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謝禮

“夫人,奴婢回來了。芳草一如既往的淡然。

“可是妥善了?”林氏問道。

“妥善了。”芳草道。

林氏點點頭,不再說什麽,帶著孩子們和眾人回了寺院。也是湊巧,眾人剛到了寺院,外麵就下起雨來,一夜雨淋漓。

被雨水衝刷過的精舍院落格外幹淨,枇杷樹葉綴著雨水趁著陽光的照射格外閃亮。隻要深呼吸,就能察覺到空氣清新,一掃前段日子的燥熱,帶來一絲清涼。

林氏帶著孩子們草草用了早膳,就直接乘車出了寺院,直奔劍池。這兩天林氏帶著幾個孩子把整個雲岩寺逛了個遍,意猶未盡,就帶著孩子們遊虎丘。適逢雨後,空氣宜人,因此幾個孩子都很精神,看到好景致也嘰嘰喳喳地吵鬧起來。

眼見著快到晌午,林氏又帶了孩子們去食肆用午膳。

“娘親,我想吃西瓜。”樂哥兒可憐兮兮地對著林氏道。

“好,娘親這就派人去給你買西瓜。”林氏摸了摸樂哥兒的頭,轉頭吩咐食肆中的夥計去辦差。

“還是奴婢去吧。”芳草怕食肆中的夥計不仔細,平白無故地要林氏充當冤大頭。

“多帶兩個人去。”林氏囑咐道。

芳草應了連忙挑了兩個小廝就匆匆而去,剛到了西瓜攤上,正仔細地挑選,就聽見有人道:“這位姑娘,冒昧打擾。”

芳草回頭一看,正是昨夜裏那位燈籠攤子上的老者。天氣晴好,陽光直射,芳草這才看清楚那老者的樣貌。他花白的頭發一絲不亂地梳成了髻,用一支木簪別著;一身幹淨的衣裳散布著星點的補丁;一雙鞋倒是精致,做鞋的人想來手藝精湛。老者精神還不錯,唯有臉上的皺紋格外的顯眼。不過雙手卻還幹淨,沒有一絲汙垢。

“昨夜多謝姑娘相助,某無以為報,隻有繪畫的手藝還算是入得眼,您若不嫌棄就收下吧,權當作是某的一片心意。”那老者說的誠懇。

“不是我的功勞,無功不受祿,您還是把畫拿回去吧。”芳草拒絕。

那老者臉上閃過尷尬的神色,也不知該做什麽,隻是維持著雙手持畫的動作。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你我非親非故的,且昨夜相助的是我家主人。我不過是奉命行事,您送的東西我不能收。還有,您老人家怎麽就這麽巧拿著謝禮遇上我了呢!”芳草說著就付了西瓜錢,帶著兩個小寺走了,急匆匆地如一陣風。

“我就說您是白費功夫。怎麽樣!那姑娘鼻孔朝天,哪裏看得上一幅畫。瞧她那意思,好像我們還是那圖謀不軌的,真是狗眼看人低。”說話的是個賣燈籠的少年,他慢悠悠地從巷子暗處走出來,對著老者道。

“不管怎麽說人家幫了我們家。知恩圖報才是正理。”那老者皺著眉頭道。

“算了算了,那姑娘也不過就是個丫鬟,懂得什麽。她有眼不識金鑲玉。看不出這畫的妙處,也是好事。”那少年喜滋滋的。

“我回去看攤子了,你也回家吧,幫著你妹妹幹點活,讓你娘好好歇歇。”老者有些沮喪。

“孩兒早就和周五說好了。要幫他走街串巷賣冰碗,賣的好了。還能拿一百個錢,不能回家幫妹妹了。且家裏還有張媽媽幫著,想來也不缺我一個。現在緊要的是給妹妹好好置辦一份嫁妝,賣冰碗這活計聽著雖累,賺的也不少啊。”那少年笑著道。

冰碗就是消夏的飲品,每年酷熱的夏季都有人走街串戶去賣這種小吃。碎冰活著藕片,蓮子,菱角和芡實四樣摻雜一起,添上去皮的鮮核桃仁,鮮杏仁,甜瓜,蜜桃,再淋上上好的糖漿,用荷葉包成菱形,一份五文錢,可比新出來的糯米團子便宜多了。因此吃不起凍糕的人家,依舊還吃著這種古樸的消夏飲品。

“委屈你了。”老者聽了兒子的話心裏不舒坦,半晌才憋出這麽一句來。兒子原也是天天讀書,不為生計發愁的公子哥,這才幾年,就為了家中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累的早就沒了那份金貴與傲氣了。是他這個做爹的沒本事,不能封妻蔭子也就算了,卻還連家都養不起,那幾個孩子和老妻受罪。

“爹爹這是什麽話,我們是一家人,哪裏還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孩兒不是讀書的料,你老人家也不是不知道,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缺吃不缺穿就是幸事了。”那少年笑的燦爛。

“爹回去看攤子了。”那老者背過身偷偷流淚,並不想讓兒子看到。

“怎麽去了這麽久。”林氏關切地問芳草。

“昨天夫人發了善心救了那燈籠攤子的主人,他今天拿了幅畫來,說是感謝夫人的大恩,要奴婢收下。那種來曆不明的東西奴婢不好收下,且奴婢與他非親非故的,怎的就那麽湊巧在西瓜攤子上碰著了。不是奴婢多心,隻是這世道知人知麵不知心,萬事小心些好。且夫人帶著小姐少爺們,萬一被什麽人盯上,那就是無妄之災了。”芳草神色嚴謹地道。

“你說的對,你辦事很盡心。”林氏連忙道。

“這西瓜也是奴婢親自切的,夫人和少爺們都嚐嚐看。”芳草服侍著主子們吃西瓜。

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林氏也不敢再帶著孩子們出寺廟,隻在寺廟中燒香拜佛,順便焚了自己和女兒抄寫的佛經給未出世的孩子。又親自參加了各位高僧主持的水路道場,為未出世的孩子消災祈福。這段時間,徐壽曾帶著人來過兩次,拿著不少的葷腥,把孩子們接出寺外,在涼亭中大飽口福。

“都是老太爺讓老奴帶過來的,說是寺廟的吃食沒油水,怕小姐少爺們受不了。”徐壽對著林氏道。

“祖父想的周到。”林氏笑著道。

“夫人也吃些,總這麽茹素,身子也受不了啊。”徐壽自然知道林氏的新病,可也著實看著林氏這個樣子不忍心。

“等回園子再說。”林氏推脫之後就讓芳草貼身服侍著孩子們。

徐壽歎了口氣到底是帶著孩子們走了。

“小姐少爺們都慢些吃。”“老奴給魚挑刺,小少爺再吃。”徐壽年歲大了,可依舊心細,他拿著牙箸給小姐少爺們夾菜。

“您老也歇歇,萬事有我呢。”芳草勸道。

長時間的茹素果然眾人都受不了了,別說是樂哥兒這種頓頓離不開肉的,就是像喜哥兒這般喜歡吃素的,也夾了不少肉丸子吃。歡哥兒就更不用說了,大口大口吃著剔過刺的魚,中間都沒有間歇。待吃過了大魚大肉,幾個孩子又慢悠悠地吃糯米團子配金銀花茶。

“這是老太爺心想出來的口味,凍糕是蜂蜜味的,糯米皮是玫瑰味的,幾位主子吃著可還好?”徐壽笑著問道。

“好吃。”喜哥兒道。

“這種新口味可是供不應求,老太爺不得已漲了價錢,否則客人非得在店門口大起來不可。”徐壽道。

“多少錢一份?”麗姐兒問道。

“三十文一份,帶著茶湯。”徐壽道。

確實有些貴了。要知道一文錢一個包子,還是肉餡的;五文錢一升米,夠一家五口人吃上兩三天的了。

“那也供不應求?”麗姐兒又問。

“可不是!老太爺前些日子又讓人每天多做些,一天賣個五六千份也照舊有人買不到。”徐壽笑著道。

“我聽說別的酒樓也賣這種糯米團子,他們的生意還如從前那般差?”麗姐兒問。

“蜀香漲了價錢,且糯米團子供不應求,所以好多人也退而求其次了。不過老太爺說了,蜀香生意總是那麽好容易被人嫉恨,莫不如就分杯羹給其他商家,有錢大家賺,和氣生財。”徐壽道。

麗姐兒點點頭,覺得曾祖父說的很對。

徐壽走了兩天之後,林氏也打算帶著孩子們打道回府,在寺廟住的久了,也不知道園子中如何了,總得回去看看才好。

林氏帶著孩子們並著好多的丫鬟婆子往寺廟外走,剛要上車,就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子,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女童,挎著籃子迎麵而來。

“這位姑娘可是恩人?”那婆子聲音柔和,舉止文雅,與一身的粗布衣衫和蠟黃臉色極為不符。

“不知您是哪位?”芳草意識到那婆子是衝著她說話的,雖然胡言亂語聽不明白卻還是站了出來道。

那婆子不慌不忙地從懷裏拿出一張紙,對著那紙看了不過一瞬,就笑著道:“姑娘就是恩人了,請接老婆子一拜。”那婆子說著就對芳草行了一禮。

“你到底是何人?”芳草蹙眉道。

“老婆子當家的和兒子曾賣過燈籠,那晚被幾個痞子尋釁,聽聞是姑娘相助。老婆子家中貧寒,唯有這幅畫和一些針線還算拿得出手,還請姑娘拿著。”說著那婆子就將籃子塞給芳草,帶著孩子就匆匆而去。

“追上去,把東西還給她們!”芳草對著身後的護院道。

“既然是別人的一番好意,你這又是何必。看著她們粗衣爛衫的,想來日子也過的不富裕。既然她們知恩圖報,執意要送你東西,你就拿著吧。”林氏笑著道。