倒賣成功了,回頭把皇上惹毛了,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可再看一眼錢文仲的眼神,洛笙年強壓下心頭之氣,主動對盛行恕和韓瑛道,“此事出在本官處所,若是二位大人有何嫌隙,也不妨來查一查我。”
“這又何必?這事任是誰支使的,都不能是你。為了點蠅頭小利就觸怒龍顏,那可是大大的不值當。盛大人,你說是不是?”
聽韓瑛這番勸解,洛笙年心情舒暢不少。可門外卻忽地有人高聲道,“韓元帥此言雖然有理,但也難保有些人明知故犯,鋌而走險,是以這案子沒有弄個水落石出之前,監事院裏誰都不可輕易洗清嫌疑。”
洛笙年心中惱火,卻偏偏隻能眼睜睜看著高傑耀武揚威,帶著一身法不容情的威嚴進來,見麵就責難起他,“出了這麽大的事,洛大人因何不知會於本官?難道是瞧不起本官還怎地?”
我沒事告訴你這老匹夫,那不是給自己找抽麽?
見洛笙年一時語塞,錢文仲把話接了過來,“高大人多心了,您是陛下任命的監軍,監管的是軍中事務。眼下監事院糧食失竊,院正大人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韓元帥和盛大人,並不算有錯,更談不上對您有個人成見。”
“可監事院裏丟的是軍糧!這難道不是軍務?本官過問,又有何不可?”
“高大人。”連盛行恕也覺得他火氣太大,得滅一滅了,“誰都沒說高大人不能過問此事,隻是按著規矩,代王先通知本官和韓元帥也不算出錯。”他淡淡一笑,“若是凡是跟軍字沾邊的都是軍務,都得由高大人代勞,那本官這知府衙門倒是也可以上奏天聽,撤了了事了。”
高傑一哽,這才覺得自己方才操之過急了些,一竿子把一船人都給得罪了。
幸好韓瑛不想在這時候還鬧內訌,出來打了個圓場,“好了好了,大家不過都是為了此事著急罷了。既然高大人來了,那咱們就把那幾個差役提上來,先審審他們。”
他們在這邊審案子,那邊錢靈犀也在想法子,“醜醜,你能想法把糧食追回來麽?”
醜醜不敢打包票,“我出去試試。”
“那可全拜托你了。”錢靈犀知道,若是這批糧食出了事,那不僅是洛笙年,連錢文仲的仕途都得完蛋。到時整個九原還不知牽扯到多少人,想想都讓人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