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蓮村。

莫氏沒想到,錢慧君居然這麽快就來給她道歉了。小姑娘眼中帶淚,楚楚可憐的賠禮道歉,“姨娘,昨天全怪我糊塗不懂事,冒犯了您,後來我爹把我狠狠訓斥了一頓,又說了當年的好些事情,慧君慚愧,知道錯怪姨娘了。還請看在我過世的親娘份上,不要怪罪。”

瞧她這樣子,莫氏那一點氣早就煙消雲散了,反而有些傷感,紅著眼圈道,“好孩子,別說這樣的話了,姨娘明白你們家的難處。”

“姨娘!”錢慧君哽咽著撲到她的懷裏,引得莫氏著實掉一陣眼淚,才控製住情緒,“好了好了,咱們都不要再傷心了。難得你來,是個稀客,姨娘這就下廚給你做點好吃的,中午留在這兒吃個飯,先去跟你堂姐玩吧。”

錢慧君推辭了一番,但還是同意了。莫氏把她送到女兒房中,囑咐錢湘君好好接待,自去忙活了。

錢湘君剛回來,還沒法做出沒事人的樣子去跟從前的小姐妹往來,但也不敢再哭哭啼啼的惹爹生氣,便埋頭在家做活。錢慧君來的時候,她正好在做清明節要用的紙元寶等物。錢慧君洗了個手,也坐下來幫忙。

原本姐妹閑話幾句,倒也平常。隻是忽地,錢慧君停下,看著兩張金紙在錢湘君靈巧的指下,很快便變成一隻小小的金元寶,讚歎,“姐姐這樣手巧,不知將來哪個有福的能討了去!”

錢湘君難得能夠心平氣和的做些事情,可聽她這麽一說,頓時臉色一變,指尖一顫,剛成形的金元寶頓時就給捏壞了。

錢慧君急忙道歉,“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沒事。”錢湘君勉強扯了扯嘴角,但眼神黯淡,神色已然灰敗下來。

錢慧君見狀就勢道,“其實姐姐心裏難受,妹妹也明白。但這事……其實也怪不得陳家哥哥。”

錢湘君聽著訝異,這些天,無論她怎麽想,旁人怎麽說,總覺得陳昆玉是個為了功名利祿便拋棄青梅竹馬的負心人,可錢慧君為什麽說怪不得他呢?

錢慧君見勾起了她的胃口,慢條斯理的道,“姐姐請想,我們這些孩子,哪一個不得聽父母之言?縱是陳家哥哥不是這個意思,但他拗得過爹娘,拗得過祖父母麽?老人家發個話,就得乖乖去辦了,哪裏還有商量的餘地?”

錢湘君聽得怔住了,是啊,她怎麽從來沒想過?也許陳昆玉對她還是有情有義的,隻是他們家對他期望太高,所以才逼得他不得不遠走高飛了。

錢慧君在一旁察顏觀色,知道自己這番話堂姐已經聽進去了。人總是不願意麵對黑暗的那一麵,而向往光明的。尤其是女孩子,更加無法接受自己會被心儀的人拋棄,所以這世間才有那麽多的癡情女子苦苦守著負心漢的故事,而錢慧君現在就要利用這一點,尋找她的“契機”。

“可是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麽用?”難得有個人肯和自己說幾句這樣的知心話,無形之中,錢湘君頓時覺得和這個堂妹親近了許多,深覺自己和陳昆玉就是被大棒打散的一對苦命小鴛鴦。但少女的自尊讓她還得繼續偽裝,忍著心酸,言不由衷的說,“再說,我跟他其實也不是外頭傳的那樣……”

“姐姐,你知道外麵傳成什麽樣了嗎?”錢慧君的這句話,讓錢湘君的臉頓時白了。顫抖著聲音問,“他們……都說什麽了?”

錢慧君卻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算了,也不是什麽好話,姐姐聽了也平白生氣,妹妹就不多嘴了。”

這什麽都不說比說了還糟。

如果說錢湘君的傷痛裏有五分是陳昆玉的突然離去造成的,但起碼還有五分是她對於這後果的恐懼。

幾乎大半個蓮村的人都知道,錢湘君自小就和陳昆玉交好,錢湘君甚至很早就開始以陳昆玉未來的妻子自居了,在她的理念裏,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成為她丈夫的可能性。但同樣的,別人也肯定沒有考慮過她。

這時候的婚配,來來去去不過是相對固定環境裏的幾個人,所以各家各戶差不多在兒女十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相互試探並達成初步意向了。而陳昆玉的突然離去,無疑變相的將錢湘君拋棄。接下來,她的婚事要怎麽辦,可就是橫在她麵前一個巨大的難題。

若是這個時候,還流傳出一些對她不利的傳言,那足以毀了一個少女的終生幸福。錢湘君一張鵝蛋臉變得雪一樣的白,連手都開始顫抖了。

錢慧君暗自挑眉一笑,麵上做出十分的誠懇與同情,握著她冰涼的手,低低的道,“姐姐,難道你就不想到他麵前當麵問個清楚嗎?”

問個清楚?錢湘君木然把頭轉過來,淒然道,“人都走了,上哪裏問去?再說,問了又有什麽用?”

“姐姐,你還不知道吧?從咱們這兒去東郡,一般都是到嵊州乘船。船有兩種,一種是海船,那個走得慢,在海裏浪大暈得很,但好處在於不必換船,就可以一路直通東郡。二個是河船,這個比海船安穩得多,但麻煩的就是除非包船,否則就隻能一段一段的往前走,整個算下來,跟坐海船的時日也差不多。”

錢慧君慢悠悠說到重點,“無論是坐哪一種船,開船都是要看日子的。上次我去嵊州的時候,無意間聽人說起,二月開遠船的日子隻有一個,就選在了二十號。”

錢湘君心頭猛地一跳,二十號?那還有幾天時間,足夠她追到嵊州去了。可是她真的要追到嵊州去?

錢慧君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流露出一種奇特的迷惑之色,“女孩子這一輩子最要緊的就是嫁個好人家了,要是一旦悮了,那這輩子也就算完了。”

錢湘君一顆芳心狂跳不止,不知不覺就被她影響了神智。是啊,要是誤了終生,隨隨便便配一個販夫走卒,那她這輩子還有什麽幸福可言?

“可是嵊州,嵊州也太遠了!”錢湘君喃喃說著,已經在潛意識裏接受了這種瘋狂的想法。但殘存的理智卻提醒她一個最為實際的問題,她怎麽可能避開父母,獨自去到那麽遠的地方?

但是,錢慧君拋出**,“我爹身子不好,我打算去嵊州給他買些燕窩,那兒是港口,賣得比咱們這邊能便宜些。姐姐,你想跟我做個伴嗎?”

狂熱的神色在錢湘君的眼中凝結,她想去,她要去的!

小蓮村。

早上去忙完了地裏的農活,下午趙庚生就開始釀酒了。

將昨晚泡好的米均勻的鋪在籠屜上,蒸到九成熟就得拿下來晾涼,這些活都是要技術要力氣的,自然用不著人小力薄的錢靈犀。

她唯一的工作便是將買來的藥曲碾碎,這個活輕鬆又不累。但錢三丫依舊消極怠工,歪著小腦袋支在木杵上,小嘴微張,睡得口水都快滴答出來了。

“靈丫!”房亮興衝衝的跑來,還帶了親手編的一隻小花籃。雖然簡單,但枯黃的草梗裏點綴著五顏六色的小野花,還是挺新鮮可人的。

但錢靈犀卻被他冷不丁的一叫嚇得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使勁揉了揉眼睛,才勉強讓自己清醒過來,“房亮哥哥,你來了呀。”

“你怎麽了?”房亮不解的看著她一臉的菜色,活象幾年沒吃沒睡似的。

提起此事,錢靈犀那傷心就有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她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吞下那顆破石子!(謝謝激nghao,還有cooc寶貝那天的小黃雞,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