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名正

火光衝天燒亮了子夜,耳邊的廝殺好似潮水一波一波的沒有真實感,仿若夢境。濃濃的血腥味夾雜著火藥味令人窒息,隻有手中冰冷的利劍給了自己一絲清明。非要到這個地步嗎?他不知自問了多少次,可始終都沒有想出答案。

先帝的元後早逝且沒有留下一兒半女,所以整個皇宮表麵上是貴人龍子,實則是小妾庶子們的競爭地。你爭我奪,你來我往,從不曾安寧一日,就好像誰停下來就會失去所有一般。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管時光如何匆匆,這些或高貴或低賤,或張揚或卑微各色人物在以皇宮為背景的修羅場上,演繹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或顯赫或尊貴或犧牲或淒慘的結局。沒人知道這座皇宮外麵奢華,內裏血腥,也沒人知道它其實就是一個用金子打早的牢籠,一點都不實際。

皇長子徐桉,十六歲封淮王。他生母是個娘家不顯的美人,生了他就血崩而死了。年幼的徐桉是先帝第一個皇子,當時也頗受重視,就教由賢妃撫育。淮王生性浪**,是個典型的紈絝。他最愛美色,府中豢養了大批的姬妾和歌舞伎,這還不夠,還經常眠花宿柳,出入青樓楚館。本應無嫡立長的淮王因為名聲太差,又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就被大多數人都忽略了,這其中也包括先帝。先帝還因此遷怒賢妃,認為她是故意把皇長子養廢了,由此也就對賢妃所出二皇子徐樅很不待見。新帝不知道淮王是為了明哲保身還是為了報複表麵仁慈大度,實則心狠手辣的賢妃,總之他確實用美色來掩護自己。可不知他是總演戲最後變成了習慣還是最後遭人算計,他在二十四歲那年死在了一個舞伎的**,死於脫陽。淮王死了卻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原因不詳。可新帝猜測他是遭人算計。

那時的新帝很不得寵,走到哪裏都是別人的陪襯,雖然他異常俊美,卻不是眾人追逐的焦點。也正因為如此,他低調的生活,默默地看著皇宮中演繹著的各式各樣結局的悲喜劇。大皇兄的死既是一個警告又是一個威脅,他讓新帝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理由隻有一個,他不想死。二皇兄失寵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隻要保持現狀就好。得不得寵無所謂,他本就不想和誰掙什麽。

四皇子徐枕也同樣母家不顯,他想生存下去就隻有投靠有權勢的兄弟。他左挑右挑結果投靠了二皇子。卻不想他運氣一般,眼光一般,二皇子倒黴,他也跟著倒黴。隻不過徐枕性情不錯,頗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覺悟。多年後新帝才明白過來,他哪裏是性情好,他是沉得住氣。

八位皇子中最得寵最耀眼的就要數五皇子河間王徐樓了。他母妃淑妃是先帝的第一寵妃,又出自名門勳貴之家,相貌豔麗,有心思有手段。很不一般。有這樣的母親河間王日子過的輕鬆的很,吃穿用度和太子幾乎沒什麽兩樣,媳婦挑的也是親帝派。他早做好了一切準備繼承天下了。隻是他如意算盤打的震天響,卻不知樹大招風,他早就被其他的兄弟盯上了。

六皇子遼王是個牆頭草,東風強一點他就向東偏,西風烈一點他就往西搖。總之這個兄弟隻要長眼睛的都有點看不上。也包括在一旁看戲的新帝。

七皇子徐楓最沒有存在感,他一出生眼睛就是瞎的。說是胎裏帶的,其實就是他母妃被人暗算了。這宮裏的人都是沒有眼睛,沒有耳朵,沒有嘴巴的,即便心裏明鏡似的,也要把知道的都爛在肚子裏。可是誰也不曾想過這個無人注意的七皇子居然是幾個兄弟中城府最深,心思最狠毒的。當他被暗衛刺死的消息傳來時,新帝眼睛都沒眨,他不死就是自己死,自己還想繼續活,所以隻好他死。

八皇子徐棋年齡最小,為人也最中立。這得益於他的母妃是個明白人。明白人的好處就是不吃虧也不占便宜,從來都是好事壞事都輪不到自己。也許是最小的兒子,先帝格外寵愛,在其十六歲時封為吳王。

在吳王看來不平靜的日子是從三皇兄的府邸被付之一炬開始的。他不知道誰有那麽大的仇恨對付三皇兄,可是他知道將來的日子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了。果然,父皇震怒了,把包括自己的所有兒子都禁足在府裏。他不但不高興反而覺得不出門不招惹是非,是好事。可是不到一年父皇的身子就不行了,臨終的時候更是說不出話來,就那麽閉著眼睛去世了。他既沒有留遺詔,也沒說誰來作皇帝,總之哥哥們都瘋狂了。二皇兄和四皇兄是一黨,五皇兄和六皇兄又是一黨,他們兩黨相爭,就差你死我活了。七皇兄身子不好,眼睛看不見,他害怕殃及自身,精明地趕去了封地豐州。可他沒有封地,隻好動用了關係把母妃接到吳王府,關閉所有的府門稱病靜觀其變,隻希望這場風波趕快過去,日子能接著過下去。

最後二皇兄果然是紅了眼睛殺了五皇兄河間王,淑太妃被縊死,穎川侯府和靖安伯府也遭了滅頂之災,一時京都血流成河。六皇兄遼王為了自保又一次成了牆頭草,搖身一變又成了二皇兄的堅定支持者。本以為塵埃落定,可怕的日子過去了,這時卻聽到了三皇兄手持父皇遺詔在西北稱帝的消息。他不是死了嗎?敢情是做了一場戲!八皇子這時如醍醐灌頂終於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原來一直隱忍的又何止是二皇兄和四皇兄,不聲不響絲毫沒有存在感的三皇兄才是其中高手。接著就是謠言四起,什麽三皇兄是矯詔稱帝,什麽三皇兄是前朝餘孽等等。吳王一點都不在乎,反正不管誰當了皇帝,對於他這種無欲無求的兄弟都會善待以顯示天子的寬仁與慈悲。目前最重要的依舊是自保,隻要保住了命,他的好日子在後頭。

新帝經過一夜的拚殺率領大軍攻陷了京都,坐上了龍椅,他撫著觸手生涼的玉璽知道他徹底的贏了。看著遠處的熹微混雜著戰後的一片狼藉,他莫名地安心,覺得一切都好起來了。

“舅舅。”趙晏殊也參加了攻城之戰,他沒花多少力氣,因為舅舅的暗衛分給了他大半。

“舅舅想把你舅媽和弟弟妹妹們都盡快接過來。”新帝的神色柔和。

“好,我會親自去。”趙晏殊麵帶笑容。

舅甥二人看著日光漸盛不覺露出輕鬆的笑容。

先帝第二子徐樅篡位稱偽帝,與新帝在京都一役死於亂軍之中;先皇四子徐枕冥頑不靈,寧死不降被斬於馬下;先皇六子遼王被偽帝誅於遼王府;先帝七皇子徐楓因眼睛有疾,身患重病於新帝元年暴斃。

至此先帝八位皇子隻剩新帝與吳王幸存。新帝對唯一的弟弟吳王愛護有加,稱其品性高潔,才智過人。並封吳王生母為靜太貴妃,於吳王府榮養。

新帝這一舉措讓所有人都咂摸點意思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麗姐兒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注意力卻集中在橘紅色的指甲上。真好看,麗姐兒沾沾自喜。麗姐兒不是第一次用鳳仙花染指甲,也不是第一次覺得神奇,她隻是第一次覺得好看。奇怪,原來怎的不是如此?麗姐兒的思緒又飄遠了,看來時不時的發呆已經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放鬆了。

歡哥兒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林氏手中的雞蛋肉餡羹,迫不及待地揮著小手。林氏拿著銀勺一勺一勺的喂,仔細而認真。

“歡哥兒不是自己會用勺子了?你也放下歇歇。”徐熹在一旁說道。

“我不累,我喜歡。”林氏看都沒看徐熹一眼。

真是有了兒子就忘了相公,天下女人是不是都如此?徐熹滿臉無奈,隻好去暖閣找女兒安慰。

“爹爹來啦!”麗姐兒一看徐熹的樣子就知道爹爹又被無視了。這點提醒了自己將來的婚姻生活不能因為有了孩子就冷落了丈夫,要不然再好的感情也會有枯竭的那一天。

“今天做什麽了?看了什麽書?寫了多少字……”徐熹問的話天天都一個樣,麗姐兒從來都實話實說,包括今天懶怠就什麽都沒做,隻是抱著金子玩了一天等等。徐熹也從不生氣,不管麗姐兒說什麽他都笑容滿麵,眉頭不挑,哪怕是麗姐兒把染好的指甲給徐熹看,徐熹都會用詩句讚美兩句。這樣的爹爹根本沒的挑剔,沒有缺點,沒有最好,隻有更好,說的就是徐熹,在麗姐兒心中,他簡直是模範父親。

“那今天爹爹做了什麽?”麗姐兒每天也會用相同的方式關懷徐熹。

“巡查菜園,捉蟲,澆水,上肥;看見成熟的就摘下來送進廚房。”徐熹不管說什麽都饒有興致,神色看上去好像一個對什麽都好奇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