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

程雪嵐的如意算盤打得很精,誰出錢買回老周都不要緊,最要緊是老周這人忠心得很,能重回故主身邊,肯定還是認自己為主。

所以她聽錢靈犀這麽一問,頓時就聲稱自己不敢擅自專斷去買人,隻是把老周這個可用之材推薦給錢靈犀,讓她買來給鄧恒使喚。這就既不用自己出一文錢,也能平白添個助力了。

盧嬤嬤聽得心內直搖頭,心說程雪嵐雖把老周誇成朵花似的,可這樣虧本事情誰會去做?可偏偏錢靈犀卻似乎把程雪嵐的話聽到心裏去了。

“……公子爺那馬場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老周得不得力少奶奶去打聽打聽便知道了。可不是妾身有私心,實在是想為了家裏出一份力。”

錢靈犀想想,好象真覺得挺有道理,於是點頭答應了,“那行吧,既然是你家用過的老人,肯定是知根知底的,那我就讓人去打聽打聽,真要是好,也不在乎那幾個錢了。”

程雪嵐喜出望外,盧嬤嬤卻差點驚掉了下巴,錢靈犀這是轉了性子,還是腦子進水了?

可錢靈犀沒空跟她們磨唧,話一說完就揮手讓她們退下了,回頭就打發了軟軟到錢敏君家去走一趟。

“說我明兒要請大夫來做客,讓姐姐好生準備準備。”

軟軟問,“那姑奶奶必要留您用飯的,是上午去還是下午去?”

錢靈犀想了想,“下午去。也別為難姐姐了,到時我自己去碰碰我那姐夫,省得她夾在中間難做,你可別透出口風來,省得她擔心。嗯……那不如把大公子也一並邀去,讓他們男人在外頭說話,我也不去得罪人了。”

軟軟掩嘴笑著,答應去了。回頭錢靈犀又打發人回家跟石氏也說了一聲。當娘的肯定關心女兒,讓她跟著聽聽大夫怎麽說,也能安些心。

回頭林氏聽說有好大夫來了,私下讓石氏也提醒錢靈犀一聲,“讓那丫頭也看看,也好早日開枝散葉。”

“他們圓房才幾日啊,你就急成這樣!”石氏笑著打趣了幾句,保證監督錢靈犀也看一回才罷。

等到鄧恒回來。錢靈犀把錢慧君白天來過之事一說,聽得鄧恒冷笑連連,“這還真是會做買賣,一千兩銀子她也好意思開口?行了,這事不用你管,我明兒找洛笙年說去。真是拿雞毛當令箭了,要欺負人也得看看人家姓什麽!”

錢靈犀聽得大加讚賞,連連附合,“就是就是,都欺負姓鄧的頭上來了。也太沒眼力勁兒了!”

可這一番吹捧,卻讓鄧恒轉頭望她。似笑非笑,“我記得那鋪子可是姓錢和姓陳的,關姓鄧的什麽事?再說了,我是你的相公,可不是你的打手。你那銀子我也不要,不如這事還是你自己料理去吧。”

錢靈犀見他拿自己的話堵自己,頓時不爽的放下臉道。“哼,從來夫是妻的天,我在外頭被人欺負了你好意思麽?也不怕人笑話!”

“行行行。我錯了。”鄧恒說她不過,連連笑著討饒,“夫人有難,相公自當兩肋插刀。相公有難,夫人自當袖手旁觀。誰叫我是你的天呢?那個地啊,還有什麽吩咐沒有?”

錢靈犀也忍俊不禁,“還有件好事找你呢!”

她把老周一事說了,揶揄著他道,“瞧瞧你,多有本事?就這麽冷著人家,還讓人家上趕著為你出謀劃策,隻怕你哄著人家赴湯蹈火也是情願的。何必再多我一個?”

鄧恒笑而不答,隻問,“夫人打算怎麽做?”

錢靈犀故意唉聲歎氣,“我不幫你搖旗呐喊,是因為沒那個本事,但若是真有可用的人才,還是得為你張羅張羅,誰叫我是賢妻呢?”

鄧恒看她這嬌俏模樣,忍不住心癢難熬,伸手擰一把她的臉蛋,正要調笑幾句,卻聽門外小丫頭急喊,“二少奶奶來了。”

二人趕緊收斂了神色,錢靈犀摸摸臉頰,狠狠剜了鄧恒一眼,示意這仇晚上再報,先行出去了。

溫心媛才到門口,便聽到裏屋裏的隱隱笑聲,再見錢靈犀出來,鬢發雖已抿過,但臉蛋紅紅的,眼角眉梢的笑意未減,便知他們夫妻和樂,再想到盧嬤嬤說這對小夫妻簡直是形影不離,如膠似漆,不由得心中醋意橫生,再看著錢靈犀的眼神就更為不善了。

含譏帶諷的道,“嫂嫂好興致啊,這天還沒黑就聽見你的笑聲了。”

錢靈犀微窘,心頭又碎碎念了某人一句,不過很快就大方笑道,“弟妹可是大家閨秀,怎麽也學起那些小家小戶聽牆根的勾當了?也不怕人笑話!”

溫心媛羞得耳根都紅了,心想這女人也太無恥了,天還亮著就跟男人調笑她沒所謂,反而怪自己不該來偷聽。她這是偷聽嗎?

可錢靈犀已經迅速轉移了話題,一如妯娌間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般,“說吧,什麽事?”

溫心媛哽了哽,這才記起自己要來的主要目的,先往簾子裏望一眼,“大哥可是回來了?”

“是啊,才回。有些累,在裏頭歇著呢。”錢靈犀先把她要見人的路給堵死了。

溫心媛隻得道,“嫂子下午讓閔公公來說的那事,似乎不大妥當吧?”

“有何不妥?”錢靈犀反而笑了,“難道弟妹是怕外人說我們兄弟兩家還分灶做飯?”

溫心媛正色道,“自然。又未分家,又住在一起,統共人也不多,又何必分開?”

錢靈犀卻似有些為難之色,歎了口氣才道,“弟妹不是外人,自然應該知道,我們眼下是怎樣情形。從家裏出來時,公公什麽都沒給,說句不怕弟妹笑話的話,昨兒那頓飯,已經是我們成親以來吃得最好的一回了。平素我們兩人最多也就八菜一湯,實在是怕委屈了你們。所以我才讓閔公公來說,要給你們另起一個廚房。當然,要是弟妹不嫌棄我們那樣的粗茶淡飯,那我們作兄嫂的又有什麽話說?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得先供給你們一家子,誰叫我們是大哥大嫂呢?就是怕委屈了你們。”

溫心媛鼻子都快氣歪了,錢靈犀這叫什麽話?好似他們恬不知恥的賴著他們白吃白喝似的。不過盧嬤嬤也說,錢靈犀當家確實節省,象鄧恒從前習慣的熏香茶葉等等開銷一律砍了,就是飯菜也不算豐富,跟從前在國公府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下地下。

忍了忍氣,溫心媛盡量和顏悅色道,“我就是知道嫂子艱難,所以才特意過來的。往後不如這樣,兄嫂二人的飲食起居就由我來打理。嫂嫂放心,這費用全由我來出。”

“那怎麽好意思?”錢靈犀頓時擺手,“我知道弟妹不難於此,但我們身為兄嫂,不能負擔你們的家計已經很是慚愧了,再要你們來分擔我們的家計,那真是羞也該羞死了。”

可她越是如此推辭,溫心媛越是決心要把這擔子攬過去,“嫂嫂快別這麽說了,我們本是一家人,何用算計得這麽清楚?再說,咱們眼下住在這兒,房租可是你們付的。隻不過是請哥哥嫂子一起吃個飯而已,何來分擔家計之說?嫂嫂您的廚子也還在,若是願意,也可以加幾道菜上來,隻當是大家一起吃飯了,如何?”

錢靈犀聽到這裏,才終於露出些願意的意思,卻還有些遲疑,“那二弟那裏……”

溫心媛卻自冷笑,“嫂子放心,這點小東道我還備得起,用不上問誰。”

錢靈犀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往後可叨擾弟妹了。”

“哪裏的話?”溫心媛見她答應,得意非常,“今兒我已經讓廚子做了幾道菜,又收拾了間房,專門吃飯待客,兄嫂待會兒可一定要過來哦。”

錢靈犀好好的應著,先把她送出去了。鄧恒出來笑吟吟的斜睨著她,“你不象是愛占人小便宜的呀。”

錢靈犀卻道,“那有現成的白食你吃不吃?”

鄧恒笑得狡黠,“夫人都說了,沒飯吃找你。那自然是夫人上哪兒吃,我就上哪兒吃去。”

嘁!錢靈犀甩記白眼,想吃還非拿自己當幌子。不過她也緊接著讓人趕緊給自家大廚知會了一聲,既有現成的白食,那她自然又可以省一點了。不過麵子工程還是要做到的,錢靈犀的要求很簡單。

“少奶奶說,你往後就想心思做些新菜式,每餐兩道,不能太貴,但一定要賣相好味道好,拿出去不能丟人的。”

這……這還真有點難度。大廚摸著已經開始謝頂的腦袋,憂愁了。少奶奶是不太挑昂貴的食材,但她挑嘴。估計他頭上那幾根毛,想保住可不容易了。

錢靈犀晚飯吃得很滿意,溫心媛確實是下了大力氣的,每一道菜都很精致,比她昨天端出來的可明顯高了不止一個檔次。而且飯後的茶也是極品,熏香也是名貴用料,瞧鄧恒眯著眼那享受樣兒,就知他也爽到了。

可兩公婆吃飽喝足,便攜手閃人了,回房摸著彼此漲鼓鼓的肚子,相視一笑,愜意不語。

溫心媛的心思難猜麽?並不難猜。

無非是想讓錢靈犀自卑,鄧恒後悔而已。可她顯然,低估了此二人臉皮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