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進了二月,但寒風依然料峭,再加上昨夜剛下過一場大雪,那冷冽如刀子一樣刮人骨。
慈寧宮內,杏葉站在廊下,一麵搓著手,一麵緊盯著房門緊閉的寢殿,見白芷將端進去的香蔥雞絲麵又端了出來,臉色瞬間就垮了下去。
“主子還不肯用膳嗎?”
白芷搖了搖頭。
“說沒胃口,怎麽著都不吃。”
一陣風吹過,屋簷上的雪簌簌落下,兩人盯著已經沒了熱氣的香蔥雞絲麵犯愁。
這都兩天了,太後茶飯不思,這身體怎麽受得了。
之後又憤憤然,不就是京中出現了幾例怪病嗎?有病就去找大夫治,非得散播謠言說是太後帶來的災氣。太後聽聞後就病倒了,禦醫診治,說是鬱結於心,是心病,給開了些藥,但藥隻是輔助,要想治愈,還得寬心。
到底怎樣才能讓太後寬心呢?兩人在那開始想辦法。
寢室內,桑枝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的盯著雕花鏤空刷金漆的床頂,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她不過是個大四實習的大學生,跟著公司團建而已,怎麽就跌落懸崖莫名其妙的穿越重生成了隻有十六歲的太後,而且一來就背了口天大的鍋。
京中突起怪病,患病之人口中發出如猿猴般的叫聲,人會日漸消瘦,最後宛如骷髏氣絕身亡。
怪病令百姓惶恐不安,郊外的皇覺寺香火不斷,很多人都去祈求佛祖保佑。
但不知哪天起,又有流言傳出,說這怪病起因是太後,因為太後是災星,會不斷給天啟帶來災禍,很多人都信了,畢竟太後之前剛入宮沒多久,先皇就駕崩了。
有人敲響大理寺的鳴冤鼓,讓大理寺為百姓伸冤,甚至有得了這怪病的,還自焚於鬧市,高呼,太後不除,天啟不寧。
雖說這朝代皇權至上,但百姓是根本,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聲是不能忽視的,桑枝沒有金手指,也不是什麽很厲害的人,而且懦弱膽小,鬥不過這些八百個心眼子的古人,她真的很怕自己會被祭天,那得多痛苦。
眨了下幹澀的眼睛,實在不行她先自我了結得了。
桑枝倏然坐起來,可下一瞬就又倒了下去,兩天沒吃沒喝,稍微一動就有些頭暈,還是等吃飽了再說吧!
“杏葉,杏葉……”
她啞著嗓子朝外喊。
很快房門就被人推開,杏葉小跑著過來,躬下身詢問道:
“主子,您有什麽吩咐?”
桑枝有些不好意思。
“哀家餓了,剛才那碗雞絲麵再重新端進來吧!”
之前生無可戀,並沒有注意,現在回想,那碗雞絲麵香的是真令人流口水。
“主子餓了?太好了,您稍等一下,奴婢再讓小廚房重新做一碗。”
杏葉高興的跑出去。
桑枝其實想說之前那碗熱熱就行,可還沒開口,人就已經跑到了屋外。
很快,杏葉就端著一碗新做好的香蔥雞絲麵進來。
“主子,請用膳。”
前世,桑枝家庭普通,爸爸媽媽也比較節儉,再加上她是中間老二,姐姐剩的她要吃,弟弟剩的她也要吃,有時候連媽媽剩的都歸她,幸虧爸爸不剩飯,否則還得歸她,所以養成了不浪費的習慣,這一碗麵,她連湯都喝的幹幹淨淨。
看到這一幕,杏葉紅了眼,太後真的是餓壞了。
一碗麵下肚,桑枝有了些許的精氣神,她又開始思索起剛才中斷的事,但不管哪種死法都有些怕,自裁怕疼,上吊怕勒,跳水又怕水灌進鼻子難受。
桑枝很清楚就算死了,異時空的她也不會活過來,因為她親眼看見自己的屍體被摔得一塌糊塗,拚都拚不起來。
算了,還是先活著吧!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主子,攝政王來了。”
退下去的杏葉又進來稟告,神色有些慌亂,顯然是對她口中所說的攝政王害怕至極。
別說她隻是個宮女,就算桑枝身為太後,聽到攝政王三個字,也不禁哆嗦了一下。
新皇繼位那會才剛十二歲,人小言輕,無法處理國事,先皇駕崩前下了聖旨,任命晉王百裏長歸為攝政王,在新皇弱冠前,處理一切政務,又讓丞相桑成海輔助。
自此後,攝政王把持朝政。
此人心狠手辣,城府極深,其作風令人聞風喪膽,放眼整個朝堂,無人敢忤逆,小皇帝見了也得彎腰,恭恭敬敬喊一聲“皇叔”。
桑枝一聽攝政王要見她,嚇得立馬縮回被子裏,她很想說不見,可她沒這個膽子,怕話一出口,不用等民憤審判她,就會被攝政王給掐斷脖子,那個人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床前的杏葉見她怕成這樣,眼神憐憫。
雖說太後出身丞相府,但算起來根本就不是正兒八經的嫡女,而是妾室所生,隻不過臨入宮前才被記在丞相夫人名下而已。
縮在被子裏的桑枝做了一會心裏建設,終是帶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讓杏葉給她梳妝打扮。
見她要給自己抹胭脂,桑枝抬手阻止。
“不用擦這些,你把哀家的頭發好生梳梳就可。”
不僅如此,還穿上了最素的衣裳,乍一眼看去,柔柔弱弱,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
而桑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要在攝政王麵前扮可憐,就算要她死,也發發善心,給她個沒有痛苦的死法。
哎!放眼整個穿越界,也沒她那麽倒黴的,才剛過來,馬上就要完蛋了。
寢宮到前殿,不過短短距離,桑枝卻足足走了半柱香的時間,除了腳步故意放慢,好拖延點時間,這躺了兩天的身子也是很虛弱的。
一踏進前殿,桑枝被彌漫的寒意冷的打了個顫,這怎麽比外麵的冰天雪地還要動凍人?
等了許久的百裏長歸早已經不耐煩,手指在旁邊桌麵上輕點著。
他一身繡有四爪金龍的黑色長袍,腳穿祥雲紋黑靴,不知是不是周身的氣息太過冷冽的原因,桑枝覺得他的臉也是黑的,抬頭看了一眼又趕緊低下。
不過隻一眼卻是足以令人驚豔,沒想到這攝政王長得如此魅惑,右眼下竟然還有一顆紅痣。
百裏長歸抬眸看向站在門口,半步也不肯再靠近的桑枝,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病了的原因,她好像更瘦弱了,小臉蒼白沒有多少血色,畏手畏腳,尖尖的下巴幾乎要戳到自己的胸口。
默了默,開口道:
“太後,你可知本王在這裏等你多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