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邀請

蘇州的飲食清淡偏甜,麗姐兒並不是特別適應。不過她天生嘴饞,糖粥和酒釀圓子之類的也慢慢就習慣了。這一天的早膳略有些不同,是薺菜餛飩並幾道清淡的小菜。換了口味,麗姐兒吃的很好。

翠籬服侍著麗姐兒去了香茗草堂,剩下的丫鬟們則留在涵珍館中看家。麗姐兒照舊先去了凝暉堂,看了看娘親,和娘親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帶著三個弟弟去香茗草堂。三個弟弟尚且年幼,沒有自己的獨立居所,他們跟著林氏住在凝暉堂,也方便林氏照顧。即便如此,歡哥兒還遭了一劫,嚇的林氏不敢讓歡哥兒離開她的視線。

從凝暉堂到香茗草堂要走上一段路,麗姐兒把這當作是運動,而三個弟弟隻好被人抱著走。不同於前一段日子的陰雨,繡鞋踩在青石板路上靜謐無聲。吸飽了陽光的青石板散發出一種溫暖,讓麗姐兒的雙腳暖烘烘的,很舒服。

香茗草堂很亮堂,晴朗的日子,陽光充足。四個孩子認認真真地聽徐老太爺念書,而服侍的丫鬟們則忍著打瞌睡的不雅行為,努力瞪大眼睛,怎麽也要熬過一個時辰。

麗姐兒可能是唯一一個能一直集中注意力的人,三個弟弟且不說年幼坐不住,就是身後的丫鬟們也都神遊天外,不知何時何地了。與其說曾祖父是在給他們晚輩上課,莫不如說他老人家是自娛自樂。曾祖父是孤單的吧,麗姐兒不禁有些心疼。

“聽明白了?”,一段終結,徐老太爺笑著問麗姐兒。

“嗯。”麗姐兒笑著點頭。

徐老太爺得意洋洋地拈著胡子,看著三個曾孫子似懂非懂的點頭,接著道:“現在不懂也沒關係,過個兩三年。你們自然就懂了。”

一個時辰就在徐老太爺不停地講,麗姐兒認真地聽,三個小家夥坐不住來回折騰,丫鬟們強忍著睡意過去了。這一切似乎都和以往沒什麽兩樣,如此愜意。

下學了,麗姐兒親自吩咐翠籬去凝暉堂,要她和林氏說他們四姐弟要在香茗草堂陪著曾祖父用午膳。結果翠籬去的快,回來的也快,後麵跟著拿著食盒的丫鬟們,整整齊齊的樣子卻莫名地讓麗姐兒覺得聲勢浩大。

午膳的主菜依舊是魚。歡哥兒高興了,其他人也沒什麽不滿。麗姐兒夾了一箸糖醋排骨給曾祖父,曾祖父高高興興地吃下肚子。看得出來他老人家心情愉悅。

下午天氣依舊很好,太陽高懸,卻並不灼熱,難得的好天兒。麗姐兒看著涵珍館中的春花明媚,笑著大聲對丫鬟們道:“都出去玩吧。別辜負了大好春光。”

“小姐可別縱著她們,玩的心野了,就沒法子好好辦差了。”青杏急忙道。

麗姐兒笑著道:“都是八九歲的小姑娘,正是貪玩的時候,何必總拘著她們。我這個做主子的懶怠動彈,你們也都有樣學樣。盡天見的安安靜靜做針線,弄的這涵珍館冷清清的,好像沒了人氣。這裏自古是水鄉。見天兒的下雨,好容易一個晴天,千萬莫辜負了美景,讓丫鬟們都出去玩吧,你們也去。”

青杏看麗姐兒興致來了。知道勸不過來了,隻好吩咐眾人都出去玩兒了。那些小丫鬟們不敢出園子。隻願意在涵珍館踢毽子,三五成群的鬥草或者拍手,翻繩,一個個都不亦樂乎。

麗姐兒笑著搖了搖頭道:“看來真是給她們憋悶壞了。傳我的話出去,讓她們比踢毽子,誰玩的最好,我這裏賞彩頭。至於彩頭嘛……”麗姐兒回頭看了看梳妝台上散落的幾枚金戒指,笑著道,“彩頭就是那些金戒指。”

“可使不得,這麽金貴的東西,哪裏能說賞出去,就賞出去。”青杏急了。

“不值什麽,我就是想看她們玩的盡興,高高興興的樣子。你要是眼饞,也出去玩兒,贏了我自會賞你。”麗姐兒笑著對青杏道。

青杏臉紅了紅,連忙出去傳話。

“小姐做做樣子賞幾個錢就是了,又何必拿這些金戒指作彩頭,怪可惜的。”丹桂看著青杏出去了才道。

“她們小小年紀都不容易,我何不大方點,免得她們說我小氣。”麗姐兒笑笑。

“哪個敢碎嘴子,奴婢去教訓。”丹桂訓斥小丫鬟們是很嚴厲的,她就怕涵珍館的丫鬟不老實,辦差不妥當,出了醜。萬一哪個拎不清的,就像那個服侍歡哥兒不當,差點出了大禍,最後被賣出去的丫鬟那樣的,那她這一輩子的臉麵可都沒了,說不定還會累的林氏和麗姐兒臉上不好看。

麗姐兒笑了笑不接話,隻從窗戶向外看丫鬟們知道踢毽子有賞而興高采烈,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麗姐兒身邊的四個大丫鬟都沒參與,她們心裏明白這是麗姐兒要找個由頭樂樂,順帶著也籠絡園子裏的丫鬟。於是她們四個就在一旁看著,幫著記數。那些小丫鬟們也都使出渾身解數,踢得盡興。幾番比試下來,一個叫鳳兒的小丫鬟贏了所有人,她小嘴笑的幾乎咧到耳根子,臉色因為運動紅彤彤的,顯得活潑可愛。

麗姐兒把三個金戒指全都賞給了她,笑著說:“你踢的最好,這是彩頭。”

“多謝小姐!”鳳兒高興地要給麗姐兒磕頭,卻被麗姐兒攔住了。

“好好的,磕頭做什麽,好好收著彩頭是正經。”麗姐兒笑著說道。

鳳兒樂的差點蹦起來,仔細收了戒指才退下。

“這個鳳兒品性如何?”麗姐兒問綠萼。

綠萼喜歡四處走,和人說話聊天拉關係,所以很清楚府裏的人和事兒。

“這些日子奴婢冷眼瞧著沒看出什麽不妥,且奴婢也沒聽過誰說鳳兒的閑話。”綠萼回答。

麗姐兒點了點頭,接著道:“我聽她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鳳兒也是逃難的,家裏沒人了,為了討口吃食,才賣身的。”綠萼和鳳兒的出身一樣,都是家裏遭了災,和父母親人一起逃難。結果半路上父母親人都沒了,隻剩下孤零零一個,不自賣自身根本就活不了,就輾轉到了徐府。

麗姐兒點了點頭,她隻看了鳳兒一眼就覺得那丫頭很合眼緣,且是個有心思的。

“她現在做什麽?”麗姐兒問。

“她是專門做灑掃的,從院門到第一顆銀杏樹。不隻她一個,還有一個和她一起。”綠萼回答。

麗姐兒點了點頭,不再問了。

涵珍館雖然隻有她一個主子,卻有十個丫鬟,四個婆子。貼身的四個大丫鬟不說,剩下的六個都是負責養雀喂狗,看茶灑掃的丫鬟。四個婆子有一個是專門看院門的,一個是專門看顧花草的,另兩個是粗使婆子,幹些重活雜活。三等丫鬟的月錢是五百錢,二等丫鬟的月錢是八百錢,那四個婆子,除了看顧花草的屬於有一技之長,月錢等同二等丫鬟之外,剩下的三個婆子月錢也分別是五百錢。單說涵珍館裏養活的這些人,每個月就得將近十兩銀子,這還不算徐府管吃管住,管穿戴。

晚膳是全家人一起在凝暉堂用的。徐老太爺高坐主位,其他人都在一旁坐下來,等著徐老太爺動筷子,他們才能吃。

晚膳很豐盛,光是鹵煮拚盤就有十幾樣,樣樣精致,就是味道著實清淡了些,讓徐老太爺直皺眉頭。可眾人依舊是食不言,寢不語地吃完了,誰都沒說飯菜不好,卻也沒說飯菜好。

“媳婦已經吩咐了宵夜做些辣肉臊麵送去香茗草堂。”林氏哪裏看不出來徐老太爺吃的不好。

徐老太爺眉眼舒展地點點頭,小口小口地呷這陽羨紫筍,對林氏的周到很滿意。

“孫女做了兩雙襪子給曾祖父,手藝不好,您莫見怪。”麗姐兒這兩天一直在給徐老太爺做襪子,隻是今天在香茗草堂對於徐老太爺的孤單有些感觸,於是加快了速度,將襪子趕製出來。

徐老太爺聞言驚喜的不得了,從翠籬手裏拿過襪子就左看右看,很是滿意。徐熹和林氏也瞄了一眼,雖然徐熹看不出什麽,可林氏卻看的出徐老太爺的襪子針腳很細密,是用了心的。

“沒繡什麽花紋,總覺得腳上穿的舒適最緊要,那些花紋穿在腳上怪硌得慌的,也就沒費什麽心思。”麗姐兒偷懶沒在腳踝那部分的襪子上繡花紋。

“好好好,那花紋有什麽要緊,我都一大把年紀了,舒服最重要!”徐老太爺滿意地哈哈大笑。

徐老太爺歡喜了,全家也都歡喜了,一家人坐在燈火通明的凝暉堂裏說話,其樂融融。

晚間徐老太爺喜滋滋地回了香茗草堂,麗姐兒回了涵珍館,三個小家夥也都回了廂房睡覺,隻剩下徐熹和林氏夫妻兩人。

“過兩天蘇州府尹家要辦花宴,想來是必要邀你去府上的。隻要看見帖子,就帶著麗姐兒出去逛逛吧,早晚是要結交的。正好你這段日子辛苦了,出去熱鬧熱鬧也好。”徐熹聲音很溫和,有一種安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